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坐在簷下,兩隻小手撐著下巴,眼巴巴看著大門口的位置。


    他嘴裏含著一個野果子,舍不得咬碎吃了,用舌頭在嘴裏撥弄來撥弄去,一會兒左臉鼓個包,一會兒右臉腫起來。


    三郎湊湊摸摸走過來:“五郎,你在吃什麽啊?”


    景年張開嘴給他看一眼,含糊不清地說:“果果。”


    青紅色的野果一閃而過,三郎咽了口口水,問:“哪來的野果?”


    “阿兄給噠!”崽崽一臉驕傲:“阿兄帶菌子迴來,給年哥兒吃。”


    三郎又“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問:“菌子好吃嗎?”


    景年用力點頭:“好吃噠!”


    “烤菌子好吃,還是燉菌子好吃?”三郎又問。


    一次沒吃過,竟然如數家珍,可見饞了多久。


    “都好吃!”


    想到烤菌子和菌湯的美味,景年忍不住跟著咽口水。


    但是他忘了,自己嘴裏還有一個野果子,這一吞口水,滑溜溜的野果順著就滑了下去,卡在了嗓子眼兒。


    “咳……咳咳……”


    景年瞬間憋紅了臉,朝著三郎伸出手求救。


    三郎一時間還沒發現景年出了問題,低著頭想怎麽跟堂弟提,讓他偷偷順一點菌子給他吃。


    他可曉得,蓉娘給他阿姐吃了菌子,真是偏心,怎地就隻給他阿姐呢?他不是蓉娘的弟弟嗎?


    三郎想,蓉娘許是還在記恨他當初弄丟了五郎,所以不給他吃。


    二兄也是,每次見到他和四郎都一副冷臉,三郎識趣地不往他麵前湊。


    那就隻剩下小五郎了,小五郎年紀小,好忽悠,他說幾句好話,說不定能哄得小五郎同意給他也拿些菌子吃。


    三郎想得正美,一抬頭,景年捂著喉嚨,話都說不出來了。


    三郎嚇了一跳,撲過去猛拍景年的背,提著他使勁上下扽。


    去年過年的時候,阿娘帶他們去阿婆家,四郎同他搶炒花生,結果被嗆到了,阿婆就是這樣給他扽出來的。


    也不知道是他真學到了技術,還是景年運氣好,三郎這麽胡亂折騰著扽了幾下,真把那個卡住他的野果子給扽了出來。


    青紅色的果子在地上滴溜溜滾了幾圈,沾了一層土。


    三郎給他拍背,景年被嚇到了,捂著喉嚨用力咳嗽,眼淚都快咳出來了,大眼睛裏滿是驚恐。


    陸景堂進屋的時候,看見的就這樣一幕,他家小五郎害怕地縮成一團,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三郎還在“打”他。


    “陸景書!”陸景堂一聲吼,聲音還沒落下,人已經衝了過去。


    三郎隻覺得眼前一花,整個人已經被反別過雙手摁在地上,臉貼著泥地,不遠處就是景年吐出來的那個果子。


    他甚至分神想到:“這顆野果子長得青紅相間,形狀也圓潤可愛,一定酸甜可口,這般滾在泥地裏,著實浪費。”


    而後等肩臂上的疼痛傳來,他就沒心思亂想了,哀聲叫喚起來:“疼疼!阿兄鬆手!鬆一下……”


    “嗬,鬆手?”陸景堂冷笑:“鬆手讓你欺負小五郎?看來上次沒給你個教訓,你是不長記性!”


    “沒……我沒欺負小五郎啊!”三郎委屈死了,他頂多是覬覦了一下小五郎的果子和蘑菇,還沒動嘴呢,怎麽就是欺負了。


    “不不……”景年從小養成的習慣,隻要是否定,他就喜歡說“不”。


    崽崽跑過去,拉住阿兄手臂:“不不,不打。”


    陸景堂稍稍冷靜下來,他知道景年雖然小,但很是聰慧。


    若三郎真的欺負了小五郎,他定然不會幫他。


    於是陸景堂稍稍鬆了手勁兒,低頭問幼弟:“方才是怎麽迴事?”


    景年指了指地上滾落的野果,低著頭不好意思地說:“年哥兒吞不下……”


    他比劃了一下自己喉嚨,小家夥兒以前沒被卡過,不知道怎麽說。


    “難受,痛……”崽崽嗚嗚咽咽跟阿兄道委屈,還覺得丟臉,吃東西都不會吃,他好沒用哦。


    陸景堂聽明白了,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鬆開了三郎的手臂,惱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怎地如此粗心,年哥兒年幼不知事,他也不知嗎?


    夢裏便聽說過誰家小兒因被食物卡住喉嚨,等不及醫官到來,活生生憋死的事。


    他竟忘了,哪怕叮囑年哥兒一句,想必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景年訴完委屈,又幫堂兄解釋了一句:“三哥……”


    他小手在背後拍了拍:“三哥拍拍,就吐出來了。”


    陸景堂這才知道為何會看見剛才那一幕,原是他誤會了三郎。


    他立刻俯身將三郎拉起來,給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滿懷歉意道:“抱歉,是為兄魯莽,未曾弄清楚便動手。”


    三郎見天兒的被阿娘罵被阿爹打,這般摔一下,不痛不癢。


    他站直了,眼珠子轉悠一圈,故作委屈道:“阿兄摔得我好痛……”


    陸景堂:“……不然你摔迴來?”


    “那倒不必!”三郎指著他身後的背簍,圖窮匕見,笑嘻嘻道:“阿兄將你采的菌子分我一口便成。”


    陸景堂瞳孔一縮,毫不猶豫拒絕了:“不可!”


    三郎臉上的笑僵住了:“為何?”


    他以為,以二兄對小五郎的重視,他救了小五郎一迴,二兄怎地也不會舍不得幾個菌子吧。


    陸景堂垂下眼睫,遮住了眸中的莫測。


    “菌子或有毒,不可隨意食用,若三郎吃出病來,我無法同二叔二嬸交代。”陸景堂說。


    三郎氣哼哼地說:“什麽毒性,你們都吃了那麽久,也沒見中毒,可見二兄確能分辨菌子,舍我一口又怎麽了,大不了下迴我同阿兄一起去山上,我給阿兄幫忙,多采些迴來!”


    然而不管他怎麽說,陸景堂就是不鬆口,最後三郎隻能氣唿唿地走了。


    “阿兄……”景年扯了扯兄長衣袖,小聲道:“可以把年哥兒的菌子,給三哥吃。”


    他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崽崽,三堂兄幫了他,他便舍得把自己喜歡的吃食分給他。


    陸景堂還是用一樣的借口敷衍過去:“不可,若二叔二嬸曉得,要不高興了。”


    他哄著幼弟說了幾句話,聽他嗓子似乎沒什麽問題,又讓崽崽張開嘴,仔細瞧了瞧。


    折騰了一番,確認景年無事,陸景堂才將背簍收到一旁,去找陸蓉。


    陸蓉在屋後菜園子裏澆水,她特別喜歡幹這活兒,因為可以偷偷摘阿奶沒注意到的胡瓜來吃。


    家裏人多,再多的菜也不夠吃,幾根胡瓜一長出來,剩多剩少,陸劉氏數得一清二楚。


    但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有數漏的時候,陸蓉便抓住這個空子,找那些長得隱蔽的胡瓜,一開始便遮掩著。


    若是被發現了,那就算了,如果阿奶沒有發現,她就偷偷摘了,拿迴去同家人分吃。


    陸景堂找來的時候,陸蓉正鑽在胡瓜架裏頭查看她藏的小胡瓜,突然聽見背後有動靜,還以為是阿奶找來了,嚇得手忙腳亂,差點兒蹦起來。


    待看見是陸景堂,才鬆了口氣,拍著胸脯說:“阿兄啊,你嚇死我了。”


    陸景堂瞥一眼便曉得她在做什麽,招手讓她到一邊去。


    兄妹倆走到菜地旁空曠處,周圍沒有遮掩,若是有人,一眼能看見。


    陸景堂壓低聲音道:“不能再拖了,今日便行動。”


    陸蓉一呆,一時間沒聽懂他說的什麽意思,反應過來後,頓時一驚:“這麽突然?”


    陸景堂皺眉道:“三郎今日同我討菌子吃,我不給,他說我們吃沒事,他也可以吃,還說要同我一起去采菌子。”


    陸蓉不悅嘟囔:“他可真煩人。”


    “不說這個,時間也差不多了,再拖三叔都要走了。”陸景堂說。


    陸蓉問:“那……那個……阿兄你帶迴來了嗎?”


    陸景堂點點頭,說:“就混在那一堆菌子裏,旁人看不出區別,一會兒你去將那些菌子一鍋煮了,然後將年哥兒帶走。”


    陸蓉邊聽邊點頭,陸景堂又問:“我教你的那些話,還記得嗎?”


    “記得!”陸蓉說:“我背了好幾遍,定不會說錯。”


    陸景堂安撫道:“那便好,事情不難,放寬心,不要緊張。”


    兄妹二人又過了一遍商量好的細節,務必保證不出意外。


    與此同時,景年坐在小板凳上,仰頭看著堂兄,麵露難色:“阿兄不讓。”


    三郎幹脆蹲下,讓小家夥兒不必再仰著脖子,他說:“二兄為何不讓?”


    景年原話重複了一遍:“阿兄說,二叔二嬸會不高興。”


    “這簡單啊!”三郎大大咧咧道:“不讓我阿爹阿娘曉得就行了,你會告狀嗎?”


    景年猛地搖頭,他才不告狀,阿姐說,告狀不是君子所為。


    欸?為什麽告狀就不是菌子?菌子不告狀嗎?菌子難道會說話?


    小崽崽的思緒,一瞬間跑到了十萬八千裏遠。


    “年哥兒?年哥兒!”三郎把他喊迴神,“你說,你不告狀,我也不跟我阿爹阿娘說,他們不知道,自然不會生氣,是不是這個理兒?”


    景年呆呆點頭,好像是這樣的。


    三郎壓著嘴角的笑,不讓自己表現得太得意,他說:“我方才救了你,對不對?吃你幾個菌子,不過分吧?”


    是不過分,他想把自己的那份分給三堂兄,阿兄不答應而已。


    “阿兄不讓。”景年又說了一遍。


    “那就也不讓你阿兄曉得。”三郎繼續忽悠小崽崽:“你去給我拿幾個菌子來,我自己弄了吃,這樣二兄也不知道了。”


    雖說他自己去山上,也能采到,可他又不會分辨菌子,萬一吃到有毒的怎麽辦?還是吃二兄采好的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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