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海一愣。


    三爺請自己吃飯喝酒幹啥?


    不過楊大海不會駁了兩位老人家的麵子,“這不太好了嘛,正好省的我自己做飯了。”


    三奶奶樂嗬嗬的,“行,你收拾一下,一會兒過去就行。我先迴去,再給你們爺倆兒炸盤子花生米。”


    楊大海想了想,從櫃子裏拿出一罐麥乳精和一罐黃桃罐頭。


    這是昨天從縣城百貨大樓買的。


    去長輩家吃飯不好空手去,這兩樣東西適合老人家吃。


    楊大海喂好家中貓狗海東青,拿上東西,鎖上門,這才往三奶奶家走。


    誰知,他在三奶奶家門口又碰見了個熟人。


    這人也不是別人,是他們營子有名的二傻子,劉狗剩。


    這廝年前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零下幾十度的天,在外邊裸奔,最後還把楊大海給撲倒了。


    最後還是楊大海給他全身紮針,這才避免元氣暴脫。


    可即便這樣,他脫掉的眉毛和頭發也再沒長出來。


    如今的劉狗剩就像《少林寺》裏麵的計春華飾演的禿鷹一樣。


    “大海,你嘎哈去啊?”


    劉狗剩甕聲甕氣的問楊大海。


    楊大海一笑,溫和的迴答,“我來三爺家吃飯,你這是幹啥去?”


    “我也餓了,我爸沒擱家,沒有飯。”


    “呃......”


    這要是楊大海在自己家吃飯,他也就讓狗剩兒一起去吃了。


    可他這是要去三奶奶家吃飯,客不帶客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這時,恰巧三爺正從屋裏出來。


    “大海子,嘎哈呢?”


    “三爺,我正跟狗剩兒說話呢!”


    三爺背著手,嘴裏斜叼著煙卷,踢踏踢踏的溜達過來,“狗剩兒咋不在家吃飯呢?這麽晚出來幹哈?”


    “家裏沒飯吃。”


    劉狗剩委屈巴巴的像個小孩兒。


    三爺一樂,“走,一塊兒去吃魚!”


    那個時候,好像每個村子裏麵都會有一個腦子不靈光的人,不管是天生的,還是後期生病造成的。


    像劉狗剩,就是天生的反應遲鈍。


    不過他從來不胡作胡鬧,營子裏的人對他還不錯。


    劉狗剩跟著進了屋,三奶奶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兒不高興。


    相反,她還給兌了一大盆溫水,讓劉狗剩洗手。


    “哎,這是香胰子,好好搓搓,洗幹淨滴,咱們吃飯!”


    昏黃的燈光灑滿整個屋子~


    炕桌上擺著紅燒大鯉子,小雞燉蘑菇,油炸花生米,還有一大瓶散簍子墩在桌上。


    “大海,狗剩兒,來來,嚐嚐你三爺撈的這大魚咋樣?”


    三爺坐在主位,楊大海坐在左手邊兒,三奶奶和劉狗剩坐在右邊。


    楊大海特有眼力見兒的給三爺,三奶奶倒上散簍子白酒,這才抄起筷子,夾了塊兒魚吃。


    “嗯呐,好吃!三奶,燉魚的時候放肉了吧?”


    三奶奶花白的頭發在燈光上閃閃發亮,她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要說咱營子會吃的,還得數大海子。”


    “燉魚的時候放肥肉熗鍋,這還是你大哥教給你三奶的秘方呢!”


    三爺的長孫,如今在哈爾濱大飯店裏當廚師,混的很好,是三爺三奶心中的驕傲。


    而燉魚的時候放五花肉,肥油在燉魚的過程中能滲透到魚肉裏,讓魚肉更加的細嫩爽滑。


    三奶奶夾了一碗魚肉和雞肉,放到劉狗剩麵前,“孩子,吃,吃沒了三奶再給你夾。”


    “嗯嗯!”


    劉狗剩埋頭猛吃。


    楊大海就陪著三爺三奶一邊吃飯,一邊嘮嗑。


    幾杯酒下肚,三爺的話匣子就打開了,說了好些山裏動物成精,村裏鬧鬼鬧神的老故事。


    楊大海聽的津津有味,連連追問細節。


    這裏麵還有三爺親自經曆的,半夜碰上“半截缸”的故事,那說起來更是生動形象。


    “咣當~”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


    炕桌上的幾人都被唬了一大跳。


    尤其是劉狗剩,那麽大的個子,縮到牆角,嘰嘰歪歪的像個小鵪鶉。


    三奶奶瞥咧三爺一眼,“大晚上的,別說你那些鬼故事!”


    三爺嘴還挺硬,“這世上哪有鬼啊!”


    楊大海出溜下炕,趿拉上鞋,扥開門燈,隻見三奶原來豎在牆根的大鋁盆被刮到了院子裏。


    “唿~刮大風了!”


    剛才的響聲就是大鋁盆被刮跑的聲音。


    楊大海把盆拿迴屋,又脫鞋上炕,“沒事兒,盆給刮跑了,我拿迴來了。”


    三爺給楊大海把酒杯滿上,話題一轉,說起了別的。


    “大海子,你最近還上山打圍不?”


    “嗯呐,有空就去。”


    “嘶,是這樣。三爺有個事兒求你啊!”


    楊大海放下筷子,“啥求不求的,三爺你說啥事兒?”


    “呃,老婆子你說吧!”


    話到嘴邊,他又不說了。


    三爺拉過煙盒子,低頭卷煙,就等三奶開口。


    “大海啊,是這樣,你廣民大哥的媳婦前些日子給俺老兩口添了個重孫子。”


    “這好事兒啊!”


    三奶奶的笑臉上又浮現出一絲愁容,“可不唄,天大好事兒啊!就是你廣民大嫂自從生了孩子就不下奶,啥招都使了,就是不行。”


    “咳咳,那孩子天天喂奶粉,我說你大哥了,吃奶粉哪能行啊!”三爺接話道,“那以後是管你媳婦叫媽,還是管奶牛叫媽啊!”


    “哈哈!”楊大海直接給逗樂了,“三爺三奶,你倆想要野豬板油催奶?”


    “就是!”


    “嗯呐!”


    兩位老人家同時重重點頭,“俺們不讓你白出力,俺們出錢!”


    說著,三奶就從被垛深處往外掏錢。


    “哎哎,不用啊三奶!”


    楊大海連忙拒絕,“我這些天帶著狗上山溜達一圈吧!看看能不能打下一頭野豬來。”


    三爺臉上的皺紋笑成了一朵菊花:“哎,隻要你答應了就好!就憑你這手把,隻要答應上山,野豬那還不是手拿把掐嘛!”


    說定了這件重要的事兒,三爺三奶明顯輕鬆了不少,又張羅著楊大海吃肉喝酒。


    不一時,酒足飯飽。


    楊大海和劉狗剩告辭出了三爺家。


    唿唿唿~


    大風唿唿的吹著,暗夜上隻有一彎不亮的蛾眉月。


    劉狗剩緊緊抱住楊大海的胳膊,“大海啊,我孩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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