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小外甥和小外甥女纏著景年不讓他走,於是在裴家多待了一會兒。


    陸萍也勸景年和郎別迴了,在這裏住一夜,明日再家去。


    要不是明天還有許多事情,景年也願意在裴家住幾晚,許久未見,阿姐想他,他也想阿姐。


    可他太長時間沒迴京,這一迴來,要辦的事情多,說不得過個幾日就得去國子監報道,更沒有時間了。


    陸萍隻能放他們迴去,和裴止兩個,一人抱一個孩子,送他們到門口。


    晚上在裴家喝了兩盞薄酒,喝的時候不覺得,喝完之後也沒有醉意,待洗漱清爽躺在床上,忽覺頭腦昏沉,身子發軟。


    裴止招待小舅子,特意拿出珍藏的好久,喝起來清爽不辣口,景年陪著喝了兩盞,迴家竟起了反應。


    景年踢了一腳被褥,將手腳伸在被子外頭,粘著著涼氣兒,身上就沒那麽燥熱了。


    他酒量說不清好不好,年紀小,出去應酬的場合,沒人好意思灌他的酒,親朋聚會隨便少少喝一點兒,倒是沒醉過。


    好在現下在自己家裏,已經躺在了床鋪上,幹脆順從身體的需求,懶洋洋攤開,闔著眼,沒一會兒陷入夢鄉。


    不知是不是白日累到了,景年開始做夢。


    他夢見自己在一條走廊上,周圍很亮堂,但他意識裏覺得此時應該天色已黑。


    旁邊緊挨著有個人,景年的視線隻能到他大腿那裏,景年沒看見臉,卻也知道這是他阿兄。


    阿兄怎麽變得這麽高了?


    景年暈乎乎地想,想不明白,抓著陸景堂的衣擺發愣。


    忽然走廊上出現了一行人,景年想看一眼,一眼未看清,已經被阿兄推到了身後。


    那行人在他們麵前走過,景年的視線鎖在領頭的人的鞋上,那雙鞋不大,應是個小孩兒的腳,鞋上墜著兩顆珠子,如今他已經知道了,這是東珠,價值不菲,卻被用來當作鞋上的飾品。


    嗯?為什麽他現在知道了?以前不知道嗎?


    不知道是因為在夢裏,還是睡前醉酒,景年腦子很沉,有種轉不過來的感覺。


    他躲在阿兄身後,看著那行人從他們麵前走過,然後……然後停下腳步。


    那雙墜著東珠的鞋子,停在了他麵前。


    景年從阿兄身後探出頭,對上一張戴著小半麵具的臉,他隻看得清那半張麵具,麵前的小郎長什麽樣,他看不清楚,但就是覺得應該是好看的。


    “……年……”


    有人在叫他,是麵前的小郎,景年應了一聲,小郎似乎笑了,朝他伸出手。


    景年下意識伸手,抓住他的手,那人牽著他就要走,景年竟提腳就準備跟他一起走。


    他剛走出半步,肩上忽然一重,是陸景堂抓住了他,不許他跟那小郎離開。


    夢裏景年十分糾結,他一手牽著那個小郎,一手牽著阿兄,不知如何是好。


    麵具小郎卻忽然大怒,空著的手裏出現一把刀,不管不顧朝著陸景堂劈過去。


    景年的心差點兒從胸口跳出來,一把推開他,放聲大哭……


    ……


    清晨。


    彩雲端著一盆洗臉水,彩霞推開門,兩人輕手輕腳走進來。


    少爺今日有事,昨晚說了今晨要早起的。


    彩雲將銅盆放在架子上,彩霞掀開簾帳往裏看去,卻見景年已經醒了,擁著被子坐在床上,似乎在發呆。


    “少爺?”彩霞輕輕喚了一聲。


    “嗯。”景年揉了揉臉:“水放著吧,我就起了。”


    彩霞輕聲應是,將簾帳放下,去取景年今日外出要穿的衣裳。


    床上,景年長歎口氣,仰麵倒下。


    他昨晚做的那個夢也太奇怪了,前麵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定是因為姐夫提起錦鄉侯世子,他才會夢到幼時那場不算見麵的見麵。


    可是後麵就很離譜了,明明他們沒有碰麵啊!


    不能因為姐夫說錦鄉侯世子乖僻暴戾,就在夢裏夢到被錦鄉侯世子強搶吧?


    不對,也不能說強搶,他是自願跟人家走的。


    那也不能砍他阿兄啊!


    再有,夢裏的他遇到事,竟然隻會哭,他哪有這麽沒出息。


    景年搖搖頭,將這個奇怪的夢甩到腦後,反正他跟錦鄉侯世子八杆子打不著,憂心一個夢實在可笑。


    景年起來洗漱換了身衣裳,吃過早飯,同郎一起去堂伯家拜訪。


    陸文敬雖然是堂伯,但年紀卻隻比景年阿爺小幾歲,如今已經六十有餘。


    他前幾年生了場重病,纏綿病榻許久,病好後身體也大不如以往,隻能告老請辭。


    好在陸大郎七年前的那場會試中了,之後館選未能通過,蹉跎兩年,陸景堂找了個機會,給他補了個官,在一下品縣當縣令,如今也算步入正途。


    景年和郎上門,陸文敬一家都極為熱情。


    這些年他們跟陸文敬這一房處得還不錯,否則景年也不會迴京第二日便來拜訪。


    不過在幾個嫂嫂以及得到消息歸家的堂姐們,旁敲側擊的打聽他阿兄身邊人,又頻繁提起自己小輩,景年逐漸心生膩味。


    堂伯年紀大了,冬日病了一場,現在還躺在屋裏養病,景年去拜見一番便出來了。


    堂伯母跟他年紀差不離,身子骨比他好些,但耳朵眼睛都不好了,也就幾年未見,好像人一下老了許多。


    因此招待景年的,就是堂兄堂嫂們,還有沒見過幾麵的堂姐堂姐夫。


    他們自然是不敢染指陸景堂的婚事,二十餘歲的正品實權文官,大雍建朝以來也沒出過幾個,陸景堂的婚事根本不是她們能想的。


    陸文元和陸楊氏都做不了陸景堂的主,更別說他們這些旁親。


    況且,陸景堂的婚事,盯著的人多著呢。


    就景年自己知道的,有王爺想將郡主許給他阿兄,還有閣老的孫女什麽的,他阿兄都不願意。


    他還見過那個郡主,別說,長得很漂亮,性子跟他阿姐有點兒像,直接堵在他家大門口,問他阿兄瞧不上她哪一點兒。


    景年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讓他阿兄動心,娶個公主嗎?


    嫂嫂堂姐們不敢管陸景堂的婚事,打的主意卻是往他身邊送人,有男的也有女的,都是拐彎抹角的親戚。


    女的不用多說,當正房夫人不敢想,還不能想想妾室嗎?如何說,也能算親戚呢。


    男的都是她們家小輩兒,指望跟郎四郎一般,在陸景堂跟前做事,奔個前途。


    要是能給派個官就更好了,不求多大,好歹尋個官身。


    郎四郎也沒官身?那是他們兩個不行,大字不識幾個的鄉下小子,也就是占了同陸景堂血脈親近的便宜,他們家兒子/弟弟/侄兒可是讀書人,才子!


    景年一個都不願意應,他是瘋了才會幫著外人往他阿兄身邊塞人。


    好在大堂嫂眼明心亮,看出景年逐漸不耐,連忙找借口將人哄散,讓景年喘了口氣。


    他是沒學會阿兄的本事,稍微泄露點氣勢,一群人便噤若寒蟬,省得聽這些讓人糟心的廢話。


    堂伯堂嬸也拜見過了,景年幹脆起身告辭。


    陸文敬一家連連挽留,留他在家用午飯,景年原本是預留了這個打算的,現在是一點兒想法都沒有了。


    他隨便找了個借口,說還有事要辦,哪怕理由含糊,一家人也隻能起身送他離開。


    然而行至外院,門房匆匆來報,說陸少爺和陸小姐來訪。


    這一家子大半都是姓陸的,就連景年和郎這兩個客人也姓陸。


    景年原本沒在意,可陸二郎聽了門房的話,頻頻拿眼偷瞧景年,眼神卻不敢正視他。


    景年這才察覺到不對,果不其然,片刻後,他和郎,跟陸景賢兄妹人撞了個麵對麵。


    郎在景年身側,冷嗤一聲。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夠陸景賢他們幾個聽見。


    景年知道是何緣由,早些年他們一家來了京城,二房卻還在老家,雖然搬到了陸家村,可兩個村子並不十分遠。


    而且隻是分家,陸滿倉和陸劉氏還活著,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管他們了。


    陸文仲和小劉氏兩口子不是刻薄人,他們完全接了大房的造紙生意,日子比以前寬裕太多。


    雖然還要供兩個兒子讀書,但郎四郎兩個又不像陸文達,能毫不心虛的拿讀書的錢揮霍。


    他們兩個讀書不好,自己心裏也清楚,越發不好意思多花家裏的錢,反而儉省得很。


    因此二房夫妻頗是攢下了一筆家業,平日生活過得好,五不時吃頓肉,還惦記著給陸滿倉和陸劉氏送一些去。


    可這老兩口,偏心是偏到了骨子裏。


    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為陸文達會讀書,指望這個兒子給他們帶來榮耀所以偏心他,後來就是偏心偏成了習慣。


    再有,陸景堂雖然連中元元,榮耀加身,卻沒給他們這當爺爺奶奶的什麽好處,就給了些吃的用的。


    平日說起來,還會被人指指點點,說就是這兩個老昏貨,耽誤了他們陸家的麒麟子。


    元及第啊!他們竟不讓讀書,好好的孩子退學務農,這得多昏的腦子,多狠的心。


    陸滿倉和陸劉氏想辯解,說是陸景堂自己沒考過陸景賢,可這話說出去哪個信,一個元及第,一個那會兒還在死磕鄉試。


    兩人不但沒享受到陸景堂的榮譽,反而就差被釘在恥辱柱上了。


    若是大房能安撫一番還好,然而整個大房,陸文元和陸楊氏想不到這一茬,陸景堂巴不得旁人說,免得這對站在陸景賢身後的老人再給他惹麻煩。


    這樣一來,老兩口心裏漸漸對陸景堂已經整個大房存了怨氣,越發偏向房,好像想以此來表現他們的不滿和憤怒。


    然後大房就跟著陸景堂整個兒的搬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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