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蒼蒼的林海雪原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


    張亮亮把金膽妥帖的放好後,這才又用侵刀把狗熊的胃給劃開。


    嘩啦啦~


    黏糊糊的消化液裏滾出來一個人的手掌。


    這個手掌最特殊的是,那上麵有六根手指,多出來的那根手指長在大拇指的上半截,有骨頭,有指甲。


    眾人對著這根手指發了會兒呆。


    “這不是......”趙公安突然樂了,“譚利國不就是六指兒嗎?這個逃犯,難道真的讓狗熊給吃了?”


    崔公安臉色煞白,強忍著惡心道:“得,這黑瞎子還算是替天行道了。”


    楊大海默默無語。


    他認出來了,這個手掌確實是譚利國的。


    從懷裏掏出一個扁酒壺,灌了口燒刀子。


    楊大海把剩下的酒全部澆到了雪地上。


    ......


    又過了幾天,檢查結果出來了,那隻手確實是譚利國的。


    譚利國葬身熊腹,兇手死了,這宗轟動全縣的怒殺奸夫淫婦的案子就此結案。


    楊大海這幾天心情都不太好,莫名覺的悲哀。


    他躺在熱乎乎的炕頭上,身上臥著飛熊和白虹。


    兩隻沉甸甸,胖乎乎的小東西,唿唿的打著唿嚕,睡的正香。


    楊大海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擼它倆溜光水滑的毛,有一眼,沒一眼的看電視。


    “咣當~”


    外屋的門被推開了。


    韓永勤和張亮亮兩個人興致衝衝的撩門簾進來。


    “海子哥!你看這是啥?”


    韓永勤在地上站定,手中一放,唰的一下,一麵紅色的錦旗在楊大海麵前展開!


    “勇殲人熊,除暴安良!”


    張亮亮高聲讀了一遍,“這是紅山縣給咱倆送來的錦旗!”


    楊大海點點頭,又躺了迴去。


    韓永勤眼中都是羨慕,一屁股坐在炕上,抓過飛熊開始擼,“海子哥,你咋一點兒也不激動呢?這可是榮譽啊!”


    說著又道,“前些日子,你們殺掉了狗熊,也算是間接幫公安破了殺人案吧?有啥獎勵沒?”


    張亮亮點頭,“我聽我爸說,咱們林場和我兩個人,都會有嘉獎通報。”


    說到這兒,屋裏三人都沉默了。


    他們都想起了譚利國。


    “世上人都說男人好色,可這女人吧......說起來,是人誰不好色?那個啥,哪個聖人說的,食色性也?”


    “聖人都覺的,這吃飯和睡覺,同樣重要!”


    “譚利國吃虧就吃在睡不好覺上了。”


    張亮亮發表了一下感慨,隨即看向楊大海,“你那兒能不能整點兒壯陽的小藥丸啊?”


    楊大海懶得搭理張亮亮。


    他就知道,這貨一說到男女之事上就得歪樓。


    “咕嚕嚕~咕嚕嚕~”


    韓永勤的肚子突然響了起來。


    “咋?早上飯沒吃啊?”


    “切!我爸又跟金麗梅打起來了,家裏鍋都砸爛了,沒做飯!”


    “還砸鍋了?這打的夠大扯啊!”


    在東北農村,鐵鍋是家庭生活的核心器皿。


    一鐵鍋熱乎乎的苞米碴子和酸菜血腸白肉,能養活一家七八口人。


    在漫長的寒冬裏,砸了煮飯的鐵鍋,那就如同斷絕了這一家的生路。


    另外,砸鍋不僅僅是物理意義上的不能做飯了,也有約定俗成的斷絕關係的含義。


    老一輩子的,不管是夫,還是妻,隻要有一方把家裏的鍋砸了,那都是最決絕的散夥宣言!


    除了夫妻,兄弟間分家析產時處理不好的,也叫砸鍋。


    紀錄片《鬆花江上》記錄著,1980年,雙城的兩兄弟因為爭家產,當眾砸碎了共用的鐵鍋,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你後媽不打算跟你爸過了?”


    “啥啊!”韓永勤搖搖頭,“不是他倆砸的。”


    “那誰砸的啊?”


    “阿勤你現在咋跟癩蛤蟆似的,一擠一股尿,一擠一股尿,你就不能一塊兒說全乎了?”


    楊大海和張亮亮兩人都催他趕快說。


    “韓永強拿磚頭砸的!”


    “這裏麵還有韓永強的事兒?”楊大海皺眉道,“他們娘倆兒跟你爸打起來了?你沒幫你爸啊?”


    韓永勤抓一把榛子,拿小榔頭敲開,撿出裏麵的榛子仁,扔進嘴裏,嘎嘣嘎嘣的嚼碎咽下去。


    “我當然得幫我爸啊,我們倆沒吃虧,不過我爸也傷心的夠嗆。”


    又敲一個榛子,“我爸在家裏長籲短歎的,我懶的聽他唉聲歎氣,就跑出來了。”


    張亮亮一把搶過榛子仁,“聽你說話可真費勁!你也沒說擁護點兒啥打的仗啊?”


    韓永勤撇嘴,“還能擁護啥啊,我不是要蓋房子嗎?我爸跟永福叔說好了,給我批了一塊兒宅基地。這娘倆硬說韓永強是家裏的大兒子,必須得先給他蓋房。”


    “那讓你倆說,家裏就那麽多錢,給一個蓋了,另外一個就蓋不起來了,你們先給誰蓋?”


    “那指定是給你蓋啊!”


    張亮亮和楊大海異口同聲。


    不說韓永強是帶來了,而韓永勤是親生的。


    就按緊急程度說吧,韓永勤馬上就要結婚了,韓永強可是連個對象都沒有呢!


    “對啊!”韓永勤一聳肩,“我爸也是這麽說的,說先給我蓋房娶媳婦,以後再攢錢給韓永強置辦。”


    “結果金麗梅就翻兒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我爸不拿韓永強當親生的,說自己這些年白給老韓家受累了。”


    說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最可笑的就是韓永強,他說他媽這些年,白給我爸睡了,竟然連套房子都不值!”


    “噗~”


    張亮亮剛喝到嘴裏的茶水猛地噴了出來!


    楊大海臉上表情怪異,“他真這麽說啊?”


    “可不嘛,當時我爸和他媽臉色都不好看,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的。”


    “這真他媽的是個二杆子!”


    吐槽一句,楊大海幾人又是一樂,權當成了笑話。


    上次還剩下一隻獾子和一隻貉子,從雪地裏扒出來,剁成小塊兒,在涼水裏拔了幾次,把血水泡出去。


    孫秀芬揮舞著菜刀,“當當當”的把白蘿卜剁成大塊兒。


    煮貉子肉和獾子肉的時候,必須要加進去大量的蘿卜塊一起煮,才能去掉肉裏的那股子騷味。


    煮完一次,又加蘿卜塊煮了第二次,然後紅燒,或者燉著吃,就一點兒外味都沒有了。


    孫秀芬燉了一大鍋肉,又蒸了一鍋二米飯,眾人吃的很香。


    張亮亮許是前些日子被譚利國那血唿啦的屍體給刺激到了,隻撿著盆裏的蘿卜吃,一塊兒肉都不動。


    就這麽著,半盆的蘿卜都被他幹掉了。


    幾人剛吃完飯,李榆樹過來串門了。


    楊大海泡了一大壺紅茶,大家邊嗑瓜子邊溜茶水。


    “滋兒~”


    李榆樹喝口熱茶水,眼睛覷著韓永勤道:“今兒你大哥來我家買豆腐,一個勁兒的問我,上迴是在哪兒碰到的黑瞎子。”


    “哦?他要上山?”


    韓永勤漫不經心的說道,“就他那兩把刷子,給熊送點心啊?”


    “嘿嘿,我也是這麽說。別看你倆上山打圍跟砍瓜切菜一樣就眼紅,人和人哪,不一樣!”


    李榆樹話沒說完,就聽“噗”的一聲。


    一股子臭味兒瞬間彌漫了半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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