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知縣臉上露出疑惑之色,心裏暗自琢磨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嘴上則故作淡然:“哎,縣中還是無人肯出塞啊,何喜之有啊。”


    說話間,汪知縣眼神還不時地瞥向趙縣丞,心想若不是趙縣丞的那幾個徒子徒孫上次激烈反對,自己這個堂堂知縣大人怎麽會如此難堪下不來台呢。


    然而,趙縣丞似乎並未察覺到這一切似的,依然笑眯眯地道:“大人,經過我瀝盡心血尋找,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願意出塞的人選。”


    “啊!”汪知縣一聽這話,立刻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滿麵紅光,一下子站了起來,興奮地問道:“真的嗎?”


    但轉眼間,他又迅速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緩緩坐下裝作淡淡地說:“此人是哪裏人士啊?”


    趙縣丞迴答道:“此人本是西域躲避戰火的漢人,如今想要在此地落戶,正巧被我遇見。我略施小計,那人便爽快地答應了。”


    “不會反悔吧?”


    “大人隻要答應了,我立刻便替他辦的嚴嚴實實,他要是不去,嘿嘿嘿,難道朝廷的刀不利嗎?”


    “著人看緊了他?莫要讓他跑了。”兩人相視一笑。


    趙縣丞又道:“隻是這人孤身一人,恐怕鎮不住那些賊配軍啊?”


    汪知縣也是低頭思考,突然哈哈一笑:“想到了,西門張家如何?”


    趙縣丞心中卻是猶豫,這西門張家指的是西門鐵匠鋪的張富貴一家,張富貴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卻不想傻大黑粗的張富貴居然生了個美人。


    前些日子七夕出遊,不防這張小娘子被王家的四少爺看到了,要納為第十三房小妾,那張富貴在本地也是有些田地的富裕人家,還開的鐵匠鋪,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何能肯讓自己女兒做小,於是一來二去糾紛不間斷,這王家背後是鄖陽巡撫。這等高官。小小張家如何惹得起,而且王四少爺已經撒下人手,並放下話來,決不許張富貴一家逃離縣城。


    “大人,這事還是要從長計議,那西門張家雖然也算是富裕,但畢竟隻是個商戶,而那王四少乃是鄖陽巡撫的公子,咱們若是貿然插手此事,隻怕會得罪那位巡撫大人。”趙縣丞皺著眉頭說道。


    汪知縣卻是冷笑一聲:“哼!鄖陽巡撫又如何?他還真能為了一個庶子的小妾這點事情,把手伸到我們這裏來不成?”


    趙縣丞見汪知縣心意已決,知道自己再勸也是無益,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大人的意思去辦吧。”


    汪知縣卻是哈哈一笑,心中暗道:“這樣一下就解決了兩個麻煩。”


    原來這張富貴卻是汪知縣遠親,兩人關係匪淺。外人卻少有知道的。


    之前張富貴多次托汪知縣幫忙想辦法,才堪堪讓王四公子不能如願。不過時間長了汪知縣也是為難。


    汪知縣心中也反複思忖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決定先把人送出城去再說,之後再慢慢想其他的辦法。


    經過一番思慮之後,趙縣丞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有了汪知縣和趙縣丞兩個人都點頭,事情進展得異常順利。


    趙縣丞三下五除二,當天,就辦好王鼎的入職手續,又從縣衙的牢房裏給他批了三十多個囚徒,並且還跟張富貴打了招唿。


    接著,趙縣丞親自帶著張富貴一家人迴到家中,與王鼎相見。


    王鼎對這種古代的辦事效率感到十分驚訝,落戶提幹這樣的大事居然一天就辦成了,這趙縣丞在當地的能量當真不小啊!


    王鼎熱情洋溢的迎接了一臉哭喪的張富貴一家。


    原來,張富貴一家原本是縣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鄉下有地,縣城還開著鐵匠鋪,生活還算舒心。


    但突然間禍從天降,逼他們不得不背井離鄉,不得不出門躲避這場災難,心中別提有多苦澀了。


    第二天清晨,王鼎辭別了趙縣丞,帶著張富貴以及他的三個兒子——張大彪、張二彪和張三彪,一同前往武庫提取兵器。在路上,張富貴低著頭,低眉順目地低聲告訴王鼎,不要火器,最重要的是要幾張硬弓和鎧甲,其他兵器他們父子都能自己打。


    一行人來到武庫後,向看守的人出示了趙縣丞和汪知縣的條子,負責管理武庫的吳管庫並沒有刁難他們,而是直接拿出了三十杆火銃。


    這些火銃之精良登時看得五個人大驚失色,因為它們看起來非常破舊,銃托布滿蟲眼,銃管鏽跡斑斑,火眼甚至比銃口還要大。


    王鼎做了多少年貿易,自然知道這裏麵貓膩,他也明白其中的規矩。


    於是,王鼎趕緊從背包裏取出一瓶去掉標簽的二鍋頭,這種酒瓶很小且呈彎曲狀。他輕輕地將酒塞進了吳管庫的袖子裏。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吳管庫居然直接把它拿出來,放在陽光下查看。這一看可不得了,原本不知是何物的吳管庫被驚呆了。這居然是一個無色的水晶瓶,形狀奇特怪異。瓶中的液體清澈透明,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吳管庫下意識地打開瓶蓋聞了一下,頓時麵露喜色。原來這竟是絕世美酒,光是看這個瓶子就價值二三十兩銀子,更不用說裏麵的酒水了!


    吳管庫立馬態度180度大轉彎,和王鼎稱兄道弟起來,揮揮手讓手下收起了那些破舊的火銃。


    把幾人帶到旁邊一個房間,房間不大卻擺放著不少兵器,這些兵器鋥明瓦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


    看到這裏,張富貴父子終於喜笑顏開。


    這時,大家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隻見吳管庫一臉笑容地說道:“你們不畏艱險出塞戍邊,不懼兇險,隻有這般英雄才配得起這些好東西,哈哈哈。”說完,他便哈哈大笑著看向其他人。


    然後又給王鼎開了一張50兩銀子的憑據讓王鼎去交銀子,王鼎有點懵,這領兵器還需要交銀子啊?


    便低聲問了張富貴,張富貴說這是規矩,所以說其他兵器他們自己打造就行。


    王鼎心說真黑。衛國戍邊還得自己交銀子買兵器,真是奇聞。王鼎卻不知道這是明朝常態。不過王鼎身上哪裏來的銀子,於是問張富貴,張富貴說這是規矩。王鼎隻好又拿出來兩瓶二鍋頭到當鋪質押了,才算湊夠了錢數。


    隨後,張富貴帶著三個兒子開始挑選武器和裝備。


    他們一共挑了二十把長刀、十張弓、二十壺箭、三領鎧甲(紙甲)、兩隻完好的火銃以及二斤鉛彈和十斤火藥。由於需要攜帶的物品太多,張富貴又不得不去了西市雇來一輛大車來運輸這些物資。


    接著,他們一行人來到了監獄。王鼎再次拿出一瓶二鍋頭,遞給了牢頭。牢頭欣然接受後,便從監牢裏挑選出三十名犯人,號稱這些都是相對溫順的。


    隨後,這三十名犯人跟隨著王鼎一同踏上了前往禦虜堡的征程。


    在離開縣城之前,王鼎又帶著張家父子前往縣衙,拜見了汪知縣。王鼎向汪知縣獻上了兩隻水晶杯,並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汪知縣對他們勇於出塞的行動表示讚賞,鼓勵他們忠心報國,表示日後必有封賞。


    緊接著,趙縣丞親自帶領著大家來到了戶科領取軍餉。


    根據朝廷規定,王鼎每月可領到三兩銀子,而張富貴父子以及其他囚徒則每人每月可得七錢銀子。戶科的吏員用算盤仔細計算後,寫下一個數字,要求王鼎簽字並按下手印。王鼎看到紙上寫著“收到紋銀十七兩十四錢”。然後那個吏員用小稱稱了十兩銀子遞給王鼎,示意可以走了。


    王鼎拿著十兩銀子,有點懵逼。


    趙縣丞察覺到王鼎的困惑,擔心他會鬧事,於是趕緊湊過來,低聲說這是漂沒,不要亂說話。


    出了戶科,趙縣丞才向王鼎解釋道,各級官員的費用都要從中出,所以從中央開始每級衙門都會扣下一部分作為漂沒。


    今天能夠給到王鼎十兩銀子,完全是因為汪知縣發了話,並且趙縣丞就在現場監督著。如果沒有這兩個因素,估計還會被漂沒一二兩銀子。畢竟,這就是官場的現實,貪汙腐敗無處不在。


    然而,那些囚徒們並不需要發放軍餉,因此,這些錢實際上都歸王鼎所有。想到這裏,王鼎不禁感歎道:“難怪都說明朝黑暗啊!”連軍餉這種東西都要被漂沒。


    要是王鼎更狠一點,把張氏父子的軍餉也扣下來,那麽每年就有一百兩銀子的額外收入。可惜,王鼎對於這個時代的銀子購買力了解有限,不知道一百兩銀子究竟價值幾何。事實上,在這個地方,一個白麵大饅頭(將近一斤)隻需一文銅錢。而大約700-800文銅錢可以換取一兩銀子。這樣算來,王鼎的軍餉足夠購買約兩千斤的白麵饅頭。按照這個比例換算,三兩銀子大約相當於後世的4000-6000元。而張富貴等人的七錢銀子則大約相當於700元每月。


    得了軍餉之後,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解決這一段時間的口糧了。


    張富貴告訴王鼎,他認識一家本地的米店,可以帶他去看看。


    到了米店後,王鼎驚訝地發現,這裏的大米價格可真不便宜。一斤未脫殼的稻米要三文錢,而脫了殼的粳米則需要五文錢,更白一些的精米更是要八文錢一斤!


    不過,白麵倒是很便宜,隻要一文錢一斤。此外,還有一種脫殼後的小麥,價格也不貴,三斤隻需兩文錢。王鼎想知道該如何購買這些糧食,張富貴告訴他,按照一般人的食量,一個人一個月大概需要三十斤左右的糧食。如果全部買成脫殼後的小麥,再加上一些高粱和大麥,這樣就能節省不少錢。而且,給那些囚徒吃高粱和大麥就足夠了,他們也不會有太多怨言。至於自己這邊,則可以多買些脫殼的麥子,然後自己磨成麵粉。這樣算下來,確實能省下不少錢呢。


    最終,王鼎聽從張富貴的建議,買了三百斤脫殼的小麥和一千斤脫殼的大麥。總共花費不到一兩銀子。


    一起讓夥計放到車上。


    然而,這出城這一路上卻是多虧了張家父子。當那三十個囚犯雖然被捆了手,但是一出了縣城,就開始喧鬧起來,甚至差點無法控製局麵。


    就在這時,隻見那張富貴突然一扭嘴,他的大兒子張大彪就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根木棍,然後哐哐哐幾下,直接朝著領頭的三人打去,打得他們滿頭是血,撲倒在地。


    看到這一幕,剩下的眾囚犯都嚇得不敢再出聲,變得噤若寒蟬。王鼎心心裏暗暗感歎,剛才在縣裏的時候,張家父子對著自己一直都是躬身阿諛的樣子,但沒想到出了城之後,他們竟然如此兇猛,簡直就像下山的猛虎一樣。


    王鼎登時心中頗為警覺,看來這張氏父子也不是表麵上那麽溫順啊。


    張富貴卻湊過來輕聲說:“大人,您看要不要我將那三個領頭的給弄死?”說著,他又用腳踹了踹地上的人,其中一個已經被打得昏死過去,另外兩個則滿臉驚恐地看著張富貴和王鼎。


    王鼎也知道張富貴這樣說一定有他的原因,但是王鼎一時不知其中關竅,不敢輕易迴答。


    就在這時,張富貴卻低頭彎腰地湊了過來,臉上滿是諂媚之色,壓低聲音說道:“大人,其他的犯人不過是些欠租的農戶和縣城裏的地痞罷了,隻要給點食物,再拿刀嚇唬兩下,他們就會乖乖聽話。但這三個人可不一樣啊,他們可是來自黑風山的土匪!前些日子,官軍攻破了黑風山的黑風寨,才將他們三人抓獲。他們可不是一般人,都是見過血、殺過人的狠角色,我們恐怕很難鎮住他們,所以不宜留他們活口啊。”


    聽到這裏,王鼎心中一動。他意識到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地方上任,如果所有事情都委托給張家父子去辦,將來恐怕會有被反客為主的隱患。於是,王鼎故意露出猶豫的表情,隨口說道:“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畢竟也是好幾條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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