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聽說了嗎?那陳家大郎的身子也不行了。”


    “啊?老村長他家?這老爺子走了還沒幾個月呢,咋地大郎也不成了?”


    “據說是之前送葬的時候染了寒,從那之後就咳不見好,這不,拖到現在,徹底不行了。”


    “他家丫頭不是會瞧病嗎,咋地感個寒咳幾聲還能嚴重成這樣?”


    “哼,再會瞧病又咋樣,那也抵不住家裏有個災星唄。那丫頭還跟個寶貝似的護著不讓說,我看也是......”


    “噓,別說了,那災星來了......”


    聿逐背著一大捆柴,還有一筐草藥,冷冷的掃了那說閑話的兩個村民一眼,腳步不停的從他們身旁越過。


    這些話他從小聽到大,早已習慣。


    閑言碎語他不在意,當務之急是要治好舅公的病。


    山中的草藥有限,看來還得想法子多賺些錢,買更好的藥才行。


    他的步伐又快又有力,從那兩個村民身邊經過時,帶起一陣涼風。


    那兩人頓時禁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哎呦,你剛瞧見了沒?災星就是災星,那眼神......真嚇死個人了。”


    另一個村民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可不是嘛,我剛剛都以為又到冬天了似的......誒你說,那災星聽見咱們議論他,不會報複咱,詛咒咱吧?!”


    “噫!你可別嚇我。這陣子村裏頭哪家不議論他,他還能報複整個村不成?算了算了,迴家洗澡去,可別沾了一身晦氣!”


    “對對對,我也得去洗洗......”


    蕭淩坐在他們“家”的小院兒中,門外便是“場”中之景,見到這一幕,又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種場景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可以說聿逐不論走到何處,麵臨的都是這般議論和白眼,仿佛他與白月那幾年的努力,頃刻間迴到了原點。


    不,或許更糟,因為村長的死和舅公的病重,好像又為聿逐是災星一事提供了有力的佐證似的。


    果然不論是何時,流言都是最鋒利的殺人利器。


    “阿淩,別歎氣了,來吃果子。”


    寒淵在蕭淩身旁坐下,往他嘴前遞了一顆果子,竟是又大又紅的櫻桃,也不知他從哪弄來的。


    蕭淩下意識張嘴吃下,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緩解了一些心中的煩悶。


    “好吃嗎?”寒淵又撚了一顆遞過去,笑眯眯的問。


    “嗯,很甜。”蕭淩點了點頭,再次張口咬住那顆櫻桃。


    然而隨後卻是跟過來另一張嘴,不由分說的將他的櫻桃搶去了一半,還順帶帶走了他唇上沾染的果汁。


    “是嗎?我嚐嚐......嗯,確實很甜~”


    “......”蕭淩無語,這人就是喜歡搶他口中的,流氓。


    不過,他的心情確實好了很多:“這個時節,已經有櫻桃了?”


    見他不再因別人的事而煩悶,寒淵滿意的勾了勾唇:“嗯,入了夏正是這櫻桃果的時節了。不過成熟的不算多,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見這般甜的。”


    他想著邀功討賞,蕭淩卻是微微一愣:“原來又到了夏季了?”


    如此說來,他們已經在這‘場’中生活了四年了。


    當真是光陰似箭,他與寒淵的生活依舊,而白月和聿逐那邊,卻已是天翻地覆。


    “寒哥,你說村長和舅公......當真和聿逐或是白月有關嗎?”


    “自然沒有。”寒淵給自己塞了顆果子,懶洋洋的躺在了搖椅之上,“都說了,人各有命數,他們的命數該是如此,與旁人又有何幹係?”


    “可你之前不是說,白月被她父母過的命氣,待在血親身邊便會延長?”蕭淩一愣,他還在擔心是白月無意識的吸收了親人的命氣,看來不是。


    “她父母壽數已盡,人死福消,過給白月的命氣自然也會慢慢消散,不過有血親的生氣相伴,會散的慢一點罷了。”


    “場”中的畫麵轉到了白月家中,聿逐正在劈柴,白月煎藥,而舅母在照顧病的幾乎下不了床的舅公。


    一個人生病,一家人的神色皆是憔悴。


    蕭淩又想歎氣了,又忍了下來:“如今舅公是白月所剩的唯一血親了,若是他也,那......”


    “別愁眉苦臉的。”鬼王大人連這種飛醋都吃,繼續投喂果子讓蕭淩沒空為旁人憂慮,才慢悠悠的說,“之前也說了,聿逐命硬,他們二人在一處,本是相抵的命格。”


    “不過......”他話音一轉,“最後肯定是沒能抵住的,結局已定,這‘場’中的時間所剩的也不多了,任他們如何都是因果自承。


    咱們還不如抓緊時間,在好好過過二人世界~”


    說到後麵,他又開始不正經。


    蕭淩無奈的搖了搖頭,是了,他也早告訴過自己很多次,結局已定,但仍是忍不住跟著煩憂。


    或許是因為這次的“場”,不同於之前經曆過的幻境,這次是完全身處其中,一分一秒的看過來的,故事主角又是熟悉之人,所以感觸頗深。


    “好了阿淩,別看他們了......”


    寒淵又纏了上來,或許正因為“場”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他變得越發的不安煩躁,而蕭淩也樂得不厭其煩的安撫他。


    因為等這個劇情點結束,最後的一個劇情點,大概就是真正的去揭開寒淵的身世和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真相了。


    若是順利,他們或許能換得一生相伴,若是不順......


    不,不會有那個結果。


    之後,日子又是一天翻過一天。


    許是聿逐從城中買來的上好藥材奏了效,亦或許是老天終於開了眼,舅公的身體竟一天天的又好了起來。


    原以為許是連那個夏天都挺不過,而今竟是撐到了新年。


    因著病氣重,今年過年來串門往來送禮的同村極少,顯得格外冷清,然而白月卻尤為的開心。


    這是自阿翁走後,她最開心的一天。


    “舅公,今天這頓飯是我跟玉竹哥哥做的,你嚐嚐,是不是也不比舅母的手藝差多少?”


    “咳,舅公嚐嚐......嗯~這湯真鮮,我們月月手藝真不錯~!哈哈......”


    “嗯,這個菜也好吃,還有這個,這個炒雞蛋我嚐嚐......呃鹹......鮮,也鮮。”


    “噗~”舅母沒忍住笑,開始揶揄,“這一桌子菜,也就這蛋是你炒的,剩下的可都是人家聿小子做的,你這丫頭,怎麽好意思說?”


    “舅母你別拆穿我嘛......”白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我不管,玉竹哥哥做的就是我做的,都一樣~!是吧,玉竹哥哥?”


    “嗯,今後都我來做。”聿逐摸了摸白月的頭,在外人看來冰冷陰鬱的青年,此時溫柔的不像話。


    “好好......”舅公和舅母對視一眼,欣慰的笑了笑,神色一正,像是下了什麽重要的決定。


    “月月,聿逐啊,我跟你舅母商量了一下,咳咳咳——”


    舅公說到一半,又是忍不住的咳了一陣,才緩過勁來繼續:


    “如今爹他......已走過一年了。月月作為外孫女,本也就不需要守那麽久的孝。所以我就想著......


    趁我還在的時候,把你們二人的婚事辦了。


    也算是......全了老爺子心願。”


    白月的笑容僵住,隨著他的話逐漸濕了眼眶。


    她想說舅公的病會好的,她想說......想說很多,但最後卻隻是吐出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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