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沐炎也沒應他的話,混沌似的,就這麽看著41床,陽光下的41床,深邃的眼眸又帶著一些堅定的意味,好像真的確定了某種契約還是協議的篤定感。微微帶著笑,臉的輪廓都柔和很多。


    陸沐炎沒做迴複,愣了很久,在窗邊就這麽的站著,思緒萬千。


    “唉?”


    突然,有個熟悉的身影在樓下的窗外,打破了她的思緒。


    陸沐炎稍稍有點疑惑,皺眉看著窗外:“李奶奶?和著這一天,她都在樓下花壇呆著?


    41床有些沒聽清她在說什麽,也是也扭著頭看著窗邊,夕陽照射在樹蔭下,揮揮灑灑,看著挺舒服。


    可這邊,陸沐炎卻隻是盯著40床的李奶奶,那個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子,無力地擺在輪椅上。隻是背對著,看著麵前的大樹,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什麽事情,總之,這會兒功夫,倒是一動也沒動。


    “哦對了,我得把她叫上來,今天她還沒掛水。”


    陸沐炎作勢要出門。


    剛走到門邊,41床又說話了:“要去做護理了麽?六點多的時候,一床出來哦。你是下班,還是在這等著?”


    她不見到陽爺爺,怎麽可能睡得著?隨即陸沐炎說:“我在這等著,迴家我也沒事幹。”


    41床好脾氣的說著:“嗯~小炎真是醫者父母心呐,有救死扶傷的同情心!你四點半下班直接來我這兒等著吧~”他笑眯眯的,慵懶地站著,又是那副油嘴滑舌的樣子。


    哎?!聽到這話,那可不行。


    隨即她反駁迴去:“唉!可別,我可不來,我避嫌,我一個實習生,天天往你這跑算怎麽迴事…”


    41床不以為然地瞥了她一眼,隨即轉身,坐在沙發上,微伸了個懶腰:“哦…沒事。你馬上被開除了,我給你留下做點思想工作也是正常。”


    陸沐炎震驚的看著他:“嗯!?”


    與此同時,白龍在心裏也迴複著:“嗯,應當如此。”


    ?!


    陸沐炎有些驚訝,在心裏問著:“你,你咋知道?”


    白龍略微疑惑地迴答著,好像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就是,看不到你在這後續的日子,他說開除?我隻知道,應當如此,具體是…應該是夏天。”


    41床這時突然插話進來,挑著眉,一臉得意的樣子:“嗯?怎麽樣,你那白龍也覺得離開這更好吧。”


    陸沐炎有些鬱悶地白了41床一眼:“…看來我真的得去學一下麵部表情管理。”


    接著說完,關上了門,往護士站的方向走去。


    走到護士站,正好看到李娜娜在護士站旁靠著玩手機,陸沐炎好脾氣地說:“娜姐,現在所有床的護理都做完了,正好,我看咱科室的病患在樓下,她今天的治療沒做,我去給她叫上來啊。”


    ……


    ……


    呃,沒迴,眼皮都沒抬一下,好像是在無視她。


    “娜姐?”


    陸沐炎小心地又喊了一句。


    李娜娜白了她一眼:“嘖。你有這功夫,也不用和我廢這些話,早就該幹什麽幹什麽了,我看你是在41床聊太多了,還是太閑。我可不像你,還有說話的功夫。”


    隨即,把手機放迴口袋,頭也不迴地進了後麵的護士休息室,心下卻想著:嗬嗬,死丫頭,要麽就是去偷懶,隨便找個什麽好聽的借口~要麽就去吊那個36床那個骷髏,說不定人家死之前能給她分個什麽遺產~切,都是女人,誰不知道似的?也是,又醜又胖的,不釣那些患了癌症該死的,誰又能看上她呢?嗬嗬。


    “得,走咯~”


    陸沐炎也不氣惱,隨即往電梯口走去。


    管他呢?哎呀,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啊,那句話叫什麽來著?狹路相逢,幸福者讓路~


    原來有底氣,有了讓自己覺得幸福,不再孤單的時候,人是會變得寬容。


    “你…”


    白龍在心裏突然疑惑似的發出聲音。


    “嗯?怎麽啦?是不是覺得我成長了?寬容了很多~”


    陸沐炎下著電梯,有些笑意地迴複著。


    白龍有些低沉地說著:“嗯…寬容?不是對比後產生的,你這不叫寬容,這是對比後產生的優越感,和嫉妒一樣。”


    她白了一眼,隨即有些憤憤不滿似的:“切,瞧你說的,你這標準不就是聖人麽?那她這樣對我,我還惡劣了?那怎麽才叫寬容?跟什麽比我才算寬容?”


    白龍也不糾纏下去,隨即說:“你現在還不到時候,到時候再說吧。”


    陸沐炎又在心裏白了他一眼:“切,我不是吐槽一下麽,還不給人過個嘴癮啊。”


    ……


    得,不迴就不迴。


    下了電梯,陸沐炎往醫院後的花壇裏走去,七月上旬,正是熱的時候。


    可是有點奇怪,不說以往,前幾天少摯和她出門吃飯,下午剛下樓就熱得不行,現在反而沒太多熱的感覺。


    空氣中的溫度是有的,遠處的水泥地上映出的熱浪也是有的,一樓忙碌的病患和家屬,也都汗津津的喘著氣,男人們的皮膚被曬的古銅色,胳膊也有兩道明顯的曬痕分界線。脫掉上衣掛在脖子上的大叔們偶有擦著汗,在地上蹲著等待著什麽的人,手裏也都拿著礦泉水。


    但她不知道的是,隻有她沒流汗,隻覺得…嗯,不冷不熱的昂?挺好。


    這點細微的變化,她能察覺就怪了。人好像就一定得有某個重大事件的契機,才能覺醒,才能…浴火重生?


    接著,陸沐炎快走到花園的岔路口,左邊悠悠的滾來一顆籃球。


    陸沐炎瞥過一眼,在心裏問著:“嘿,我剛還想著呢,可能是36床的舌頭。這不,是他吧?”


    ……


    呃?老白咋還沒理我呢,真不迴話啦?


    陸沐炎也沒繼續在心裏問著,隨著目光看去,一個男生,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蹲在草叢邊。手裏拿著一根火腿腸,高而挺的鼻梁下,是微微在笑的薄唇,向上勾勒著,細碎的短發在夕陽下影著一圈光暈,晃人眼睛。再往前看去,那條路彎曲的小路上沒有一個人。


    陸沐炎率先開口:“呃,你好,這籃球你看到是誰掉的嗎?”


    男生也沒迴頭,自顧的拿著火腿腸望著草叢裏:“啊,我的,你不管就好啦。過來~咪咪~不怕喔~”


    陸沐炎:“哦,好。”


    隨即轉身,往李奶奶的方向去。


    遠處的李奶奶,因為是背對著陸沐炎,看不到神情,但依舊是保持著樓上窗戶裏看到的模樣,沒有動,隻是抬著頭,看著花壇裏的樹。


    “奶奶,你都出來一天啦,我們該迴去了~”


    陸沐炎從遠處就喊著,一邊說一邊慢悠悠地走到40床李奶奶的身邊。


    李奶奶稍稍抬了個頭,做了個迴應:“哦,小丫。”


    陸沐炎蹲了下來,稍稍整理著李奶奶的衣服,說著:“奶奶,怎麽一直盯著這個樹呢?一天了,您吃飯了嗎?怎麽了呀?”


    李奶奶因為很久沒有出來,皮膚在陽光下白的透亮,一些老年斑也都淡化了邊緣,半眯著眼睛,微擰著眉,目光溫柔地說:“一床那老頭啊,說看到這樹開花的人,能迴家。”


    “呃?”


    陸沐炎往上望去,這就是那棵廣玉蘭,七月上旬都沒有開花的廣玉蘭。


    陸沐炎看著這棵樹,隨即笑了笑,看向李奶奶:“唉哈哈,奶奶真可愛,您這身體啊,開不開花都恢複的很好啦,馬上就能出院啦。”


    李奶奶應著聲:“嗬嗬,小丫會說話。”


    陸沐炎接著說:“那我們先上樓?今天的治療得做呀,這花本該六月開的,現在還沒開呢。我平時上下班都給您留意著,您要是樂意呀,每天白天做完治療,我都推您來看看。”


    李奶奶好像也是有些累了,又看了一眼那顆廣玉蘭,接著,深深的閉著眼睛,淺淺地迴了一句:“嗯。”


    陸沐炎推著李奶奶在花園裏,往迴走著,夕陽紅紅的,映著兩人的影子很長,拖在身後。花園裏的一些綠植,花卉爭相鬥豔的開著,樹上的蟬鳴的音量剛好,不遠也不近,一陣風過,樹葉沙沙作響,花和草兒也都搖曳著。


    “喵~”


    嘿,從遠處跳來一隻橘貓,舔著嘴,微眯著眼,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橙黃色的毛發也被夕陽映得,閃著金光。


    陸沐炎看著花園裏的這幅畫麵,不自覺聲音溫柔地說:“哎呀,剛剛那個路過的男生,就是喂的這隻貓吧?”


    李奶奶沒有應聲,隻是閉著眼,唿吸很緩慢,稍稍鬆著臉上的皺紋,好像在感受著這裏的氣息。


    那隻橘貓慢悠悠地往陸沐炎的方向走來,走到李奶奶的輪椅邊,湊著鼻子聞了聞,又到陸沐炎的腳邊聞了聞。


    “喵嗚~”


    這貓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接著,蹭過陸沐炎的腿,又悠悠地走到李奶奶的輪椅邊,一下,就跳到李奶奶的腿上,好像輕車熟路似的,盤著尾巴就躺在李奶奶的懷裏了。


    “哎呀!”


    陸沐炎驚歎一下。


    她稍探著頭,彎腰看著這個小家夥:“奶奶,看來這貓喜歡你呢!”


    李奶奶並不驚訝,悠悠的說:“一床那老頭的,說今天不過來了,托我給這貓帶了飯。”


    唉?


    陸沐炎有點疑惑:“陽爺爺?他有貓?我怎麽不知道?”


    接著,欲言又止地說:“奶奶…嗯,你什麽時候見到的陽爺爺?”


    李奶奶好像不知道有什麽異常,隨意地說:“早晨,給完貓糧我就下來了。”


    陸沐炎不知道說什麽:“呃…”


    接著,她在心裏盤算著:嗯看來還是先不告訴李奶奶,剛認識的病友,看來關係處得還挺好,嗯…


    李奶奶突然輕輕地喊了一句:“下去,狗剩。”


    哎?!


    陸沐炎看著這貓:“奶奶啊,這貓…叫狗剩啊?”


    “嗯。”


    李奶奶淺淺的應了一聲,算是迴複。狗剩好像能聽懂人話似的,跳了下去,悠悠地進了草叢裏,沒了身影。


    陸沐炎有點好笑地轉正身子,繼續推著輪椅往前走著。


    突然。


    白龍冷不丁地在陸沐炎的心裏冒出一句:“他的話,不可全信。”


    接著,白龍好像是醞釀了很久似的,有些猶豫的感覺:“我有意識起,就有你了,我沒覺得你欠我什麽。”


    陸沐炎突然聽到這話,微微一愣,接著,過了一會兒,也慢慢地在心裏迴複著:“嗯,我知道,41床那男人,有隱瞞部分。但如果……我真欠你什麽,你要利息我也受啦。”


    接著,白龍沒迴複,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陸沐炎率先打破了這份尷尬:“那…以後,我叫你老白唄,挺親切。”


    “好。”


    白龍迴答了,這聲聽著,倒像是有些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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