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暮靄沉沉,秦淮河喧鬧非凡,兩岸的賓客各懷心思奔赴目的地。


    最是輕鬆的莫過有錢有閑,又未進入豪門核心圈子的賓客,分毫不去管外界的洪水滔天,一心惦記著與青官人把酒言歡到天明,迫不及待的去了豔群芳。


    權貴士族子弟人此時無心鍾意十裏秦淮的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阿四的出現,淮東官員違法亂紀證據的曝光以及江寧府的態度,皆印證了上京城裏傳出來的風聲——當今官家要整頓江淮官場。


    一場針對江淮兩地的大清洗風暴已經刮起,對他們而言,這一場風暴或是危機,抑或是良機,不得不星夜兼程趕迴家族,與長輩們商議應對之策。


    讀書人心懷大義,打消了“譜寫”一段風流佳話的心思,為了大炎的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更為了青史留名,他們決定前往明州、蘇州說服太平興國五子出山。


    楊安道、杜石台、樓子文、王若一、王應求合稱太平興國五子,都是明州的名賢大儒。五子興學業,以儒學傳道教化世人,當今朝堂中不少大官皆是他們的學生,其份量一葉知秋。


    豔群芳裏,楊鴇兒笑得眼睛隻剩下一條縫,衝著樓上樓下喊道:“姐妹們,上茶咯。”


    她嘴上噙滿笑意,心裏卻是抱怨起阿四來。


    殺千刀的討債鬼,也不知交的什麽好運,他居然也能混了個武德司指揮僉事的大官做做。


    安穩過日子,娶個幾房娘子不香嚒。他連命都不要,就為了鬧這麽一場,讓老娘白白少賺一大筆銀錢。


    阿四心底還是佩服打了雞血的楊鴇兒。


    百花盛會從籌備到正式舉辦至少曆經了大半年時間,就說召開這幾日的忙碌,哪怕是一個身強力健的漢子都未必扛得住,楊鴇兒身為女兒身,竟能保持這般高漲的熱情,著實讓他這個野心極大,卻有吃懶的武帝遺孤感到汗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錢財雖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有幾人能真正做到不為所動。


    隨著楊鴇兒的一聲吆喝,各青樓藝館的寶兒們賣弄著風騷,迴應道:“來咧!”


    之後,她們領著參加百花盛會花魁競選的青官人們、店裏麵炙手可熱,滿身絕活的紅官人們陸續下樓,登上有雕琢群花芬芳吐露的大型石台之上。


    上百位俏嬌娘同台,楊柳細腰,豐乳肥臀,數不盡的妖嬈多姿。顧盼巧笑間,秋波潺潺,春意濃濃,更是千嬌百媚,勾魂奪魄。


    光是在娘子們之間飛快的掃上一眼,怎能不心神蕩漾,流連忘返。


    賓客們色心大起,直咽口水。他們火熱的目光在娘子們的胸前、腰肢、玉腿、美足之間反複打量,不禁獸血沸騰,邪火上下直竄。


    麵對如此空前的盛況,白花花的俏娘子如同待宰羔羊一般就在眼前,賓客們著實感到有了種官家翻牌子選妃的得意之感,他們心裏大抵也是要唿上一句,“噢喲喲,要命了,簡直要了親命了!”


    青官人相比紅官人妓女,多少還有些自由,她們大多時候可以自主選擇見什麽客人,但往往麵對現實,又不得不低頭,趁著年輕,姿色俊俏,或是多掙些銀兩,或是尋摸個良人,托付終身。


    淩謠和李景兒兩人中了花魁,身價不可同日而語,自也不必像其他青官人那般,站在台上待價而沽。


    當然賓客們也不敢打她二人的主意,武德司的那位鬼見愁連翟榮、宋長文、淮東官員之流,說打就打,說揭露就揭露,他們又怎敢惦記大殺才看上的女人,不是純純的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嘛。


    淩謠款款來到阿四身邊,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著阿四,三分嬌羞,四分扭捏,二分嗔怪,她說:“今晚你不許走,我有好多話要與你說。”


    阿四挑了挑眉毛,未曾料到淩謠如此直白,不讓他晚上走,莫非還要發生些不可描述的快樂之事。


    “這……這不好吧。”阿四邪魅一笑,雖然他並不打算今晚留在豔群芳,但火熱的眼神赤裸裸的在淩謠身上逗留著。


    李景兒見狀有些訝異,想到阿四為了淩謠不惜與翟榮、宋長文為敵,她便釋然了。


    然而,作為淩謠的閨中密友,有些事不問出個子醜寅卯來,她又怎能輕易放過淩謠呢。


    “妹妹好一手金屋藏嬌,你有心上人竟連我也瞞著。”


    李景兒笑著打趣道:“先生方才欺負我,你也不管管他。今晚我也不迴玉樓春了,明日再找你討要一個說法,嘻嘻。”


    “好好好,明日我讓這殺千刀的給你一個說法便是。”


    淩謠與李景兒相視一笑,之後李景兒知情識趣的離開了。


    阿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難怪先前李景兒對淩謠不離不棄,原來是閨友情誼。


    他倒是有一點想不通,淩謠讓他給李景兒一個說法,這是怎麽個章程。難不成還要犧牲自己的色相,讓李景兒初嚐一遍雲雨的滋味。


    “辣塊媽媽的,幹我何事。”阿四吐槽道。


    本來就是一句玩笑之語,淩謠怎會將阿四真送到李景兒的床上去,隻是未曾料想阿四不僅當真了,而且得了便宜還賣乖,言語中對李景兒還有點不屑之意,心裏頓時有些不快,


    她有心維護李景兒,嗔怪道:“你倒還委屈了。景兒才色雙絕,世間不知有多少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你裝什麽裝。”


    阿四攤了攤手,故作無奈的說:“好吧。我身邊正好也缺個侍女,便讓她來試試吧。”


    淩謠被她這句話給噎壞了。殺千刀的,迴來後處處惹我生氣,可比十年前壞多了,當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淩謠伸手在阿四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負氣而去。


    秋嬋這時出現,撅著嘴道:“臭阿四,你還愣著作甚,莫非還打算挑兩個小姐姐陪你過夜嚒?”


    “有你和淩謠陪著,咱還挑啥挑。”


    秋嬋笑臉一紅,罵道:“呸!盡說胡話,不知羞。”


    阿四挑了挑眉毛,向秋嬋使了個眼色。


    秋蟬心領神會,趁人不備,撿起三顆大東珠偷偷地塞進了阿四的懷裏,隨後就要拉著阿四上樓。


    “小嬋,今晚就不留了,我還有事要辦。”阿四說。


    “你能有什麽事?”


    秋嬋有些不解,想到阿四家中那位比淩謠還要美的絕色仙子,還有那可氣的騷狐狸,他心裏竟有些失落。


    阿四現在貴為武德司的指揮僉事大人,怎會自降身份與我們這些青樓女子為伍。人往高處走,人果然是會變的。


    秋嬋臉色幽怨,她鬆開了阿四的手,獨自上樓去了。


    阿四有心解釋,轉念一想,能活著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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