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你可敢跟姐姐賭命?”


    月離舔了舔紅唇,又半掩笑容,作小女子嬌羞之態。


    “月離姑娘想要怎麽個賭法?”


    阿四輕笑一聲,心中卻有些沒底。若對手是個普通人,他也沒什麽好忌憚的。可對手是來曆不明的月離姑娘,方才不經意間就差點著了道,如今拚命,還不知對方會使出何般手段。


    “小郎君不必這般嚴肅,咯咯……簡單~”


    月離姑娘咯咯媚笑兩聲,拿出兩個一模一樣的藥瓶,“奴家這裏有兩瓶無色無味的藥劑,其中一瓶劇毒無比。你我各自挑一瓶服下,你若安然無恙,便算你贏,怎麽樣,可敢一試?”


    “月離姑娘,不如換個賭法。”


    秦龍連忙勸阻,月離姑娘我是秦家的搖錢樹,命可比那小比崽子金貴多了,萬一服下毒藥……斷然不能讓她拿性命開玩笑。


    何況這騷娘們兒簡直是人間極品,大爺我還沒玩夠呢。


    “大爺,奴家可不是開玩笑。賭桌上,命由天定,小郎君,你說是不是。”


    月離淺淺一笑,看向阿四,還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阿四渾身一激靈,辣塊媽媽的,這個小娘皮還真是妖精,比秦淮河的那些娘子們騷多了。不,是危險,稍不留神,小命就被拿攥在手裏了。


    瞧著桌上的兩個藥瓶,阿四心裏直犯嘀咕,當真隻是其中一瓶有毒?萬一這小娘皮說假話呢,兩瓶裏裝的都是毒藥,那不管選哪一瓶,咱不都是個死。


    阿四心中有了計較,說道:“月離姑娘都不怕死,在下若不舍命相陪,豈不教人笑話。姑娘請吧。”


    “公平起見,還是小郎君先選吧。”


    月離莞爾一笑,心下驚咦道:他竟真的敢賭命,是真的有膽色,還是有所依仗呢?


    “月離姑娘仁義。”


    阿四點點頭,手在兩個藥瓶之間徘徊。如月離所言,這兩瓶藥無色無味,就算他身懷無上妙法,也難以分辨出哪一瓶裏裝著毒藥。


    阿四隨即挑選了一瓶,待月離將另外一瓶拿走,笑著說道:“月離姑娘,這迴總不會拒絕在下好意了吧。你先請。”


    嘿嘿,你若毒發身亡,大家皆大歡喜。否則的話,咱才不管什麽勞什子的生死由命,憑我的修為配合幻魔身法,我就不信有人能攔得住。


    “小郎君,打的一手好算盤。”


    這小子好生奸詐,倒是低估了他。瞧他這般行事作風,頗有我魔門之風。這兩個藥瓶我早就做了手腳,可惜,老天都不幫他。


    月離嗔怪地白了阿四一眼,扭頭對秦龍說:“大爺,這要是有人耍無賴腳底抹油,可攔得住?”


    “誰敢壞規矩,便是與秦家為敵。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大爺我也必重金懸賞七品高手將其斬殺。”


    秦龍臉色一沉,氣勢瞬間釋放開來,座椅扶手哢嚓一聲被他掰斷。


    “有大爺這句話,奴家此次就算服毒而亡,也心甘情願。”


    月離的香舌舔了舔唇珠,目光轉向阿四,又哥哥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小郎君,依奴家看,你我也別客氣的,一同服下瓶中藥劑吧。”


    辣塊媽媽的,這小娘皮不光心狠手辣,腦子還挺靈光。


    重金懸賞七品高手,秦龍這狗日的,還真看得起我。


    哼!連這關我都過不去,還談什麽替父報仇,與南宮義作對。


    “好吧,月離姑娘都不怕死,在下賤命一條,又有什麽好怕的。”


    阿四聳了聳肩,淡淡地道。


    月離拔開瓶塞,示意阿四行動。


    兩人就這般個懷著千八百個心思,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眾目睽睽之下,服下了瓶中的藥劑。


    冰涼的藥劑順著喉嚨進入腹中,藥力一經化開,瞬間全身陰寒無比。


    阿四頓知壞事了,毒性陰寒卻比火焰還要熾烈毒辣,體內像是有成百上千的刀子。


    眾人瞧見阿四露出痛苦的神情,再看月離從容不變,自然明白此局勝負已分。


    “可惜了,這小兄弟年紀輕輕,便要喪命於此。”


    “唉,年輕氣盛呐。終究還是要為年輕衝動買單了。”


    “……”


    秦虎大笑不止,嘲笑道:“小雜碎,跟秦家鬥,你還差得遠呢。來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不知所謂。”


    秦龍像是看著一個死人一般蔑視了阿四一眼,隨後拱手對月離姑娘笑道:“月離姑娘好手段,秦某謝過了。”


    七星散劇毒無比,中毒者不過七息便會全身潰爛,吐血而亡。


    月離一眨不眨地看著阿四,柳葉眉蹙了起來,狐疑阿四怎麽一點毒發的征兆都沒有,但見阿四氣息越來越弱,這才放下心來,隻道或是阿四修煉功法特殊的緣故吧。


    “咯咯,小郎君,你可是輸給奴家了哦。”


    “娘子此話說早了吧。”


    阿四扶著賭桌站了起來,臉色慘白無比,渾身早已被汗水濕透,顯然在忍受著非人的痛苦。


    “你中了七星散,不可能安然無事!”


    月離不可置信地看著阿四。


    秦龍問:“月離姑娘,興許這小子體質特殊,毒發而亡尚需些時間?”


    “或許如此。”


    月離一時間也無法解釋眼前的情況,七星散可是連九品高手都無法抵禦的劇毒,阿四能堅挺這麽長時間,興許真如秦龍所言,體質特殊吧。


    “嗬嗬,那便等上一炷香如何?”


    阿四那張慘白的臉上掛著冷笑,頗有些瘮人,雙目隱隱泛起了紅光。


    秦家想要他的命,阿四也不再收斂心中的殺意,空氣逐漸降溫到了冰點。


    月離感受到阿四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瞳孔猛然一收縮,驚唿道:“你是……”


    話到了嘴邊,她又收了迴來,瞧著阿四有些僵硬的將桌上得意銀兩用布包裹了起來,她竟有些哭笑不得,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如此要錢不要命的。


    “月離姑娘,好眼力。”


    我已極盡所能收斂天魔氣息,沒想到還是被她認出來了,瞧她功法邪性,行事作風不似正派路數,八成與魔門脫不了幹係。


    將包裹係在身上,阿四與月離對視了一眼,扭頭對秦龍說:“秦家大爺,一炷香就快到了,希望你不要抵賴不認。”


    “哼!看你有沒有命活到一炷香後再說吧!”


    秦龍冷哼一聲,向月離投去詢問的目光。


    月離沒有理會秦龍,而是認真打量著阿四,想要確定心中所想。


    時間轉眼即逝,一炷香時間很快便到了。


    “月離姑娘,你輸了。”


    阿四呲笑一聲,問秦龍,“秦家大爺,此局勝負已分,你當如何說?”


    “大哥,這小子身中劇毒,就算不死,也已重傷,不如……”


    秦虎向秦龍比了一個手勢,示意當場解決了阿四。


    秦龍臉色異常難看,長勝賭坊今日聲譽大損,本來想借助月離手段扭轉局勢,不曾想阿四十分難纏。如果現在動手殺人,遺人口舌,豈不更加坐實了他秦家欺世惡名。


    “住口!我秦家以信傳家,豈能出爾反爾。”


    秦龍怒斥秦虎,起身走到阿四麵前,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小兄弟,好手段,秦某佩服。”


    “秦家大爺不愧是江寧有頭臉的人物。”


    阿四看向月離,露出瘮人的笑容,問道:“月離姑娘,看你了?”


    “小郎君,當真要奴家的性命?”


    月離下意識後退一步,不過臉上依舊還過著魅笑。


    阿四反問道:“不然呢?”


    秦龍臉色一變,好言說道:“月離姑娘是秦某請來的客卿。有道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大丈夫焉能與女子計較。”


    “小兄弟可否給秦某一個麵子,此事就此作罷,秦某願拿出一顆參王雪蟾丸作為補償。”


    說著,秦龍肉痛地將精致的瓷瓶遞了出來。


    這時有人驚唿道:“參王雪蟾丸,那可是療傷聖藥。”


    “萬兩雪花銀都換不來的無價之寶,秦家大爺這迴可是下了血本。”


    有人勸阿四道:“小兄弟,秦家大爺連此物都拿了出來,這可是天大的麵子。”


    聽眾人如此說,阿四也頗為好奇,伸手接了過來。


    隔著瓷瓶,都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阿四感覺身體內的痛楚似乎都得到了些許緩解。


    果然是療傷聖藥!


    眾人以為,此事終於善了,但阿四卻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


    隻見阿四將瓷瓶又還了迴去,看向月離,淡淡地說:“月離姑娘好福氣,秦家大爺拿如此貴重之物換你一命。可換作是我,你會如何做呢?”


    “這……”月離語塞。


    秦龍甚為不悅,語氣冰冷,“小子,見好就收,咄咄逼人沒有好下場!”


    “參王雪蟾丸如此貴重的聖藥,在下有命拿,恐怕也無福消受。秦家大爺,你說是不是?”


    阿四走到月離麵前,伸手挑了挑對方的下頜,玩味道:“月離姑娘,記住,你的命是我的。”


    說罷,阿四背著裝滿銀兩的包裹,朝著樓梯口走去,路過秦龍身旁時,冷冷道:“秦家大爺,今日是在下命大,來日再來討個公道。”


    “好,秦某等著。”秦龍強壓著怒火說。


    眾人聞言傻了眼,好家夥,這小兄弟好大的氣性。今日做過一場,就算有些吃虧,好歹也是全須全尾地收場了。


    就算你對秦家不滿,也不必當著人家的麵揚言來日報仇吧。


    堂堂秦家,在江寧屹立百年,在你小子眼裏就這麽不當迴事嘛。


    唉,過剛易折啊。小兄弟,你就等著秦家的怒火吧。


    “大哥,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脾氣了,就這麽放那小雜碎離開?這口氣,你咽的下去,我咽不下去!”


    長勝賭坊頂樓的密室內,秦虎氣得怒拍桌子。


    “還不是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惹出來的事!”


    秦龍剜了秦虎一眼,想到阿四方才離去時囂張的模樣,氣得三屍暴跳,“秦家在江寧立足,何時靠的是和氣生財,從來都是不留隔夜仇。敢惹秦家,老子定要那小子身首異處。”


    “大哥,我現在就找人去宰了那小子。”


    秦虎聞言臉上露出嗜血的笑容,起身便要行事。


    秦龍叫住秦虎,囑咐道:“那小子有些手段,雖說中了劇毒,但為保周全,把供養的那些個二品、三品的武士全都叫上,務必將那小子的人頭給我帶迴來。”


    “大哥,你就擎好吧。”


    ……


    夜色漸濃,晚風拂麵曉月殘。


    距離長勝賭坊不遠的弄堂巷子裏,阿四再也支撐不住,嘔出兩口黑血。


    幸虧沉睡在丹田紫府內的陰陽二氣蘇醒過來,不然我這條命算是交代在長勝賭坊了。


    擦了擦嘴角的血漬,阿四感覺身體輕鬆不少,左右打了兩眼,哼著小曲兒,拐進一條巷子裏。


    “一呀麽更兒裏呀,月了影兒照花台。


    勾了哥哥我的魂兒,小妞兒你還不快點來……”


    巷子幽深,少見光亮,隻聽有人大喝一聲:“小子,站住!”


    聲音落罷,有幾道人影躥出,手握著短匕,白刃寒光熠熠。


    “喲,這不是長勝賭坊的秦二爺嘛,差這麽些人來堵我,還想翻本不成?”


    阿四玩味地盯著秦虎隱匿的方向,心中納悶,大炎的禁武令莫非是廢紙不成,區區一個秦家,竟然豢養了這麽多武士。


    “小雜碎,折損我長勝賭坊聲譽,侵吞大筆銀子,你以為你真的走得了嗎。識相的,束手就擒,二爺給你一個痛快。”


    秦虎從黑暗中走出,煙鬥火星忽明忽暗。


    “哦……秦二爺,你真要把事做絕了。”


    阿四淡然一笑,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長勝賭坊也算是老字號了,秦二爺這般不守規矩,倘若在下出去吆喝兩聲,你覺得長勝賭坊日後在秦淮還能開得下去?”


    “何況有朝廷的禁武令在前,你秦家藐視王法,擅自豢養二品、三品武士,就不怕被官府拿去抄家殺頭?”


    阿四的伶牙俐齒,秦虎見識過,可還是沒料到阿四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武士的修為境界。


    其實以他的身份,今日在長勝賭坊,不必為了區區四成薄利而壞了規矩。


    隻是朝廷要對北莽用兵,各地官員為了籌集軍餉,完成朝廷下派的政治任務,橫征暴斂,雜稅繁重不說,官府對於他們這些下九流行當的,更是獅子大開口。


    秦家雖然家大業大,但還是要看官府臉色行事,哪裏敢說半個不字。


    不過,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官府倚仗他們這些下九流籌集軍餉,很多事情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小子,你見過死魚還能翻起浪的嗎?實話告訴你,秦家上頭有人罩著,今日就算要了你的性命,官府也不會細究。”


    阿四後退一步,暗自扣起了幾枚銅錢,“這麽說,秦二爺非要在下性命不可了?”


    “沒什麽好說的,敢惹秦家,今天就得把命留下!”


    秦虎嘬了一口煙,眼中閃過殺意,吩咐打手行事,隨即便向後退去,以免衣衫沾了汙血。


    打手們得令,個個麵露兇相,豹眼環瞪,其中一人舉起匕首,徑直朝著阿四衝了過來。


    嘭嘭兩聲,打手身中兩掌,錯愕的後退兩步。


    想他一個彪形大漢,本該狠狠地教訓眼前這小子一頓,在東家麵前博個出位,卻反被教訓一番,這口氣實在難以下咽,揮舞著匕首直奔阿四的命門襲來。


    他哪裏知道,阿四修為實力早已是四品大圓滿,對付二、三品修為的武士,猶如砍瓜切菜一般簡單。


    阿四一個側身,輕鬆避開鋒利的匕首,化掌為刀劈在大漢的後脖頸子上。


    隻聽“嘎達”的一聲悶響,大漢朝前踉蹌兩步,隨即雙腿一軟,栽倒在地,沒了動靜。


    “點子有點硬!”


    周圍的打手看得直打退堂鼓,目光投向秦虎,不敢妄動。


    “你們他娘的看戲呢,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怕什麽。拿下他,二爺每人賞銀千兩,不然都給老子卷鋪蓋滾蛋。”


    秦虎威逼利誘頓時起了作用,幾名打手蜂擁而至。


    阿四冷笑,腳下一跺,淩空而起,直奔秦虎而去。


    數枚銅錢同時打出,隻聽幾聲慘叫,打手們硬生倒在血泊之中。


    秦虎嚇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


    阿四就如夜貓戲鼠,不急不慢追著秦虎,直到巷子那頭傳來人聲,他這才又發出兩枚銅錢,精準地打進了秦虎的雙腿。


    “小兄弟……少俠,爺……不要殺我,我給你錢,很多的錢。”


    秦虎掏了一疊銀票出來,連手上的戒指都摘了下來。


    阿四不為所動,寒冷的目光中盡是殺意。


    秦虎肝膽欲裂,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其狀要多窘迫便有多窘迫。


    “盛氣淩人的秦二爺也有怕死的時候!”


    阿四將秦虎拽到麵前,“秦二爺,你難道認不出在下了?當年你折辱我時,那是何等的威風霸道,何等的不講情麵!”


    秦虎心神已亂,隻知一個命的求饒,哪裏還有心思將十年前那晚被扒了褲子,在長勝賭坊門前示眾羞辱的小娃娃聯係在一起。


    “好漢,你饒我一命,饒我一命吧。”


    “今日本想在長勝賭坊賺點小錢,就此揭過你辱我之仇,奈何你不識好歹,偏要與我為難,那我便不能再留你了,也算是給這十幾年來被你欺負過的人要一個公道吧。”


    話音落,秦虎雙目瞪得如銅鈴一般,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哪知阿四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起銀票轉身便走。


    “還以為是什麽狠角色,不過是個貪財的窮鬼,裝什麽裝。”


    秦虎以為躲過一劫,躺在地上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心裏發狠,“小雜碎,二爺不殺你誓不為人。”


    忽地,眼前一黑,巷中一口破缸砸了下來。


    “你……”


    秦虎望著阿四消失的方向,口裏湧出鮮血,帶著“原來是怕髒了手”這句未說完的話,再無了聲息。


    阿四迴到方才打鬥的地方,對先前被他擊暈的打手補了一刀,啐了一口唾沫道:“秦龍,你離死期也不遠了。”


    “小郎君,好厲害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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