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人都不是硬骨頭。


    或者說,寧死不屈的硬骨頭那是少數中的少數,極為稀有的一小撮人。


    就像眼下的朱海強,剛硬了半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此刻在楊大海的拳拳到肉的打擊下,從心底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懼。


    他,怕了。


    朱海強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楊大海暴捶,丁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大海啊,大海,歇會兒吧,總打手多疼啊!”


    張亮亮眼看要出人命,連忙走過去,攔住楊大海的拳頭,“聽哥的,歇會兒,歇會兒!”


    韓永勤心中有數,楊大海下手有分寸,不會傷了朱海強的性命。


    他一直盯著朱小三和朱小四這倆逼崽子呢!


    就以這倆人的尿性,別看現在老實的像兩個鵪鶉,要是沒有自己手裏的槍比劃著,他倆估計早上去偷襲楊大海了。


    李寶利現在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縫上!


    “臭嘴!臭嘴!就顯的你會說話了!你要不多那句嘴,也沒現在的事兒!”


    李寶利左右開弓,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然後帶著哭腔繼續勸和。


    “大海啊,差不多得了吧,你別把我老朱大哥給打死啊,你要是不解氣,要不你抽我兩巴掌啊?”


    蘭鳳山沒想到楊大海那麽虎,下手是真狠啊!


    他幹咽了兩口唾沫,顫巍巍的對張亮亮道:“張科長,張科長,勸勸吧,可別真出了人命......”


    “唿——”


    楊大海收迴拳頭,長出一口白氣,站了起來。


    他活動活動手腕,目光如炬,挨個看向朱小三,朱小四,“還有不服的嗎?上來比劃比劃?”


    朱小四一縮脖子,朱小三低下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蘭鳳山和李寶利連忙扶起朱海強,連連發問:“朱大哥,你咋樣啊?”


    “還能喘氣不?還能動不?”


    “嘶~還沒死!”


    朱海強試著活動活動手腳,都能動,沒有傷筋動骨。


    疼!


    他現在隻有一個感覺,疼。


    太疼了,隻要輕輕一動,全身的肉都擰著勁兒的疼!


    朱海強咬著牙,在李、蘭二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他朝楊大海一拱手,“嘶~楊炮,朱海強我願賭服輸!嘶~今兒,我服了。”


    蘭鳳山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想當初,二十多年前吧,那時候他們和隔壁村的狩獵隊,因為在山上打獵劃線出了矛盾,雙方決定對槍。


    對麵村裏的一個癩子拿槍打穿了朱海強的小腿,然後扭頭就跑,朱海強一聲兒沒吭,抄起砂槍,衝著那癩子的後背和屁股蛋子就來了兩槍!


    那兩注鐵砂子,差點兒沒把那癩子打成了篩子!


    雖說癩子穿著大皮襖,鐵砂子打進肉裏一寸多,並不致命,可那癩子到死,後背和屁股蛋子裏的鐵砂子都沒清理幹淨!


    就因為朱海強,當年隔壁村的狩獵隊,讓了他們半個山頭!


    就這樣一個人,居然服了眼前的毛頭小子?!


    “朱大哥,當年你小腿給槍打穿了,眼連眨都沒眨,這怎麽,就......”


    朱海強目光涼的像大清河水凍成的寒冰,他定定地看向蘭鳳山,“鳳山,我朱海強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兒吧?”


    “呃......”


    蘭鳳山一時間有點兒卡殼,“朱大哥,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朱海強深深看他一眼,沒有繼續搭話,反倒是拍了拍李寶利扶著他胳膊的手。


    “小三子,四兒,你倆過來!”


    朱小三和朱小四踉蹌著走上前,“咋了,大伯?”


    “你倆給楊炮,韓炮,認個錯!”


    “大伯......”


    “認錯!”


    朱海強語氣非常強硬。


    朱小三和朱小四別別扭扭的,衝著楊大海和韓永勤說了句對不起。


    ......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楊大海三人拖著兩大袋野雞迴了林場。


    把野雞放好,三人迴辦公室沏了杯熱茶,邊喝邊聊。


    張亮亮雙腿交疊,搭在辦公桌上,雙手捧著茶缸子暖和手,“你說咱今兒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曆啊,咋碰上這幾個二杆子!”


    又動槍,又動刀的,差點兒出了人命!


    韓永勤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還是一副怒發衝冠的樣子。


    “這個朱海強腦子裏裝的都是牛糞嗎?沒聽出來蘭鳳山一直在攛掇事兒?那個朱小三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哎,你們說,朱小三那句話啥意思啊,他是不是弄死過人啊?”


    韓永勤眼睛突然睜大,腦子裏剛咂摸過味兒來。


    “嘿!還真是!”


    張亮亮蹭的一下坐直了。


    “大海,你咋看?”


    “我覺的也是,”楊大海啜了一口熱茶水,慢慢說道:“朱海強和朱小四這倆人,被打服了,能看出來。就是這個朱小三,看著挺陰的。”


    “那可得提防他!”張亮亮猛地一下子坐好,“我找人查一下他在哈爾濱幹哈了。”


    三個人正說著話呢,就聽見外邊兒有人咋咋唿唿的大喊大叫。


    “這又是咋地了?一天天的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張亮亮不耐煩地站起來,朝著窗戶邊兒走去。


    打開窗戶,那吵吵的聲音兒就更大了。


    “狼來了!狼來了!”


    “我草!狼進林場了!”


    張亮亮猛地迴頭看向楊大海。


    楊大海和韓永勤也早聽見了,兩人把手裏的茶缸子往桌子上一放,抄起槍就往外走。


    張亮亮想了想,又拉開抽屜,把裏麵的所有的子彈全都劃拉進兜裏,這才拿上槍,快步跟了上去。


    夜色如墨,寒風冷冽,幾個星星掛在天上,不時的眨著眼睛。


    食堂所有的燈都亮著,晚上值班的幾個人,手裏拿著棍子,鏟子,鐵勺,擠在屋裏,正大聲唿喊著,和屋外的狼群對峙。


    沒錯,不是一匹,也不是幾匹,而是一群蒼狼!


    它們把人堵在屋裏,不靠近,也不離開,就用閃著綠光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們。


    而在狼群後麵,有幾匹狼正在驅趕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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