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氣總是變得很快,辰時還豔陽高照,曬得人頭腦發暈,不過兩刻鍾功夫,突然就變了天。


    烏雲蔽日,天色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慣看天時的老農一見著這樣的天氣,立刻唿家喚口,招唿全家老少一起去收稻穀。


    剛打下來的稻穀還攤在稻場上晾曬,如果不在下雨之前收了,淋一場暴雨,穀子就會受潮發黴,變成紅色的糟米。


    這樣的稻穀沒法子交稅,也不能賣錢,隻能留下自家吃。


    吃是還能吃,但有的人吃了上吐下下,腹痛腹脹,聽說還有吃死人的。


    那也沒法子,畢竟是糧食,田地裏刨食的農家,哪個都舍不得浪費。


    好不容易趕在雨點落下之前將稻穀收了迴來,雖然沒淋雨,一個個也都跑得氣喘籲籲,汗如雨下。


    村西頭陸滿倉家,一家子滿身稻殼地擠進家門。


    陸滿倉媳婦兒陸劉氏一進院子,立刻吆喝起來:“老三家的,去打些水給大家夥兒洗洗,老二家的,去把雞喂了,摘些菜迴來晌午吃,老大家的……


    她一扭頭,見大兒媳婦抱著孩子,手足無措站在一旁,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你還愣著做甚,還不把二郎抱到陰涼處去!”


    陸楊氏慌忙抱著兒子走到簷下,又眼巴巴看著婆婆。


    方才一家子出去搶收稻穀,她家二郎抱著一捆稻,跑著跑著,忽地就倒了下去,把她嚇得差點兒跟著倒下去。


    好在婆婆看過後,說是天太熱,受了暑氣,無甚大礙。


    當時眾人皆忙著搶稻,陸楊氏隻能將兒子放在一旁樹下,先去幹活,完事後再將他抱迴來。


    陸劉氏吩咐道:“大丫頭,你去取我刮痧板來。”


    她未出嫁時,同村醫的女兒學過兩手,會一點兒刮痧、艾灸,這些年靠著用家裏人練手,勉強稱得上技能嫻熟。


    偶爾村中有人請她刮痧、灸痛,還能賺幾個雞子、一碗糙米,或者幾文銅錢。


    正欲幫母親打水的少女聞言,立刻放下木桶,跑進屋中去取陸劉氏的藥包。


    陸劉氏淡定的態度,安撫了陸楊氏的恐慌,她坐在簷下,將長子抱在懷中,背朝外,掀起衣裳露出兒子後背。


    陸家二兒媳小劉氏提著菜筐經過,安慰了嫂子一句:“二郎體壯,少有病痛,大嫂寬心。”


    陸楊氏感激地看她一眼,等著婆婆的刮痧板,她同女兒說:“蓉娘,你去拿把蒲扇過來,給二郎扇一扇。”


    “欸!”


    大眼睛小姑娘立刻往父母屋裏跑,她是不敢去別處拿的,隻敢拿父母屋中的蒲扇。


    還沒等陸蓉將蒲扇拿來,大丫頭陸芷先將陸劉氏的藥包取了過來。


    陸劉氏展開藥包,取出刮痧板,讓陸楊氏抱緊了二郎,剛要動作,忽聽得屋內傳來小姑娘一聲驚叫:“娘,五郎不見了!”


    陸蓉滿臉驚慌地從屋內跑出,手裏還攥著一把大蒲扇。


    陸楊氏腦子一嗡,要不是懷裏還抱著長子,險些站起來:“我不是讓你看好五郎,怎地放他出去了!”


    幼子大前年冬日降生,如今滿打滿算,尚未過三歲生辰,虛歲能算個四歲,卻還是個勉強能走穩的奶娃娃。


    陸蓉嚇得渾身打著哆嗦,哭著說:“我……我去搶稻,讓五郎待在屋內,他最乖巧,從不亂跑……”


    長子還暈著,幼子突然消失不見,丈夫不在家,陸楊氏眼前一陣陣發黑。


    “行了,慌什麽!”


    關鍵時候,陸劉氏發了話:“老二老三家的,大丫二丫三丫三郎四郎,你們都出去找找,小五郎年幼,走不遠,若是有旁人抱走,定有村人看見。”


    老太太不愧是家中定海神針,她一發話,眾人立刻行動起來。


    陸楊氏雖然還是心急害怕,卻穩住了心神。


    她想將長子先放下:“娘,您給二郎刮痧,我也去找找五郎……”


    話音剛落,突然感覺懷裏的孩子動了一下。


    陸景堂費勁兒地動了動手指,覺得自己像被丟在了火爐中,渾身熱得發燙,手腳酸痛。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這莫不是十八層地獄中的火山地獄?熱是熱了些,倒也不如話本裏講的那般恐怖難捱。


    況且,他陸景堂縱橫朝堂十數載,不說忠貞不渝,卻也做了不少為國為民的事,如何就下了地獄,受此折磨。


    耳邊尚有人聲嘀嘀咕咕,一聲大一聲小,聲音熟悉又陌生。


    陸景堂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婦人讓他整個愣住,這……這是他娘?如此年輕,他們是在地府重聚了?


    陸楊氏也發現長子已經醒了,悲喜交加:“二郎你醒了,你歇歇,五郎不見了,娘要去找找他。”


    五郎?


    陸家的五郎?


    陸景堂心頭一沉,那混賬東西比他早死,早入地府,不知怎地欺瞞了他娘,竟哄得他娘對他如此在意。


    陸景堂決定先觀察一下環境,他初來乍到,不可隨意表露心思,當從長計議……


    目光所及之人與景物,讓陸景堂僵在原處。


    這地府,怎麽如此像……像老家的院落,他在此處住了十多年,印象深刻。


    還有那些人……


    劉田氏已經死了,二嬸小劉氏分明還活著。


    那兩個娃娃,是三郎四郎?讓他狠狠收拾過幾迴,倒也還算安分,他們怎會也在地府?


    兩個孩子對上陸景堂的目光,紛紛移開視線,低下頭,頭一次覺得這個不愛說話的堂兄竟然比長輩還嚇人。


    陸景堂眼睛一眯,這兩個家夥,又背著他做什麽壞事了?


    他將兩人反應記下,準備尋機再查查,現在搞清楚環境最重要。


    目光流轉,落在陸蓉身上,陸景堂一口氣堵在了胸口。


    蓉娘怎會在此?阿姐走了,他同胞手足,隻餘蓉娘一個,平日裏小心看護,死前也早做安排,如何會……


    沒等他想明白,陸蓉對上兄長的視線,捂著臉哭出來:“阿兄,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沒看好小五郎……”


    陸景堂一怔,蓉娘跟五郎關係可不好,稱得上水火不容,怎會為他哭成這樣。


    等等……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膚色黑黃,掌中有繭。


    這不是他那雙精養多年,隻餘字繭的手,而是一雙還未長成、幹慣了農活的少年的手。


    所有人的年齡,包括他自己,都縮小了,像是時光倒轉。


    倒轉……


    古人有黃粱一夢,夢中經曆似真似幻的一生,莫不是他此番經曆,也是如此?


    如果真是這般……陸景堂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從凳子上竄了下來,拔腿往外跑。


    陸楊氏追在後頭喊:“二郎你去哪兒,你病還沒好……”


    陸景堂跨出院子,陌生又熟悉的景物讓他腳步一頓,他衝陸楊氏著急喊道:”娘,五郎在河邊,我……我聽見有人說,三郎四郎把他帶去河邊了!”


    過去太多年,他已經忘了路該如何走,怎麽才能最快到達村西的河邊。


    五郎……五郎也不是三房陸田氏肚子裏那個孽種,而是他的胞弟,他們大房的小五郎,他的幼弟陸景年。


    他的小五郎,幼年夭折,不入序齒。


    他的夭亡,讓全家人痛徹心扉。


    後來蓉娘有個小外孫,生得唇紅齒白,可愛非常。


    蓉娘最偏愛那個孩子,陸景堂曾聽她說過,她說那孩子,有三分像他們家小五郎。


    小劉氏表情一僵,下意識反駁:“二郎你瞎說什麽,三郎四郎怎會……”


    她低頭,對上兩個兒子心虛的目光,心裏一個咯噔。


    陸景堂顧不得和她掰扯,跟著陸楊氏往河邊跑,其他人一見,也紛紛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村西的小河裏。


    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河水中起起伏伏,因為個小體輕,還沒完全沉下去。


    “救命……咕嚕……娘……救……”


    144一看,得,不用問了,又失憶了,景年自己是會遊泳的。


    因為有補償係數的存在,144這迴還算淡定,失憶就失憶了唄,反正會加積分,再養一遍崽,它很熟練的。


    144火速打開係統商城,任務開啟之前,考慮到可能的失憶情況,景年給了144一部分積分權限,讓它在這種情況下,幫他代買需要的物品。


    按理說這種情況,性價比最高的是買個救生衣或者救生圈,特別便宜,比特效感冒藥還便宜,兩三個積分就能買到。


    當然,這是在景年沒有失憶,能夠配合它的情況下。


    一個這麽小的聽不懂話的崽崽,它扔個遊泳圈下去他都不會用。


    有一個可以直接作用的腮囊草,價格也不貴,但這東西會讓人在一段時間內長出魚鰓。


    144可還記得,它選的這是個古代世界。


    等景年被人救起,發現他長了魚鰓,不用想辦法完成任務了,直接gg。


    其他一些性價比比較高的商品也大都有這樣的缺點,容易被人發現,如果景年沒失憶能配合還好,偏偏他不能。


    144愁得不行,盯著商城裏頭一個水滴狀的商品,猶豫半晌。


    眼瞅著再不決定,宿主要被淹死了,144狠了狠心,買下了這個商品,直接給景年使用。


    水之心,能大幅度增加使用者的親水性,換成是魔法世界、異能世界、修仙世界,相當於提高水係魔法/異能/仙術的修習成功率和使用效果。


    可這是個普普通通的無靈古代世界。


    而這麽一顆水之心,售價999積分,跟初級基因液一個價。


    初級基因液可是能全麵提高身體素質,第一個世界,景年活到八十多歲,真叫無病無痛,一點兒沒受過病痛的罪,性價比比這玩意兒高多了。


    如果讓144選,它寧願給景年買基因液。


    古代社會,想完成任務,得先活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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