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婉跟奶奶聊了很久,從小時候的事一直聊到了爸爸出事之間,兩人就戛然而止。


    過後的事就會扯開傷疤,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說。


    宋晚婉起身看了看熟睡的宋平川,唿吸平穩,睡相安詳。


    她告別奶奶,迴了房間,卻是很久很久都睡不著。


    她斜靠在陽台門邊,夜晚的微風徐徐吹著紗簾,月光柔和的照在她落寞的臉上。


    她第二天早上是被窗外說話的聲音吵醒的。


    “爺爺,這個動作是不是這樣的?”


    “嗯,差不多,你手再往下一點,對了,就是這樣。”


    “嗯,我再來一遍。”


    “······”


    宋晚婉模模糊糊的睜開眼,昨晚很遲才睡著,腦袋還有些暈暈乎乎的。


    她爬起來,走到陽台,向下看去。


    男人上身穿著藍白色相間的條紋t恤,下身一條軍綠色的長褲,身姿挺拔,肩寬腿長。


    正跟穿著一身練功服的老人,比劃著太極拳。


    宋平川做了一個動作,又來到男人的麵前,指導他的動作。


    宋晚婉可以清楚的看到宋平川臉上蕩漾的笑意,是發自內心真正的開心,看來顧廷舟挺會哄老人的。


    宋平川抬頭間看見了站在陽台上的宋晚婉,“婉婉,你醒啦!”


    隨著他的一聲,顧廷舟站直了身子,側身抬頭向她看過去。


    男人平日裏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順毛貼在額前,少了幾分淩厲,更顯少年感。


    他半側的臉被陽光照耀得熠熠生輝,像是晨霧中唯一能夠看清的光芒。


    眼神真摯的看著宋晚婉,像是濃得劃不開的墨汁,深邃又迷人。


    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美好得好似時光倒流。


    宋晚婉似乎又看見了琴室裏坐在鋼琴前的少年,她心裏流淌過一陣奇異的感覺。


    她感覺她的心顫了一下,鬼使神差的怔怔看著男人嘴角的笑,下意識的扯起了一抹笑。


    男人看著她嘴角的笑,牽起的弧度更大了。


    他身上的著裝是爸爸在世時穿的,兩人的五官並不像,可此刻的顧廷舟讓宋晚婉忍不住紅了眼角。


    同樣的堅毅淡定,從容不迫,溫暖攝人,身姿偉岸。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還是會被顧廷舟吸引,這麽多年都戒不掉對他的癮。


    他身上的氣質,所散發出來的氣場跟記憶中爸爸給自己的感覺一樣。


    她少年所缺失的父愛是被顧廷舟彌補的,很是畸形,可是她還是會對顧廷舟動心。


    真是無可救藥,她一定是病了。


    想明白這一點,她感到惶恐不安,她背過了身,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她無聲的哭泣著,爸爸媽媽,我真的好想你們,好想好想。


    顧廷舟站在下麵,看著突然背過身的宋晚婉,以及她微微顫抖的雙肩,他直覺她在哭。


    他心裏有些憋悶,想要上去看看她是不是在難過。


    剛抬起腳步,宋平川就抬手阻止了他。


    “隨她去吧,她肯定是看到你穿的衣服,想起了她爸。讓她發泄一下,過會就好了。”


    顧廷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代表海軍的藍白條紋。


    在他眼裏的宋晚婉,永遠都是春青明媚的樣子,笑起來甜美又充滿活力。


    跟她結婚了,他問起過她父母的事,但她隻是短短的幾句話就帶過了。


    在沈家她父母的事大家都刻意的不去提起。


    連帶他都覺得那是宋晚婉的禁地,也從來不去觸碰。


    但此刻,他想要去了解宋晚婉的過往。


    “爺爺,爸爸是怎麽過世的?”


    麵對顧廷舟的疑問,宋平川也是不願多提,歎了口氣,說道:“婉婉爸爸是在一次出行任務中,氣壓艙出了問題,發生爆炸,葬身在了海裏。”


    “軍人的使命就是這樣,從參軍的那一刻起,命就是國家的,要有這樣的覺悟。”


    雖然隻是簡單的一句話,卻是包含了一位老人對早逝的兒子的無奈。


    顧廷舟看了看宋平川的背影,再怎麽看透生死,還是會耿耿於懷吧。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陽台,已經沒有了宋晚婉的身影,隻剩飄起的白紗,若有若無的牽動他的心。


    他似乎有些心疼宋晚婉,那時的她一定很無助吧。


    宋晚婉吃了早飯,換了一身衣服,白色的襯衫搭配黑色的褲子。


    她拿起鑰匙,戴著墨鏡就準備出門。


    “我陪你一起去吧!”


    宋晚婉抬眸看了一眼顧廷舟,冷淡的說道:“不用,我想自己去。”


    說完,就徑直走向了停在院子裏的車,打開車門,跨了上去,啟動了車子。


    她在路邊買了兩束花,白色的菊花和白色的薔薇花。


    她來到了烈士陵園,停好車,抱著一束白色的菊花,順著陵園的階梯,一步一步的朝著上方走去。


    這邊一整片山都埋葬著逝去的軍人,鬱鬱蔥蔥的樹木和花草,被打理得很好。


    宋晚婉走了十來分鍾,終於站在了爸爸宋錫東的墓前。


    她蹲下身,把花放在墓碑前,取下墨鏡,伸手印過墓碑上的照片。


    宋錫東穿著軍裝,戴著軍帽,正氣凜凜,眉眼間皆是軍人的神聖,不容侵犯。


    墓碑上雕刻的紅色五角星很是醒目,刺得她眼睛又泛起了淚光。


    “爸爸,我來看你了,待會再去山腳下看媽媽。”


    “我一路過來,看到路邊垃圾桶裏放了很多泛黃的白花,是不是哪個學校又組織小學生來掃墓了?”


    “現在的小孩子是不是都嘰嘰喳喳的鬧個沒完,你不要覺得吵哦,太冷清了,小孩子的聲音可以給你們醒醒腦。”


    “爸爸,你是不是最近偷懶了,怎麽一次都沒有入我的夢裏來看我。”


    “你是不是怪我上一世,三年都沒有來看你。”


    “現在我重生了,有很多的時間可以來看你。”


    “爺爺奶奶的身體都還不錯,等爺爺退下來,我就帶他們去玩。”


    宋晚婉靠坐在墓碑邊,開始絮絮叨叨的跟宋錫東說最近發生的事,就像他每次出任務迴來,她都會窩在他的懷裏。


    講自己在學校裏的事,講自己偷吃了幾顆糖,被媽媽罵了幾次。


    因為宋錫東待在家裏的時間很少,宋晚婉總是想要把自己的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所有的事都跟他報告一遍。


    宋錫東總會很有耐心的聽她說完,再寵溺的摸摸她的頭,把她抱懷裏親親。


    她有時覺得,一個溫暖的懷抱遠比所有的語言更讓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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