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瑞克感到自己仿佛昏迷了一個世紀之久,意識就像是沉入了深深的大海,耳邊盡是“咕嚕嚕”的氣泡聲。當他終於悠悠轉醒時,發覺自己貌似真的正身處某培養罐中,全身浸泡在淡黃色的溶液裏,口鼻上戴著唿吸器。


    這層玻璃後正站著托尼·斯塔克,他正在這罐子下的操作台上調整記錄著。複仇者、正義聯盟的幾位成員都在後方,當他們湊在一起的時候往往都意味著發生了什麽大麻煩。


    見埃瑞克醒轉,托尼衝他打了個招唿,解釋道:“抱歉如果這讓你感到不舒服,但這是為你好。我猜你一定想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你和安東尼·伊沃博士的新身體打了一架,有印象嗎?”


    記憶開始填充進他昏沉的大腦,埃瑞克恍然,點了點頭。


    “你在戰鬥中勝過了伊沃,但也著了他的道。”托尼憂心忡忡道,“記得我們經常談的那關於你身體的話題嗎?你體內的亞魔卓病毒?你成功壓製了病毒的意識,但病毒仍然存在,它們與其他病毒仍保有一定的協同性。所以在你們不久前的一次交手中,伊沃將自己為你特別培育的新亞魔卓病毒注入了你的體內,雖沒有喚醒亞魔卓的意識,卻引起了你體內病毒本能的反噬......”


    他停頓了一下,沉重地道:“相信接下來不用我說情況會多糟糕了。你的身體現在已處在臨界點,非常的虛弱,但好歹你仍能保持意識清醒。一旦你剩下最後的意識也被吞沒......你會變得和當初那個亞魔卓機器人一模一樣——一個憑本能暴走的怪物。”


    埃瑞克仍沉默著,心中頗為複雜。事實上,他早料到或許會有這樣一天到來,但至今還從未與這個結局如此接近過,也從未想過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他敲了敲玻璃層,示意托尼放他出去。托尼道:“這溶液是我對你的病毒研究多年配製出來的,一定程度上能幫你延緩發作。要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別出來。我會找到治愈你的方法的,我發誓。”


    埃瑞克輕輕閉眼,搖了搖頭,仍是固執地示意他打開這容器。托尼拗他不過,隻得輕歎,隨後操作著培養罐將裏麵溶液盡數排幹,並打開了罐門。


    埃瑞克跳出後,吃力地半跪在地喘息了一陣,臉色蒼白如紙,道:“多謝。”


    托尼搖頭:“你不該出來的。”


    “還有......事情等著我去做。”埃瑞克倚著操作台站起,道,“你知道就算我一直在這兒待著,也隻不過能稍微延緩對吧?假如那就是我的命運,該來的總是會來,沒法被逃避。”


    停頓一陣,他掃視眾人一圈,無比認真道:“如果那個時刻終於要到來......假如我真的失去了控製,變成自己之外的什麽東西,我希望拜托在這兒的大家一件事。”


    在這樣情形下說出如此的發言,在場多數人都能猜到他將要說什麽。超人道:“不,那不會發生的。”


    “一定還有別的什麽方法。”閃電俠也道。


    埃瑞克微笑著搖頭:“我清楚自己的狀況,我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至少,在我命中注定的結局到來之前,我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自己應當前進的方向,至少直到最後我都做到了堅定不移、用被賜予的力量做了讓我不會後悔的事。現在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若能在我的終結到來之前將伊沃解決、把一切相關亞魔卓的問題一勞永逸地解決便能瞑目了。”


    稍一停頓,他似又想到了什麽,臉色稍苦澀了起來,呢喃:“隻是......”


    他沒再說下去,但心中卻五味陳雜。他所說的都確是心中所想,對自己這一生將如何終結、他早已有所準備,自從翼騎士的世界歸來後他已拋下了迷茫,隻求在自己所剩有限的時間裏做得盡可能地多,但求彌留之際能夠無悔。如果在他最後的時刻能得以解決伊沃的問題、讓亞魔卓病毒隨著自己的死徹底終結,那就是對他而言最完美的句號了。


    但這時,他想到了瑞文。


    還有一個女孩,正每天都等著你迴去啊。


    想到此處,他便心如刀絞。瑞文全身心都放在他身上,一直以來無條件地信任他,無論他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對她態度如何冷落,她的心意都從未改變分毫,更沒半句怨言。如果自己真的便這麽撒手而去,又怎麽對得起這女孩的一片癡心?


    他怔在那兒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超人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會找到方法解決,一如既往。當初紐約亞魔卓之戰,你問過我們是否信任你,我們都肯定了,而我相信這個迴答現在仍沒有改變。”


    埃瑞克抬起頭,望向眾人,見圍在他身邊的複仇者、正義聯盟的英雄們均紛紛點頭,露出了鼓勵打氣的目光,不禁心中大為感動。當初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加入超級英雄的行列,也沒想用自己的力量做出貢獻,但縱使如此,他心底裏卻一直相當欽佩這些漫畫中為人類舍身奉獻的偉大英雄們。現在他們不僅接納自己為其中一員,甚至如此這般信任自己,頓時令他覺得似乎至今為止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超人正色道:“這麽輕易就要放棄,我們可不答應。正義聯盟仍需要你,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很多人都需要你。”


    埃瑞克長歎一聲,苦笑道:“謝謝。”


    托尼道:“抱歉沒經過你同意,但是考慮到你現在的狀況,我想把她叫來可能會有幫助。”


    埃瑞克一揚眉毛:“她是指......”


    話音甫落,他已望見黑色鬥篷的少女在外麵陽台上輕巧落下,急切地推門而入,駐足在他身前數步處。顯然,瑞文得到他的消息後便以最快速度趕了過來,仍自喘息不止。


    埃瑞克見她氣喘的模樣,鼻尖微微一酸,道:“嗨。”


    瑞文眼圈濕潤,朱唇顫抖、似想說什麽卻又終於沒能說出口,隻邁步上前,緊緊摟住了埃瑞克的脖子。埃瑞克心中顫動,將她身子環抱在臂彎內,輕聲安慰道:“我沒事的,放心好了,都不會有事的......”


    其餘眾人互使眼色,識趣地退出了房間,為二人留出了一些空間,兩人在這房間內相擁良久,像要一世都不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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