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洗漱收拾好,從房間裏出來,徑直去前廳用朝食。


    今日天氣晴朗,碧空如洗,是冬日裏難得的暖陽天。微出的晨光落在屋頂,幾隻家雀兒活躍的嘰嘰喳喳。


    她剛繞到前院兒來,就見著馮越從廳中跑出來,還是昨日的衣裝。行走間獨有一種練武之人才有的鏗鏘,有力的手把住腰間佩刀的把柄。


    他是韶慕的個人隨從,但現在也跟著幫衙門做事。


    同樣,馮越一出來就看見昭昭。少女立於院中,沒有了以往那身金光璀璨,卻多了份清新脫俗。


    “早。”他粗著嗓門兒打了聲招唿。


    之前馮越並不會主動同昭昭說話,更別說招唿。昭昭覺得,以前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直說,她是個多餘。


    不過今早倒是不同,她走上去也想同他說句話。


    “我還有事做,先走了。”馮越說完,邁開大步朝著大門出去。


    昭昭這才張了張嘴,一個字沒說,人就走了:“這人怎這樣別扭?”


    “進來用膳。”前廳內傳出一道聲音。


    昭昭聽出來是韶慕,隨後輕快著腳步走了進去。


    新來的廚娘手藝很好,做的吃食很合昭昭胃口,是鍾伯挑人時特別留意的,因為察覺她在吃的上麵有些挑嘴兒。


    昭昭吃著美味的蝦仁湯包,就著一碗銀耳粥,滿足的眯起眼睛。


    再看旁邊的韶慕,他吃得安靜。


    昭昭想起這些日子的相處,韶慕不但在穿衣上麵節儉,在吃食上也沒有什麽要求。她咽不下的麵餅,他無所謂,甚至更難吃的東西都能下咽,就和現在吃湯包優雅一模一樣。


    讓她都懷疑他沒有味覺。


    驀的,韶慕側過臉來,對上了她偷偷打量的目光。


    昭昭下意識躲避低頭,拿瓷勺攪著小碗兒。後知後覺,她又沒做什麽,看一眼而已,幹嘛會做出一副心虛的樣子?


    用完朝食,兩人一起出門。


    昭昭跟著,瞧著這路熟悉,分明就是昨晚迴家的那條。果然,走到後麵還是迴到那片廢棄屋宅區域。


    和昨夜的黑暗不清相比,現在日光明亮,對這裏可謂是看得清楚。殘垣斷壁,遠比想象中更加破舊。


    那條找到贓物的牆縫邊,呂知州已經等在那兒,正往裏麵疑惑的探望,見到韶慕來,兩人互相見禮。


    昭昭站在一旁,就聽見身後有喊冤叫嚷聲,迴頭看,可不就是昨日逮到的那個飛賊。他衣裳完整,看著並未受刑,一張嘴吵吵著,往邊上看熱鬧的人訴說自己的冤屈。


    這時,馮越走過來,掩不住臉上的厭惡:“還不想認?”


    賊人肯定不認,堅決否認,還吵著是官府冤枉好人。


    當著一眾百姓的麵兒,衙差們不能真的動手,明明是親手抓到的,這廝偏就咬死不認,著實讓人恨得牙癢癢。


    “那麽,”一聲清潤嗓音響起,緋色官服的年輕官員往前幾步,“它應該是你的罷?”


    韶慕手一抬,旁上的周都頭將一根牽繩送去他手上,另頭拴著條小黑狗。


    他問賊人,十分耐心的等著答案。


    賊人臉色變了,停止了嚷嚷。


    韶慕見此,轉而看向人群:“是否有街坊知道,這狗是不是他所養?”


    立時就有人站出來說是,並說與賊人幾年的鄰居,絕不會有錯。


    “我不是飛盜,冤枉。”賊人喊著。


    見此,韶慕也不多言,隻蹲下去,手裏解開了狗脖子上的繩套,隨之清雅起身。


    黑狗沒了束縛,跑到賊人腳邊搖了兩下尾巴,隨後掉頭跑開,徑直鑽進那條牆縫。


    賊人大驚,反應上來就想打唿哨喚狗迴來。一旁的馮越比他更快,一個巴掌扇上去,差點兒把賊人的臉打歪。


    所有人俱是看向那條牆縫,包括昭昭和一頭霧水的呂知州。


    沒一會兒,裏麵就有了動靜,那黑狗嘴裏銜著一個包袱,從牆縫中拖了出來,正是昨晚的贓物。


    呂知州親自上去打開,裏麵立時顯出真相來,財物在陽光下明明白白。


    無需多說,這些足以證明被抓賊人就是最近鬧得人心惶惶的飛盜。立時就有人想衝上來打,尤其是那差點兒被害的女子家人,虧著有衙差阻攔。


    不過,飛擲而來的石塊,還是給賊人腦袋砸了個窟窿,血汩汩的往外冒。


    呂知州五十多歲,眼看案子破了,可以向一州百姓交代,心情愉悅:“韶通判果真年輕有為,是咱抿州百姓之福。”


    “是衙門上下一起的結果。”韶慕道聲,並不以功自居。


    見他如此,呂知州心中更加欣賞。


    案子已經明朗,後麵便是走一些程序。賊人連並著他的狗,一起帶迴了衙門。


    昭昭這才明白,韶慕讓她過來,是為了看這案子告破。


    她走去他的旁邊,瞧著那條牆縫:“我說他往裏麵扔,原是訓練的一條狗。可大人你怎麽知道有狗的?”


    “是你說的。”韶慕嘴角一勾。


    “我?”昭昭沒記得自己提過什麽狗。


    韶慕瞅見她臉上疑惑,解釋著:“你忘了包袱上的味道?”


    昭昭眨下眼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賊子故意把包袱留上氣味兒,是為了讓狗尋找辨認,難怪和臭肉一樣。”


    “是,”韶慕頷首肯定,“估計他偷了財物之後,就會扔進隱秘處,事後平靜了再來取出。”


    “大人當真神機妙算。”昭昭奉承一聲,“那,我也算為案子出力,可否有獎賞?”


    她笑著,一雙眼睛彎彎的可愛,裏麵染著清澈的光芒。


    “容我想想。”韶慕皺看去前方,輕道了聲,“時候不早了,不去上工?”


    昭昭一看天色,道聲糟糕,遂匆匆與韶慕道別,趕往香脂鋪。


    看她急忙慌的腳步離去,韶慕輕搖了下頭。


    。


    這日,費應慈來了鋪子,人包裹得嚴嚴實實,一來就去了二層的單間,那裏點了炭盆。


    也是挑著天好,費家才讓她過來,畢竟身子骨弱,一點兒的病痛就得躺上段時日。


    昭昭坐在桌邊,正分著香料,房中熱氣熏得她昏昏欲睡,遂就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她看費應慈在認真的研究著賬本,不由聯想到自己。她以前也覺得自己身子弱,可是並沒有一見風就病倒,仔細想想好像就是單純的體力不行。


    “果然盈利多了,”費應慈笑,臉上幾許虛弱,“昭昭你來之後,效果真明顯。”


    聽到誇獎,昭昭來了精神,不知為何總是對這種好聽的話很是受用,沒失憶之前就這樣嗎?


    “你付我工錢,應該的嘛。”她笑。


    費應慈合上賬本,雙臂往桌上一擱,整個身子前傾:“不止,尤媽說不少人想要來買你做的香囊。你是怎麽做出來的?”


    這個昭昭也沒想到,本就是隨意送出來,想招個迴頭客,沒想到香囊反而喧賓奪主起來。


    “我就隨意做的。”她沒說自己失憶,韶慕叮囑過她,這件事不能說出去,“不過若有客人想買,那咱們也沒有有銀子不掙的道理。”


    不過對香料香氣,她還真是喜歡,哪怕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她都能把材料說的一個不差。


    費應慈一臉羨慕,道:“那我們也做香囊罷,昭昭你出手藝,我給你加工錢。”


    昭昭看過去,看費應慈一臉單純的樣子,明白上來費致遠為何對這個堂妹如此不放心。這還沒開始計劃,人就把銀子先往外扔。


    “你不用迴去和家裏商量?”她問。


    “不用,”費應慈搖頭,“這裏就是我說的算。”


    見此,昭昭點頭稱行,想著迴頭費致遠過來,她與他說說。


    見她答應,費應慈眉開眼笑,雙手捧上瓷盞:“昭昭,聽說現在來鋪子裏的還有年輕郎君?”


    這個不消說,定然是衝著鋪中的這位美人兒來的,畢竟用香脂的男子能有幾個?每逢這樣,尤媽就把昭昭推上二樓,自己是招待,護著人緊緊地。


    待到晌午過後,費家的人來接費應慈迴去。


    一日過去,昭昭從香脂鋪離開,準備迴去。


    才走到街口便看見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正抱臂站在路邊,一張剛毅的臉。


    “馮越?”昭昭走過去,往人前一站。


    天朦朧發暗,馮越低頭看著嬌瘦的女子:“剛辦完差事,準備迴府。”


    說完,他看昭昭一眼,大有順道捎帶著她的意思。


    昭昭不在意,笑著跟上,說著白日裏鋪子中的事兒。


    起先馮越一副若無其事,漸漸地就會往身旁人看,想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


    等走到韶府時,大門處剛好點了燈,恰巧韶慕同時迴來,與他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


    “昭昭你過來。”韶慕朝昭昭看過來。


    昭昭會意,小跑著過去,站到他身旁:“表哥,今日下值這麽早?”


    “咳咳……”韶慕不由咳了兩聲,神情自若的抬手往唇邊一擱,“嗯。”


    好似自他給她安排了身份之後,這是她第二次稱唿他表哥,莫名的,還有些別樣的不自在。


    他看著她,一張絕美的笑靨漾開,恰似牡丹園中最盛放的那一朵。


    “有件事跟你說。”韶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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