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廷難得的慌了手腳,他半攏著手臂,將崽崽圈在自己懷裏,卻根本不敢用力。


    “哪兒疼?”宗廷的嗓音帶著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顫抖,好像疼的是他似的。


    “嗚嗚……哥哥……”景年哭著把手舉給他看,又朝自己脖子比劃:“這裏也痛……”


    兩隻白嫩嫩的小爪子,掌心蹭了一層髒兮兮的灰,下半部分在地上擦出道道血痕,傷痕裏還嵌著沒有清理幹淨的沙礫灰塵。


    一開始流出來的血跡混著灰,已經幹在了手上,有的傷口比較深,還在滲血。


    宗廷的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他學習的很多技能,不可避免的會有一定危險性,也受過比這重很多的傷。


    但傷的是他嗬護著長大的崽崽,比他自己受傷要更讓他難過。


    宗廷下意識伸手,想碰一碰崽崽傷痕累累的小手,快要碰到時卻停住了,好似害怕碰疼了他。


    最後隻輕輕蹭了一下崽崽軟嫩的指尖,又扶著他下巴,讓他抬頭:“脖子怎麽……”


    崽崽白嫩嫩的脖頸,原本有著泛紅,現在紅腫褪去,兩撇青痕逐漸浮現。


    “誰掐你脖子了?”宗廷的臉色冷得要結冰,這分明是人的指印。


    “誰這麽狠心啊!”宗夫人眼淚快要出來了,用手帕捂著臉,“讓我抱抱年寶……”


    宗廷沒鬆手,景年胳膊搭在宗廷脖子上,臉靠在他肩膀上,弱唧唧地喊了宗夫人和宗思華一聲。


    “嗓子痛就不要說話了。”宗廷的聲音溫柔至極,溫聲哄道:“沒事了,哥哥在,給年寶找醫生,醫生看看就不疼了。”


    說完宗廷就把景年抱了起來,轉身準備離開。


    發生了什麽,誰傷害了景年,他以後有的是時間處理,當務之急是找醫生看看崽崽身上的傷。


    “哥哥!”景年急急地喊了一聲,掛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也收緊了。


    “怎麽了?”宗廷停下腳步:“我們先去看醫生好不好?”


    景年點了點頭,又搖頭,指了指小夥伴們:“一起……”


    陸鈞都吐血了,毛小兵也被打了好多下。


    宗廷好像這才看見一臉血的陸鈞,陸遠峰的侄子?怎麽跟年寶在一起?


    毛小兵和劉紅英他倒是認識,崽崽的小夥伴,今天就是跟他們約著出來玩兒的。


    對上宗廷沒什麽感情的眼神,陸鈞合上微微張開的嘴巴,下意識道:“我不去,我等我小叔。”


    真是長見識了,剛才還挺爺們的,受傷了也不哼一聲,一見著他哥,怎麽這麽嬌了。


    劉紅英和毛小兵也跟著表態,說要等自家家長過來。


    景年也不想走了,怎麽能把小夥伴們扔在這裏呢,這件事是因他而起,最初那個叫郭鵬鵬的壞家夥,盯上的就是他。


    宗廷眉梢微擰,宗思華說:“已經通知瞿醫生了,他會去家裏,你先給年寶清理一下創口。”


    瞿醫生是宗老爺子的家庭醫生,這次迴國跟他們一起迴來的,現在暫時在京市某中醫院參觀。


    宗廷定了定神,他也是關心則亂,年寶脖子上手上這些傷,他自己都能判斷成因,也知道如何處理。


    如果是他自己,肯定已經采取了有效措施,隻不過放到崽崽身上,他竟然慌了神。


    “請問有生理鹽水和碘伏嗎?”宗廷問警察叔叔。


    “啥鹽水?”


    警察叔叔舉起拿來之後一直沒機會用的紅藥水:“隻有這個……哦,還有紫藥水,藥油,你要嗎?”


    宗廷:“……有水龍頭嗎?”


    必須要把崽崽手心傷口的異物衝洗掉,沒有生理鹽水,隻能先用流動的清水,然後再考慮消毒殺菌的問題。


    紅藥水雖然不如碘伏適用,暫時用一下也是可以的。


    “有,我帶……算了,小李,你帶他們去。”帶景年他們過來的警察叔叔說。


    看這架勢,今天這事兒難了,還有仨小孩家長還沒來!


    宗廷帶景年去清洗傷口,宗夫人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屋裏就剩下宗思華,她沒有動怒的表情,卻莫名讓人害怕。


    宗思華臉色同樣不好看,她眼睛在屋裏掃了一拳,涇渭分明的兩方,讓她瞬間明白了局勢。


    郭家人對上她鋒利的視線,像被刀子刮過一般,齊齊往後退了半步。


    “這位同誌,你們……”


    警察叔叔滿臉尷尬,剛剛張口,宗思華提了提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抱歉,我想先跟孩子們了解一下情況。”


    她的視線轉向比較熟悉的兩個孩子:“英子?能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嗎?”


    劉紅英用力點頭:“宗阿姨,我知道,我跟你說!”


    她語速極快地把今天發生的事又重複了一遍,因為已經說話好幾次了,一點都沒卡殼,很快就講完了。


    郭家人幾次想插言,都被宗思華的眼神逼退,一直到劉紅英講完:“……然後警察叔叔來了,我們就到這了。”


    一口氣說完,她舔了舔幹燥的唇瓣,指著羅愛英,記仇地告狀:“宗阿姨,剛才你們沒來,她還想打年寶!”


    “不是,這位同誌,你別聽小孩子瞎說……”羅愛英很著急,不是那誰先打他兒子的嗎?怎麽成了她兒子先碰瓷兒找茬呢?


    其實一開始景年和劉紅英就試圖跟她講過,隻不過她拒絕聽他們講,堅持認為她孩子才是受害者。


    宗思華根本沒搭理她,連個眼神兒都沒給,隻對著三個孩子笑了笑:“你們都是好孩子。”


    她家崽果然會交朋友,家境什麽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


    劉紅英被暗自崇拜的偶像誇獎了,激動得兩頰通紅。


    陸鈞眼珠子轉了轉,說:“阿姨,那一會兒我小叔過來,你能幫我說兩句好話嗎?”


    這有什麽難的,這孩子還給她年崽擋了一拳。


    瞅瞅這小花臉,宗思華設想一下,這一拳打在年寶臉上,就恨不得把那個熊孩子暴打一頓。


    要臉不要,十四五的半大人了,打一個八歲的孩子,還偷襲。


    得了準話,陸鈞一下子高興起來了:“謝謝阿姨!”


    “什麽阿姨?!”


    門口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陸鈞一哆嗦,他立刻看過去,見隻有陸遠峰一個人,才鬆了口氣。


    “小叔……”


    陸鈞拍了拍胸口:“你怎麽走路不帶聲的,嚇死人了。”


    又嘟囔道:“不喊阿姨喊什麽?”


    陸遠峰看見侄子一臉血,冷著臉走過來,按著他觀察了一番確認隻是皮外傷,才鬆開手。


    心情十分欠佳:“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怎麽又打架了?是不是想你爸的皮帶了?”


    實在不是他心存偏見,陸鈞在大院,那真的是不是在跟人打架,就是在約架的路上,越大越皮實。


    尤其是這兩年,幾乎每個星期都有鄰居帶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孩子找到家裏來。


    “小叔!我這可是見義勇為!”陸鈞喊起冤來,“不信你問這個阿姨!”


    雖然劉紅英他們了解的更多,但大人講話,更有信服力啊!


    “瞎喊什麽!”陸遠峰虎著臉瞪他一眼,先自己喊了一聲:“大姨。”


    又跟侄子說:“喊……喊姨奶奶。”


    宗思華:“……?”


    我?奶奶?


    陸鈞表情裂開了:“為什麽啊!”


    他叔談個戀愛,給他談出一堆長輩來。


    陸鈞好想說要不你換個輩分低的對象吧,我來當長輩,但他不敢,總覺得說出來就要倒黴了。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讓你喊你就喊,費什麽話。”


    陸遠峰沒好氣道:“你臉怎麽迴事?”


    “沒事。”陸鈞隨意地抹了把臉,“說了我見義勇為啊!跟那個傻逼打了一架,好幾個人要打我呢!”


    他還挺得意,陸遠峰被氣笑了:“你見義勇為,你……”


    等等,見義勇為?


    宗思華怎麽會在這兒?


    正覺著不對勁,就聽見他侄子嘟嘟囔囔:“你還說我,我幫的可是你小舅子,你該謝謝我……”


    “年寶?”陸遠峰一驚:“他沒受傷吧?”


    那個崽崽可不如他侄子皮實,嬌嬌軟軟的一個嫩崽崽,一大家子的心頭寶,磕著碰著,誰都心疼。


    宗思華臉色就不好看了:“兩隻手都破了,還被掐了脖子。”


    正說著,宗廷帶景年迴來了。


    隨著時間過去,景年脖子上的掐痕越來越明顯,烏青發紫的手指印橫亙在崽崽白嫩的脖子上,分外刺眼。


    “小陸哥哥……”景年喊了一聲,他的嗓子也越來越啞了。


    宗廷皺眉:“別說話。”


    “對對,快別說話了。”陸遠峰看得心驚,把孩子掐成這樣,明顯嚇了狠手。


    不讓說話,景年指了指陸鈞,來迴比劃。


    什麽意思?


    毛小兵積極舉手:“我知道!景年說他侄子為了救他,被打掉了一顆牙!”


    毛小兵不知道陸鈞的名字,隻是聽景年說這是他侄子,就這麽講了。


    結果陸遠峰叔侄齊齊臉黑。


    陸遠峰:“誰打的你?”


    陸鈞覺得很丟臉,努力辯解:“他偷襲,我都把他打敗了……”


    陸遠峰不想聽他說,恰巧劉紅英爸爸和毛小兵奶奶也一起過來了。


    兩個孩子連忙靠在家長身邊,劉紅英又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兩個家長聽得都十分氣憤。


    “家長同誌們,這件事情呢,是孩子們之間的矛盾……”


    警察叔叔盡量想把這件事和平解決,但是家長們都不樂意。


    劉紅英爸爸說:“碰瓷、打人、搶錢!還以大欺小,不能這麽算了!”


    毛小兵奶奶心疼地摸著孫兒的背:“我不教孩子欺負人,但被人欺負了,也不能光忍著。”


    羅愛英垂死掙紮:“我們家孩子也被打了,那碰瓷是你們說的……搶錢……我家孩子可沒搶!不能平白誣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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