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事兒呢?”


    楊大海順嘴一問。


    “嗐!我之前定的媳婦,本來定的昨天的日子。”


    錢力臉上扯出個笑,“這不黃了嘛!”


    “為啥啊?”


    “我不是讓黑瞎子踢騰了嘛,人家怕我有後遺症,後邊閨女的日子受屈,想要個保證。”


    錢力扭臉兒去逗飛虎,清清嗓子又道,“她們家想要一千,咱家裏沒那麽多錢。”


    楊大海無從評判是誰的不對,隻能幹巴巴的說了一句,“還是緣分不到。”


    錢力抬起頭,“我也是這麽說,就是你嬸子心裏總放不下,覺得在村裏人麵前丟臉。”


    別說這年頭,就是思想比較開放的後世,結婚的日子都定下了,突然不結了,那說啥的也都有。


    這時恰好錢力他媽端著一盤子緩好的凍梨走了進來。


    把凍梨放到楊大海跟前兒,強擠出一抹笑來。


    “你妹子這些天總勸我,我也想開了。大力現在能活蹦亂跳的,我就知足。媳婦以後再找唄!”


    楊大海頗為讚同道:“大力哥好好養這一冬天,養好了身體以後說媳婦還不簡單?到時候就怕嬸子你挑花了眼!”


    錢力他媽捂著嘴樂,“那就借你吉言了。”


    幾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楊大海留下熊肉就走了。


    熊膽得陰幹了再賣錢,楊大海說賣了錢再送來。


    ......


    張春光沒想到楊大海這麽快就把走駝子擊斃了,兒子還參與其中。


    張亮亮拿著那張鋪起來足有多半張炕的熊皮過來邀功時,張春光眼都直了。


    “爸,你就說牛不牛逼吧?”


    “牛逼!”


    張春光哈哈大笑,隨後一拍大腿道:“先讓楊大海歇兩天,然後趕快讓他去給我打兩頭野豬,兩頭麅子去!”


    張春光興奮的在辦公室水磨石地麵上轉圈兒,又補充道:


    “對了,還有飛龍,也弄點兒!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大領導從保定來的,驢肉不稀罕,就想嚐嚐咱這兒的龍肉!還有,要是有梅花鹿就更好了!”


    他打聽了,大領導的媽心髒可能有點兒不好,鹿心血能治心髒病!


    張亮亮打斷他爸的暢想,“你先別光想美事兒了!人楊大海還沒入職呢!”


    “辦!立馬辦入職!”


    “還有他大哥......”


    “一起辦!”


    “那曹局長答應給的獎勵,您得幫我們去領啊?”


    “那沒說的,這也是給老子我漲臉呐!”


    張亮亮現在不管說什麽,張春光就沒有不答應的!


    這些年了,黃花嶺林場就沒有拿得出手的炮手,迴迴打標本的時候他都當縮脖子烏龜!


    尤其是跟人家別的林場一比,那存在感就別提多低了。


    這下行了,這下腰杆子總算能挺起來了!


    要是曹局長知道擊斃走駝子的英雄是他們林場的職工,這臉真是長大發了!


    .......


    天上的月牙如一彎鐮刀,東南方一顆明亮的大星星不停閃爍。


    炊煙嫋嫋。


    夜空時不時的閃爍細小的火星子,整個草甸營子都籠罩著淡淡的木脂油味兒。


    楊大山家今天格外的熱鬧。


    木柴劈裏啪啦的響,熊熊火焰舔著鍋底,兩口大鍋咕嚕咕嚕的翻花,沿著鍋蓋騰騰的冒白氣。


    一個鍋裏是小雞燉蘑菇,一個鍋裏是酸菜烀麅子肉。


    楊大山,孫茂林,楊大海,張文廣,還有一部分之前在楞場幫楊大山對付趙大河的鄉親們都在。


    大家有的坐在炕上,有的坐在炕下的凳子上,正熱火朝天的扯閑篇兒。


    楊大山身體恢複健康,又馬上要入職林場,他就想著請親朋好友們吃頓飯。


    孫秀芬端著一大盆熊肉炸的焦溜丸子進來,墩在炕桌上。


    “收拾收拾,一會兒吃飯了!”


    韓永勤捏個丸子扔進嘴裏,吧唧吧唧嚼了,點評道:“香!脆!好吃!”


    其他人都上歲數了,自持身份,現在沒開飯也不好去盆裏捏熊肉丸子吃,不過都偷偷的咽口水。


    不一會兒,飯都熟了。


    三個大盆的硬菜墩在炕桌上,又放上一碗雞蛋醬,一大把水靈靈的陽溝蔥,雖然看上去不太雅致,但勝在實在!


    大家甩開腮幫子這頓大吃二喝,好多人的舌頭說話都不利索了。


    老爺們兒一喝多了,天是老大,他是老二,這頓酒喝起來就沒完了。


    楊大海打了好幾個哈欠,實在太困,就借著尿遁出來了。


    他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迴了家。


    捅開爐子,又給炕燒了把火,洗漱幹淨,出溜進被窩。


    飛虎,大胖和二胖臥在他旁邊,蜷成胖乎乎的一團,打著小唿嚕,陷入了香甜的夢鄉。


    第二天,他們在家歇了一整天。


    第三天正式去林場辦入職。


    孫秀芬早早的就起來了,鍋碗瓢盆的一通折騰,做了手擀麵,野豬肉酸菜的鹵子,還蒸了大米飯,雞蛋羹,燴了熊肉丸子白菜粉條。


    楊大海和楊大山吃完飯,在孫秀芬,楊雲雲和楊雲亭三人的目視下,與韓建國、韓永勤父子匯合,去站點坐通勤小火車。


    這輛小火車類似於後世的通勤車,專門拉林場的正式職工,方便大家上下班。


    庫哢庫哢~


    小火車在群山鬆林中穿梭,很快來到了林場,這可比他們之前騎馬要快的多!


    四人到了林場門口,張亮亮一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張亮亮身後是被他強拉過來的後勤科科長秦大路。


    秦大路之前根本沒把楊大山當迴事兒,不過是食堂入職個小員工,他犯得著注意嘛!


    奈何張亮亮的態度耐人尋味。


    所以,張亮亮一介紹幾人認識,秦大路就熱情的拉過楊大山的手。


    “你就是楊大山同誌?一看就憨厚老實!得了,我帶你去食堂看看工作環境!張科長你就放心吧,我倆先走了啊!”


    楊大山受寵若驚,連忙把楊大海昨天給他準備好的迎賓煙遞給秦大路。


    “秦科長,您抽煙!”


    秦大路接過楊大山手裏的迎賓煙,抽出一根點燃,剩餘的塞到口袋裏。


    “張科長還挺重視你們的,一大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楊大山知道秦大路這話看似閑聊,其實是想要探自己和張亮亮的關係,於是按照昨天和弟弟套好的話說:


    “亮子就是這脾氣,早就跟他說,讓他別等著,大早晨的多冷啊!”


    楊大山語氣裏雖然是抱怨,可也顯示出和張亮亮的關係不一般。


    秦大路眼睛閃了閃,笑嗬嗬的說,“聽說你以前在食堂幫過忙?你這次來就接著跟李師傅學做菜吧!”


    李師傅是顛勺的大師傅。


    跟著他學做菜,好多小工幹的活兒,比如擇菜、切菜、和麵這些力氣活兒就不用幹了。


    楊大海還有些不放心他哥,張亮亮直接道,“放心吧,秦大路親自送你哥過去,食堂沒人敢欺負他!”


    “那我也得辦入職手續吧?”


    “昨天都給你辦好了,你跟我去保衛科認認人!”


    保衛科辦公室放著五張桌子。


    其中靠牆的一張是張亮亮的,剩下的四張桌子兩兩對在一起。


    張亮亮帶著楊大海進來的時候,保衛科的同誌們正在喝茶看報紙聊天。


    張亮亮給楊大海介紹,這三位同誌分別是:


    四十出頭的副科長樸進步。


    快要退休的老同誌李文中。


    二十多歲的女同誌鄭英。


    “同誌們,從今天開始,打豹英雄楊大海就是咱們的同事了!來,大家鼓掌歡迎!”


    “啪啪啪~”


    “啪啪啪~


    稀疏的掌聲過後,楊大海挨個跟他們握了握手,這就算認識了。


    張亮亮給楊大海安排的工位在鄭英對麵兒。


    鄭英長得個子挺高,短發,瓜子臉,兩頰長著淡淡的雀斑。


    她很勤快的幫著楊大海打水,擦桌子,把工位打掃幹淨。


    張亮亮在背人的地方衝著楊大海擠咕眼兒,“跟你同歲,中專畢業,家裏父母都是林業局的幹部,給你介紹一下不?”


    “滾蛋!走駝子的獎金下來沒?”


    張亮亮收了嬉笑的神色,“我爸和曹局長說了,這兩天錢和票就下來!”


    第一天上班沒啥事兒,就是熟悉同事和工作環境。


    大家看張亮亮跟楊大海挺親熱,也不會有人不開眼的去找他麻煩。


    到中午開飯的時候,楊大海還特意去食堂看了看他哥。


    楊大山挺樂嗬的,跟著食堂的同事處的也還行,楊大海這才放心。


    總得來說,楊家兄弟第一天入職都很順利。


    傍晚時分,楊大海和楊大山又坐著通勤小火車庫哢庫哢的迴了家。


    “你嫂子說了,你以後晚上還是迴家吃,不讓你自己做飯了!”


    “行啊,那我可沾我嫂子光了!”


    楊大山輕輕拍弟弟後背一把,“光謝你嫂子?你不得謝謝你哥?”


    楊大海十分嘴甜,“都謝都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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