沒有初戀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陸平希望他的人生是完整的。畢竟人的一生有太多的遺憾,尤其是在他年少的時候。我們因為年輕而無所謂,也正因為年輕而無所為。青春,有時候我們太欠考慮,而有時候,我們又考慮得太多;等待的人,也會從你身邊悄悄地擦肩而過。當你恍然迴首時,人已遠去,空留喟歎,仿佛一個逝去的夢,看不清,抓不牢。   “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感情放在我麵前,我沒有好好珍惜,當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如果老天能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要給這份愛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大話西遊》裏猴子善且如此,何況於人。每個夜裏,蘭若馨都會出現在陸平的夢中,一覺醒來,夢境似有若無,細細迴想,才覺悵然若失,區分現實與夢幻無疑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夜半時分,陸平輾轉反複,抱影無眠,對蘭若馨的思念與日俱增,一股表白的衝動澎湃胸間。驀地爬起來,攤開紙,詩意大發,提筆寫——沒有開始沒有結束一生奔波跋涉永不停歇隻為心中的夢夢中的她坎坷的步履追求遠方遠方又在何方何方是我尋找的故鄉帶著希冀邁向遠方沒有翅膀不會飛翔落款寫上——辛已年陸平草於思春閣作罷,陸平恨不能鴻雁傳情。

    情詩的最高境界是詩意若有若無,仿佛透過大霧看一件東西,朦朧的感覺。陸平縱觀全篇,居然能夠讀懂,大叫不好,現代詩應該是那種不讀三遍不知道講什麽,讀了三遍才知道什麽都沒講的,很顯然,陸平寫的不是現代詩。陸平對著牆壁深情並茂的朗誦,含情脈脈,那牆壁羞得險些坍塌。陸平放棄了寫情詩的打算,覺得情書更能直舒胸臆,撕下幾頁信紙,連夜烹字,心中的千言萬語,化為筆尖流淌的字符。窗位黑魆魆一片,一盞孤燈,伴隨這漫漫長夜。

    若馨: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寫這封信,隻是心中有些話,藏得太久,讓我不能釋懷。茫茫人海,遇見你是一種緣份,認識你更是我一生的際遇,我想珍惜,想擁有一份美好的關於青春的憧憬,因為我不能說服自己不去想你,不去思念你。真的很在乎你。我知道,現在說愛還太早,也太奢侈。但是,我喜歡你,喜歡你微笑的樣子,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時光。這些話或許不應該說,可我不想欺騙自己,說我不在乎你。三年之後,我們會各奔前程,也許再也不會見麵,不會相遇,但我會記住你的容顏還有你微笑的樣子,這些會告訴我,我曾經癡癡的期待過。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裏,擁有——那怕是一絲的純真,都讓我向往,向往我夢中的女孩。

    默默思念一個人的滋味,是一種孤獨的體驗,我不願一直孤獨下去。

    如果這封信給你帶來了不必要的困擾,那麽請你原諒。

    陸平這一夜,陸平心情亢奮,半夜裏,快樂得醒過來。擰開台燈,從枕頭下抽出信,仔細拆開,又讀了數遍,心安地闔上,仔細折好,將夢接著往下做。

    東方露出魚肚白。

    第二天,陸平一覺醒來,掙紮幾下,翻身起床。摸出情書,昨夜的勇氣今日已蕩然無存,一陣的心虛。突然,鬧鈴驟響,陸平靈魂一震,粗暴地抓起鬧鍾往一旁甩去,收好情書,迅速逮件衣服套在身上。

    清晨,幾隻小鳥在枝頭啁喋。天氣帶有微微的涼意,預示秋天即將來臨。路兩邊的草地上掛著昨夜的露珠,仿佛美女的唇,濕潤有光澤。街上,三兩個學生趕去上早自習。兩旁高樓門窗緊閉,小城還處於睡眠中。

    蘭若馨洗漱完畢,紮起秀發,朝學校走去。

    “陸平。”蘭若馨輕輕叫道。

    陸平一聽,心跳在加快,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裏的情書,手在流汗。

    “陸平,難得見你這麽早來啊!今天是什麽日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蘭若馨笑道。

    陸平臉色微窘:“是啊!你也挺早的,今天天氣不錯,我——來學校散散步。”

    蘭若馨沒有證明天氣不好的證據,笑說:“天才,你是來學校散步的啊!”

    “嗯,嗬嗬……”陸平傻笑,心裏矛盾。

    “怎麽了?怪怪的,昨晚沒睡好嗎?看你眼睛都還紅紅的。”蘭若馨問。

    “是沒睡好,昨晚我家那條狗去追耗子了,結果沒追著,半夜敲門向我要點心吃,我說狗狗沒有啊,它就在門口叫著,吵死了,搞得我都想把它燉了吃。”陸平胡編。

    蘭若馨睜大眼睛,嗔怒道:“陸平,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呀!都說你越來越會貧了。”

    陸平忙說:“開個玩笑啦!我絕對沒有懷疑你智商的意思。”

    “不對!你心裏一定是有事,還不想告訴我。”蘭若馨一針見血。

    陸平被看穿,猶如白骨精,再度狡辯。

    “你不想說就算了。”蘭若馨作無奈狀。

    陸平原計劃奉上情書後撒腿就跑,身後事留給蘭若馨去裁決。但轉念一想,手上握的畢竟隻是一封信,而不是手雷,仍了可以一逃了之,不用擔心自己會被炸死。相反,倘若表白失敗,那封信無疑就成了陸平的罪證。陸平內心焦慮,想,魚和熊掌不可得兼;況且,要是被熊拍了幾掌,則前功盡棄。陸平說服自己:冷靜。陸平忽然想起,若馨喜歡有內涵有素養的“四有”男生,對比自己,似乎相差甚遠,一陣失望。

    蘭若馨感覺氣氛有些尷尬,緩和道:“嗯,陸平,有個問題要向你請教哦!”

    陸平狂道:“盡管問。”

    “是這樣的,昨天語文小測有道課外題,問的是《春秋三傳》指的是哪三傳,我不記得了,能不能告訴我?都說你精通古文嘛!請賜教。”蘭若馨笑笑。

    “你考我啊!《春秋三傳》,嗯,我想想。”陸平學識有限,苦苦追憶,腦子裏空空蕩蕩,絲毫沒有“三傳”的影子。他暗叫不妙,尋思該如何搪塞。突然,靈光一閃,不等證實,急急說:“哦,我想起來了,好象是《左傳》、《穀粱傳》,嗯,還有——《公狼傳》吧!”

    蘭若馨受到點撥,悟道:“哦,不過,似乎是《公羊傳》吧?不是狼哦。”

    陸平訛傳,掩飾道:“吾老矣!sorrysorry。”之後如高手殺人不留痕跡,附上一聲笑。

    蘭若馨為他挽迴麵子,笑說:“沒關係嘛!一字之差而已。”

    “色狼和狼也是一字之差。”陸平自我解嘲,發現她的蝴蝶發夾,“咦!若馨,你今天換了個發型呀!好漂亮啊!”

    “那有,很土的,隻是嫌梳頭麻煩,才紮起來的,很難看的。”蘭若馨挽了挽頭發。

    女孩子總喜歡說反話,別人誇她漂亮,她會說自己不夠可愛;別人誇她可愛,她又會認為對方撒謊。天性使然。

    李福奎在晨跑,見了陸平和蘭若馨,一句招唿也不打,低頭跑過,裝作沒看見。陸平叫了幾聲,他才勉強停下來,表情有些奇怪,生硬地問:“幹嘛?”

    “你晨練呐?”陸平明知故問。

    “廢話!要沒什麽事,我先走了。”說罷,轉身跑開。

    “這小子吃錯藥了吧!這麽奇怪!”陸平不解。

    蘭若馨低下了頭,默默無語。

    陸平看了眼蘭若馨,暗暗說:“今天是怎麽了?一個個都這麽奇怪?”

    李福奎這些天來都在操場上,拚命的奔跑,拚命的投球,似乎在發泄某種鬱悶的情緒。陸平見了他幾次,他總是冷冷的樣子,仿佛陸平上輩子欠他的錢沒還。李福奎在一次衝刺跑中摔倒,傷得不輕,進了醫院。陸平前去探望。蘭若馨也去了,還帶了一束百合。

    雷嘯天所在的文武學校在一中的隔壁,男生們個個武藝高強,常常翻牆而入,進一中與女友幽會。

    運動場的一邊是一片不大的小樹林,鬆樹居多。樹林裏常常有人幹一些與正規運動無關的事,譬如談情說愛。每到清晨或者黃昏,林子裏,情侶成雙成對地出現。陸平有事找雷嘯天,奈何這小子神出鬼沒,見首不見尾,陸平在圍牆邊找尋了幾天也沒見他的影子。後來聽說雷嘯天和林珊去了運動場的樹林,硬著頭皮找去。鬆林裏,情侶們漫步其中,陸平插足在這群人中間顯得不倫不類,頓時心生一種鬼魅瞧著人間的陽光卻不能分享的痛苦。

    雷嘯天此時正和林珊在運動場晨跑。與其說是在晨跑,不如說是在漫步。雷嘯天前些天向陸平學了幾句文的,現炒現賣,稱讚林珊“落花無語,人淡如菊”;又感歎“時光似水,歲月如歌”。林珊聽得一臉燦爛。二人情話不斷,拖遝如鼻涕,又粘又濕。雷嘯天拉著林珊的手,跑進了林子。在一僻靜處,雷嘯天見四周無人,含情脈脈凝視林珊,欲下嘴。林珊起仰頭,微笑閉眼,待吻。一陣風吹來,陸平大煞風景地從樹後麵出現,見此佳景,迴避不及。雷嘯天欲吻還休,尷尬地站著,順勢把林珊擁在懷裏,側過身,背對陸平,嘴唇在林珊額上輕輕一碰,仿佛在親吻聖經。陸平暗笑,知趣地離開。走了一段,聽見雷嘯天老遠的就在叫自己,陸平迴頭。雷嘯天撇下林珊,跑向陸平,笑問:“有什麽事嗎?這麽急。”

    陸平掏出那封情書,頓了頓,小聲說:“你可不可以幫我把這封信轉交給蘭若馨,你不是和她很熟嗎?”

    雷嘯天瞪著眼發呆了一會,明白過來,驚道:“你?寫給她的?”

    陸平答是。

    雷嘯天沒有發揚雷鋒精神,作出一副很無奈的表情:“陸平,這種事應該靠你自己,如果你連送一封情書的勇氣都沒有,似乎就沒有必要談別的吧?不過,話說迴來,若馨可是我妹妹,你小子要是欺負她,我可饒不了你。”

    陸平搖頭說不會。

    “嗯,另外,我希望,你們別搞得像我和林珊一樣,一來這種感情很假,二來也是為了若馨好,她是一個好女孩,從小……”雷嘯天忽然意識到什麽,沒往下說。

    “天哥,你在幹嘛呢?生孩子呀!磨磨蹭蹭的,快點!”林珊在千裏傳音。雷嘯天苦笑,說:“那,我先走了,不然又得挨她罵,這事你自己加油吧!記住,千萬別把什麽狗屁愛情想象得太美好了,其實純真一點反而會更好。”

    林珊又開始叫了。

    尼采那老鬼說,上帝已經死了,因此發生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期中考試結束。“情侶園”裏百草沒徑。蘭若馨和一男生漫步其中。

    “若馨,這次考試還行吧?有前十名嗎?”男生問道。

    蘭若馨笑了笑:“嗯,不過,也沒發揮好,一些會做的題目都做錯了。”

    男生緘默了一會,問:“若馨,你準備考哪一所大學?高三可是會很快來臨的。”

    蘭若馨有些惆悵:“聽說北大的未名湖很美,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將來,似乎很遙遠,到時候再說了,我會努力的。”

    男生憂鬱道:“真希望,我們以後可以在未名湖畔重逢。”

    “嗯。”蘭若馨低下頭。

    “我明年就得參加高考了,你也要加油啊!我會很想你的。”

    男生走了,蘭若馨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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