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劉雙梅都魂守舍。


    剛進家門,她一頭往臥室紮去。


    羅愛英追在麵喊了兩聲:“媽!媽?你幹啥去?”


    “我、我休息一會兒,頭疼……頭疼得厲害……”劉雙梅語氣虛弱無,好像真得很難受。


    羅愛英悻悻停下腳步,她婆婆自來是個勤快人,在家從閑著,搬來京市之,為了自己的床,白天哪怕累了,也是在椅子上坐坐,會到臥室裏躺著。


    現在這個情況,恐怕真是哪裏難受。


    羅愛英順手抄起燒水壺出去打水,嘴裏滿地嘟囔:“疼的真是時候,這麽多活扔著,指望誰呢!”


    郭悅悅一聽,立刻背過身,輕手輕腳地往臥室裏跑。


    羅愛英注意到她,一邊幹活一邊嘴裏咕咕叨叨地抱怨,正在碼蜂窩煤的郭老頭實在聽下去了,起身拍了拍手,悶聲道:“啥活你放著,我來做。”


    羅愛英一噎,而頭火氣,陰陽怪氣地說:“您說得輕巧,我迴來的時候,這些活也見您做。哦,我給你們老郭家當牛做馬的,連話都讓說了?騾子還能叫兩聲呢,我連騾子都如了是吧?”


    郭老頭訥於口舌,擅與人爭辯,三兩句話讓兒媳『婦』懟的麵目漲紅,說出話來。


    以往這個時候,劉雙梅一定會出來打個圓場,可這迴屋裏一點兒動靜都。


    舊房子隔音差,兩人在院子裏的爭吵,屋裏聽得一清二楚,可現在劉雙梅滿滿腦,都被別的情塞滿,完全顧上其他。


    她進了臥室之,直奔裏間。


    郭家的臥室是一間房子改的兩間,外麵住郭家父子,裏間住的是羅愛英和郭悅悅母女倆。


    為房間夠住,隻能讓夫妻倆分床。


    劉雙梅和丈夫自己的臥室和床鋪,他們從老家帶來的東西,衣這類的,都放在客廳的儲箱裏,還一些比較要的,放在裏間臥室裏。


    劉雙梅進去,趴在地上,在床底下『摸』了半天,終於搬出來一個鞋盒大小的木匣子。


    木匣子上一個暗扣,劉雙梅掰了幾下,打開了些生鏽的鎖扣。


    掀開蓋子,最上麵放著她和郭老頭的一些證件,結婚證、以前的工作證等等,還一些錢票,壞掉的手表之類的零碎件。


    拿開這些東西,下麵是幾個子,記錄親朋通訊方式、地址的,還之前人情往來走禮的賬簿。


    把這些子都拿起來,最下麵是一書頁已經發黃的高課。


    劉雙梅頓了頓,動作很輕地把課拿起來,翻開書封,扉頁右下角,是字跡娟秀的三個字:郭慧雯。


    劉雙梅盯著這三個字,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然把書往翻,翻出夾在書頁間的幾張信紙。


    時間過去太久,薄薄的信紙已經受『潮』發黃,上麵的藍墨水字跡,也變得些模糊。


    坐在床上,劉雙梅將信紙攤開,最裏麵夾著一張照片。


    是一張全家福,大約二十年前照的,坐在最間的是她公公,會兒老爺子還過世。


    她和丈夫分別站在公公兩側,丈夫身邊是才十幾歲的兒子郭愛民,她身側站著大女兒郭慧娟,身前半蹲著的漂亮小姑娘,是她的小女兒郭慧雯。


    照片裏的郭慧雯年紀尚幼,為天生卷發,哪怕紮緊緊的兩個麻花辮,辮尾也是翹著的。


    但這個小姑娘長得漂亮,眉眼秀麗,一雙杏眼清澈如水,這樣獨特的辮子,反而為小姑娘增添了幾分俏皮。


    劉雙梅由迴想起個同樣卷發的男孩兒,他似乎要生得更好看些,眉眼五官,無一精致。


    但仔細想想,他的眼型,跟她小女兒是一般的杏眼,隻是更大一些,臉型嘴巴,卻些像她早逝的婆婆,她曾經見過位的照片,是個十足的美人。


    難怪一次見麵,她覺得孩子十分麵善。


    可是……可是怎麽可能呢……


    一方麵覺得自己在胡思『亂』想,一方麵又忍住去對比去迴憶。


    她幾乎抖著手,翻看著幾頁信紙,手忙腳『亂』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需要的頁。


    娟秀的字跡印入眼簾,劉雙梅髒跳得過快,快到產生了一種抽痛的感覺。


    ——


    媽媽:


    展信佳!


    許久未聯係,您和爸爸的身體還好嗎?哥哥姐姐……


    ……


    一件,我思慮良久,覺得應該告訴你們,我結婚了。


    我的丈夫名叫方林,他是一個勤勞樸實,地善良卻又失原則的男人。


    方林對我很好,我跟他在一起,覺得很幸福,我們會共同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從此以,我在遠方,也了自己的家庭,再是孤身一人。


    另,我與方林商量,決定收/養同村的一個女孩,當作我們的女兒。


    這個孩子的媽媽,曾經給過方林很多幫助,我與她短暫相處過,是位十分優秀的女同誌,可惜囿於疾病,難以自立。


    目前,孩子的媽媽病過世,女孩兒孤身一人,無依無靠。


    我與方林結婚,一致同意收/養這個孩子,我們為她新取了一個名字,叫方錦繡,方林的方,錦繡前程的錦繡,我們希望,這個孩子未來,會錦繡前程。


    媽媽,請要為女兒擔,這一切選擇,都是我自己決定的。


    我的丈夫和孩子,都是很好的人,我會學著做一位好妻子,好媽媽,也會為繡兒的好姐姐……


    ……


    淚水模糊了劉雙梅的眼睛,一滴眼淚落下,砸在信紙上,將最的署名打濕。


    劉雙梅連忙用手指擦了擦,卻又敢用,擔『揉』破了信紙。


    她抹了抹淚,將信紙放到一側,滿彷徨,知如何是好。


    這封信曾經在家裏掀起軒然大波,為小女兒自作主張地在鄉下結了婚,甚至還要收/養一個來曆明的孩子,家裏人都極讚同。


    劉雙梅至今還記得兒媳『婦』羅愛英當時說的些話,她說:“小妹也真是傻!孩子媽爸?麽恩這麽大,連人家娃都要管,指定是個鄉下漢子的私生子,小妹嫁過去,是個活王八,進門當媽,替人家養娃呢!”


    劉雙梅差點兒氣暈過去,為當年下鄉時的一些,小女兒跟家裏鬧得很僵,走了很久才跟家裏聯絡上,來寄的信也多。


    這封信寄來,公公大發雷霆,說如果她嫁在鄉下,以別聯係了,當郭家這個女兒。


    來自然是寫了信過去的,但是卻收到迴信,似乎已經表明了態度。


    段時間,小女兒了家裏能提的禁忌,一提公公要大發雷霆。


    丈夫孝順,擔老人氣壞身體,對女兒也多抱怨,夜裏曾經跟她說,這孩子識好歹,當初要是聽他們的,嫁到馮家去,知道多享福。


    再鬧也是親閨女,一直聯係,劉雙梅實在放下。


    於是,她偷偷給閨女寫信,兩人又聯係上了。


    一次,她和丈夫要去參加一個親人的葬禮,恰好個地方離小女兒下鄉的地方遠。


    劉雙梅找了半天時間,偷偷跑到縣城裏,去見女兒。


    但是想到,女兒竟然把收、養的個女孩兒也帶來了。


    更讓她想到的是,個孩子竟然已經這麽大了。


    劉雙梅裏舒服,想到兒媳『婦』的話,裏越發膈應,對個孩子也個好臉『色』。


    個小姑娘可能是家庭原,很會看人臉『色』,見她高興,一個人到一邊等著,讓她們母女倆說話。


    當年匆匆一麵,劉雙梅並上,所以才一時間想起來。


    可方錦繡當時已經小了,五官輪廓已經了大致形狀,長大也隻是張開了,變得更漂亮,底子卻多大變化。


    聽到個名字,所相關的記憶像串在一起的珠串,接二連三的被牽扯出來。


    之,她和女兒偶聯係。


    最一封信,女兒說她好像懷孕了,太確定,還敢告訴別人,隻寫信告訴了媽媽。


    可是封信被發現了,公公暴跳如雷,他活著的時候,一直是家裏的大家長,丈夫郭仁在他的威壓下,『性』格軟悶,一句反駁的話都會跟父母說。


    公公強迫她們斷了聯係,兒媳『婦』又趁機拿當初下鄉的說嘴,說為得罪了馮家,愛民才被耽誤了,在廠裏一直升了。


    段時間公公身體已經太好了,他動用所關係,給大孫子鋪路。


    再幾分運氣,半年郭愛民被調到了京市總廠。


    再再來,公公去世,她和丈夫想念孫子孫女,便一起來了京市。


    這麽多年過去,劉雙梅是想過她早已失去聯係的小女兒,想著她是是已經跟個鄉下男人,生了幾個孩子。


    是是背著孩子種地『插』秧,是是在吃苦,會會想念家人,怨恨她這個膽怯的媽媽。


    當年被發現的封信,已經被撕掉了。


    劉雙梅坐在裏算時間,如果當時小女兒真的懷孕了,個孩子也生下來了,按照時間粗略計算,個孩子,今年應該八歲了。


    八歲……


    八歲了……


    她的眼前,再一次浮現卷發男孩兒的樣子,他笑的時候翹起的嘴角,受驚時瞪圓的眼睛,撒嬌時軟甜的嗓音。


    是一個會讓任何人軟的孩子,個孩子,可能是她的外孫?


    。


    劉雙梅下意識搖了搖頭,會的,怎麽會呢?


    是大老板家的孩子,聽說是在外長大,出行坐小汽車,踩著小皮鞋,頓頓都能吃肉,昂貴的點隨手送人。


    是大老板一家子的掌寶,她的孫兒,卻是個生在鄉下長在地裏的農村土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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