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夜。


    月亮在雲彩間穿梭,草甸營子不時地傳出幾聲狗叫。


    楊大海翹著腳躺在暖烘烘的炕頭上,手旁邊擺著個大瓷盆,瓷盆裏放著好幾個緩好的凍梨。


    伸手拿出一個凍梨,圓圓的,還挺大,摸手裏軟乎乎的。


    咬一口,汁水四溢,又甜又香!


    “李梨啊,這名兒起的還挺好聽......”


    楊大海腦海中迴想著昨天集上的畫麵,那張白瑩瑩的小臉,一顰一笑,就好像在眼前晃似的。


    三晃兩晃的,楊大海就覺得身上怪熱的,原本蓋在身上的小棉被也支棱起來了。


    “哎,明天一早就得讓嫂子去找張巧嘴,去靠山屯打聽打聽......”


    他正自言自語著,手剛伸被子裏,突然就聽外邊傳來一陣鞭炮聲。


    “劈啪劈啪劈啪劈啪~”


    是雷子的聲音。


    楊大海眉頭就是一皺。


    現在的農村,根本不禁燃放煙花爆竹,一進了臘月,時不時的就能聽見鞭炮聲。


    整個營子也都籠罩著一種硫磺味兒。


    但買煙花爆竹也得花錢呐,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所以大人們往往把一串鞭炮拆成一個個的,讓小孩兒們裝兜裏,今天放幾個,明天放幾個。


    可是剛才響的這串鞭炮聲有所不同。


    這一般是家裏死了人,給村裏人報喪放的成串大雷子。


    這種鞭炮聲音響、炸,傳的遠。


    不知道是誰死了?


    楊大海一瞬間冷靜下來,趕快從被窩裏鑽出來,趿拉上棉鞋,抓起牆上掛著的棉大衣和棉帽子,準備去外麵看看。


    也不是楊大海好事兒,農村人講究個“紅事不請不到,白事不請自來”。


    他們這嘎達辦喜事,村鄰們除了結婚那天吃正席以外,前麵還有一頓便飯。


    就這兩頓飯,都得新郎的本家嬸子嫂子們挨家挨戶的去請且。


    而辦喪事就不同了。


    隻要本家報喪的鞭炮一響,不管多晚,村裏人都會立馬就到,幫著裝裹死人,掛靈幡,定棺材,扯孝啥的。


    這就是老令兒,也能看出來農村人的人情厚薄來。


    屋外的北風怒號,刮的板杖子唿唿作響,楊大海頂著風,剛走到大街上,就見鄰居們也都紛紛出來了。


    “咋迴事兒啊?誰家放鞭呢?”


    “聽著像是東頭那片呢!”


    “去看看吧,光猜也猜不出來啊!”


    幾個人說著,就往東邊走。


    楊大海跟在最後邊。


    “哎,是老趙家的三小兒沒了!剛咽的氣!”


    剛走沒幾步,對麵迎上來倆人,一見麵就對楊大海幾人說道。


    楊大海一愣,老趙家三小兒?


    誰啊?


    不過一瞬間,他就想明白了,死的是趙三河!


    他可不正是老趙家的三小兒麽!


    果然,就聽有人歎息一聲,“前些日子就聽說不行了,唿來緩去的,沒想到還能撐到現在。”


    “是呢,你說說,也沒結婚,這就完了。”


    “還不都是為了錢啊!要不然他也不能上山讓黑瞎子踢騰了!所以說,咱以後就平平安安的活著就行,錢多錢少的,咋不是過日子?”


    “.......”


    眾人不停的唏噓著,來到了趙有鬆家門口。


    隻見他家的門燈和屋裏的燈都亮著,發出昏黃的光。


    趙家本家人正裏出外進的忙活,屋裏不時的傳出一陣高亢的哭聲。


    楊大海沒進去,在門口看了看就迴去了。


    同來的人也沒人覺得奇怪,畢竟老楊家和老趙家的恩怨,全營子都知道。


    楊大山家。


    楊大海,楊大山和孫秀芬圍著一簸箕炒花生,邊吃邊閑聊。


    這花生是孫秀芬自己種的,紅皮,油性特別大,用沙土在鍋裏一炒,吃起來成香了。


    “趙三河夠能挺的,這功夫才死。”


    孫秀芬在營子裏聽到的八卦多,對於趙家的事兒門清。


    楊大海和楊大山知道的都沒她多。


    “咋迴事兒啊,嫂子?”


    “趙三河自打從醫院迴來,我還當他挺不了多久呢,誰知道趙有鬆兩口子又找跳大神的,又找門頭,還讓劉大夫整天的給輸營養液,他還真沒立馬咽氣!”


    孫秀芬放嘴裏幾顆花生,拍打拍打手上沾著的花生殼屑,“這兩口子是夠舍得的,可時間一長,那倆兒媳婦都不樂意了。”


    “大白牛講話的,花老的的錢,那裏麵都有她和金翠翠的一份!”


    孫秀芬口裏的大白牛指的就是高來娣,大白牛是她的外號。


    “前幾天,老趙家才又打了一仗!”


    “又打仗了?擁為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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