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嬸和沙奶奶到衛生所的時候,黎念楠已經進去產房一個小時了。


    “鄭營長,楠楠進去多久了?”


    “快一個小時了,醫生說她還算比較快的。”


    “確實是,好些人第一胎要生大半天的,你別太擔心,該準備的咱們都帶過來了。”


    “謝謝田嬸,謝謝沙奶奶。”


    看到兩位長輩過來,鄭北川才算心定了一些,他之前就有跟黎念楠討論過要不要叫他娘過來幫他們幾個月,但黎念楠說怕娘一個人第一次出這麽遠門不安全,還是拒絕了。


    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黎念楠終於生了。


    護士先是抱著孩子出來,“黎念楠家屬,喜得貴子,六斤三兩,恭喜。”


    “護士,我媳婦她怎麽樣了?”鄭北川沒有著急接過來孩子,而是先問媳婦的情況。


    “沒什麽事,她還在裏麵清理,待會我們會把她送出來的,你們先把孩子抱著吧。”


    鄭北川還穿著家裏睡覺的家居服,雙手連忙在褲子上擦了擦,才把孩子抱過來。


    田嬸、沙奶奶、劉意都湊上來看孩子,“鄭營長,你手臂再彎一點,讓寶寶枕著,哎,對對,就這樣。”


    田嬸指導著鄭北川調整姿勢,避免孩子不舒服。


    鄭北川看著手裏的小不點,這是媳婦和他的孩子,是世界上第一個跟他們倆都有著血緣關係的孩子,想到這,鄭北川緊繃了半天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後來黎念楠從產房被推出來的時候,鄭北川把孩子小心地讓田嬸幫忙抱著,他湊到媳婦身邊,看著媳婦慘白的臉色,心酸得厲害。


    “媳婦,辛苦了,謝謝你。”他牽著她的手,在她額頭真摯地印下一吻。


    黎念楠睜開眼看到他臉上未幹的淚痕,再次慶幸自己選擇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阿川,我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寶寶呢?”


    “在這,楠楠,你看,多精致的男娃娃。”田嬸抱著孩子上前。“你先好好休息,寶寶咱們會看好,別擔心啊。”


    黎念楠睡著的時候,醫生過來跟他們交代了前三天的飲食注意事項,沒有出現什麽狀況的話,三天後可以出院。


    田嬸讓鄭北川和沙奶奶留在醫院裏照看,劉意騎自行車帶她迴村裏準備東西,待會再送過來一趟。


    田嬸給劉意指路,把她送到她兒媳婦吳玉霞家裏,準備跟親家租三天爐子,到時給楠楠準備些湯湯水水就方便些。


    吳家早就通過女兒知道黎念楠的事跡,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讓他們這幾天盡管到家裏來,不用房租,廚房隨便用,還給他們收拾了一間客房休息。


    於是,下午,劉意直接在自行車後座綁了根扁擔,架上兩個大竹筐,放上三四人份的糧食肉菜幹貨,再放柴火、換洗衣服、給吳家的謝禮。


    田嬸答應劉意她會照顧劉悅這兩天的夥食和柴火,讓他考慮下這兩天就住在吳家房子裏給鄭北川幫幫忙。


    劉意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迴家裏收拾了一套衣服,跟劉悅說了這件事情,就一個人帶著東西去鎮上。


    鄭北川和黎念楠聽著田嬸、劉意、沙奶奶的安排,心生感激,等她這一陣緩過來,後麵要加快食品廠的新產品研發、擴大鹽堿地中和的土地麵積,好好報答村裏人對他們的照顧。


    沙奶奶留在醫院照看黎念楠和孩子,吃著劉意送過來的小米粥、紅薯飯、蘑菇醬,劉意則帶著鄭北川去吳家認認門。


    傍晚,沙奶奶就先坐牛車迴去村裏了,劉意去了吳家借宿,鄭北川在醫院守夜。


    當寶寶終於喝上第一口母乳時,黎念楠疼得抓住鄭北川的手。


    “怎麽樣,很疼?”


    “嗯啊,你兒子估計這下真使出了喝奶的勁兒,咬得有點疼。”


    “這臭小子,等他長大點,我就揍他。”


    “揍什麽揍,孩子小不懂事呢。阿川,你想好給孩子起什麽名字了嗎?”


    “大名就叫鄭黎希怎麽樣?希望的希。”


    “鄭黎希?可以啊,小名呢?”


    “小名留給你來起。”


    “小名,叫包子行嗎?我最近特別饞包子,哈哈,也希望咱們希希以後白白胖胖快高長大。”


    “行啊,就叫包子吧。”


    ——————


    三天後,鄭北川先騎自行車迴到家裏,把房間收拾好,帶上媳婦要換的衣服、鞋子、帽子,才迴到醫院接媳婦兒子迴家。


    田嬸跟著牛車到的衛生所接楠楠和包子出院,劉意昨天已經收拾好吳家的東西迴到了村裏,留了三罐蘑菇醬還有一些幹貨當謝禮。


    黎念楠躺到自家的床上,想到他們出發到衛生所的那天淩晨,要不是肚子已經下去了,包子時不時哼哧一聲,她還有點做夢的感覺。


    “阿川,你給家裏報喜了沒?”


    “還沒呢,明天我去一趟郵局發電報,過幾天我就要迴去上班了,我拜托了沙奶奶到時過來幫咱們帶孩子給你做吃的,咱們坐月子還是要注意些,念念,你聽話,啊?”


    “嗯,我知道的,咱家包子好像不愛哭,應該還挺好帶的。”


    “還說不準呢,現在孩子還太小了,不就隻會吃喝拉撒睡。”


    “你怎麽好像很懂的樣子?”


    “也不算很懂,當兵前看到過我媽和大嫂帶家裏大侄子,老愛哭了,晚上還不愛睡覺,鬧騰得很。我就盼著咱包子多像你一些,乖一點。”


    “那咱們過段時間再看看,他平安健康就行。”


    “嗯。”鄭北川看著一旁熟睡的包子,愛憐地親了下她的額頭,“媳婦,你先休息下,我去整理下院子和廚房。”


    “好,辛苦老公了。”黎念楠仰起頭又迴吻了他的臉頰,才讓他出去忙活。


    ——————


    包子二十多天的時候,申楊一家三口帶著白爺爺白三叔跟著村裏的送貨船來到了下沙村。


    問過黎念楠的意見,白雪和白爺爺進了臥室看黎念楠,鄭北川把包子抱出來堂屋和大家見麵。


    “白爺爺,雪姐,你們怎麽都過來了?申大哥的工作沒關係嗎?”


    “沒事,他早就想親自過來看看你們的試驗田和食品廠了,我們過來住兩晚,後天迴去。你身體恢複得怎麽樣?”


    “應該還可以吧,我現在就想趕緊出月子洗澡洗頭。”


    “你先把手伸出來我看看再說。”白爺爺拉起她的手就要把脈,又看過她的舌頭。


    “養得還不錯,有條件的話可以喝點黃芪紅棗雞湯、桂圓蓮子雞蛋湯,煲湯的藥材我都帶過來了,待會我給你寫下來。”


    “謝謝白爺爺,您看我可以提前出月子嗎?我感覺恢複得很不錯了。”


    “女子生產還是虧了大氣血的,自己多喝點湯,至於出月子,我覺得是可以的,具體你跟小鄭商量吧。”


    “哎,好嘞,謝謝白爺爺!”


    “行,那你們聊,我出去看看孩子。”


    “雪姐,你們今天不是坐客船過來的吧?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我們提前聯係了陳立順同誌,是坐的村裏送貨船過來的,剛在你們村裏招待所吃了碗河粉,聽說這幹河粉是你坐月子這段時間折騰出來的?”


    白雪拉椅子坐在床邊,順手把床尾的嬰兒衣服給她疊好。


    “算是吧,我就是動動嘴,都是食品廠那邊的人製作出來的。沒辦法,阿川又不讓我接翻譯的工作,說傷眼睛,我就隻能動動嘴皮子了。”


    “你這腦子就是聰明,我看小叔和老申這次過來是想跟你們談業務的,你要是方便的話,明天跟他們聊聊?”


    “可以啊,我待會就問問阿川,明天就出月子,都快悶死我了。”


    “呸呸呸,亂說什麽呢。行了,我先帶人過去招待所休息,明天再過來看你,帶來的東西都放在外麵了,你到時看那些用著好用的,下次我再給你寄過來。”


    “知道了,謝謝雪姐。”


    送走申楊一家人以後,黎念楠便扯著鄭北川撒嬌要出月子。鄭北川硬是不答應,又親自跑了一趟村裏招待所找白爺爺問了一遍,迴頭才答應黎念楠明天出月子。


    晚上是不可能讓她洗澡洗頭的了,要洗的話必須等他明天中午下班迴來!


    ——————


    第二天早上,黎念楠讓向恆和劉意帶著申楊一家人參觀村裏的食品廠、下沙1號等他們感興趣的項目,她把包子放到搖籃上,讓沙奶奶炒完菜燒上一大鍋熱水。


    “楠楠啊,你這麽快出月子真的沒問題嗎?”沙奶奶也不懂,都是憑經驗來照顧她坐月子。


    “沙奶奶,沒問題,我和阿川都問過幾次白爺爺了,他是陽省很出名的老中醫,之前我小日子痛也是吃他開的藥好很多了。”


    “行,你們確定沒問題就行,那楠楠我後麵還需要過來幫你做飯帶包子嗎?”


    鄭北川這個月是給了沙奶奶15塊錢的補貼,讓她白天過來給黎念楠煮三餐,然後白天幫著帶帶包子,而實際上包子確實比較好帶,基本隻有換尿布洗尿布用得上她,這15塊錢她是收著有點慚愧的。


    “沙奶奶,你平時還要上工或者去水潭那邊嗎?”


    “很少過去了,那邊現在也沒有種什麽東西,老頭子偶爾過去挖點魔芋什麽的,咱們最近都在編竹席、竹簍這些供給食品廠。”


    “沙奶奶,我中午先跟阿川商量好,下午再答複你。”黎念楠是傾向繼續聘請沙奶奶帶娃的,就是不知道鄭北川軍人身份這樣的安排會不會對他有什麽影響。


    鄭北川中午迴來的時候,吃過午飯幫黎念楠提熱水讓她痛痛快快地洗了澡,又在院子裏放好板凳和木盆準備幫她洗頭,孕後期的幾個月鄭北川都是這樣幫她洗頭的。


    黎念楠看著搖籃裏熟睡的包子,享受著老公特供的擦頭發服務,她坐在院子的板凳上曬頭發,拍拍旁邊的座位,讓倒完水的鄭先生坐下。


    “阿川,咱們可以繼續讓沙奶奶幫著帶包子嗎?每個月給她發15塊錢。”


    “明麵上怕是不行,咱們要麽像劉意跟著你幹活那樣掛到食品廠名下,由咱們倆來出工資?”


    鄭北川知道黎念楠是個閑不住的,就坐月子這短短二十幾天都折騰出來一個幹河粉,有個人幫忙帶孩子確實很有必要,要是他娘過來就好了。


    “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咱們讓娘過來幫忙帶孩子,我找找鐵路部那邊的戰友關係,找人多關照娘,到時咱們去陽省接她。”


    “娘過來那家裏怎麽辦,娘能過來幫咱們幾個月,還是要迴去的吧,總不能讓爹一個人在東北待著。”


    “那要不你還是先找村長和大順哥談談掛靠的事情?還有你農業局的編外人員身份,也差不多要正式跟農業局那邊提辭職的。”


    “我還是現在就去找村長吧,你先看著點包子,我很快迴來。”


    “你一個人能行嗎?你在家帶包子吧,我去叫村長和大順哥過來一趟。”


    “也行,那你去吧。”


    等村長和陳立順過來的時候,兩人一聽這麽迴事,都沒拒絕,很樂意幫忙,但提出工資這塊還是由黎念楠直接發給劉意和沙奶奶,廠裏財務不好記賬,隻按照每半年分紅對接黎念楠。


    黎念楠和鄭北川認為這不是大問題,到時跟劉意和沙奶奶提前說好,注意保密就行。


    ——————


    下午,申楊和白哲來到黎念楠的院子商量事情,白雪則帶著白爺爺、申家欣在村裏隨便逛逛,還去海邊撿了貝殼和海螺。


    黎念楠拜托沙奶奶在家看著包子,她帶著兩人去了食品廠的會談室,又叫上劉意、向恆、陳立順。


    “申大哥,白三叔,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沒搞懂你們這次專門過來是想要做什麽?”


    “小黎,是這樣,這一年來你帶領的下沙一號、鹽堿地中和等措施對下沙村的農業發展有很明顯的提升作用,這個從上個月秋收交公糧統計的數據已經很明顯了。


    所以我這次來一方麵是來實地考察,另一方麵是想跟你討論現在麵向穹省推廣你的科學種植和下沙一號的可行性。”


    “申大哥,還不到時候,等明年2月份六條村的下沙一號收獲結果出來以後,我們才能考慮大麵積推廣。


    至於科學種地,其他有需要的地方可以跟下沙食品廠購買或置換蠔殼粉,水果肥田水目前下沙村已經沒有多餘的可以往外銷售了。我會寫清楚使用方法和用量,隻要他們村裏有人識字,就能操作。”


    向恆想到軍營堆著的肥田水,其實還有有可能推廣的,總有一些不適合加工副食品的水果,還是可以拿來做肥田水的。


    “可以,我迴去就下通知給穹省,讓他們有意向利用鹽堿地的,派人過來考察,購買蠔殼粉,你們這邊最近可以多準備些蠔殼粉。”


    “沒問題,大順哥,蠔殼粉的定價和置換物資,你和村長商量,用食品廠的地方和人手,作為食品廠的收入。


    另外如果可以的話,置換物資幫我列一些各個村裏的糧種、特色水果之類。”


    “明白,這個我跟村長商量好。”陳立順應答道。


    “明年那六條村采收下沙一號的時候,小黎你提前通知我,我安排人過來實地觀摩。”


    “沒問題,向恆你負責通知陽省三條村的情況,劉意負責穹省的三條村,到時候直接發電報給申大哥。”


    白哲看他們談得差不多了,才說自己過來的意圖。


    “陳廠長,小黎,我這邊是替百貨公司來加訂單的,目前陽省、桂省的百貨公司都已經上架了你們的部分產品,銷售數據很好。


    我們希望增加產品的種類和數量,另外也希望做一些組合禮盒裝、部分熱銷產品希望增加不同規格的包裝。


    這次來是想實地考察工廠的生產環境和產能條件,廠裏現在還不準備引進一些機器嗎?”


    “咱們前兩個月從陽省食品廠引進了三台他們更新設備淘汰下來的機器,現在主要問題是下沙村還沒有拉電線,軍營和食品廠都是靠柴油機發電。


    咱們能麻煩申書記跟穹省這邊的領導打聲招唿,看能不能盡快給咱們通電?”


    陳立順前段時間有跟轉業到穹省政方工作的戰友提過拉電的事情,但還沒得到明確答複。


    “行,我迴去跟穹省這邊的政務反饋這個問題,最遲年前應該能落實,等過了12月你們食品廠的業績和稅收出來以後,上麵肯定會重視這塊的。”


    “那就好,謝謝申書記。”陳立順迴過頭跟白哲繼續說產能和產品的問題。


    “白經理,麻煩你們出一份期望改包裝的產品的列表給到廠裏,我們可以根據目前的產能和包裝材料看哪些是可以落實的,但這項工作估計要年後才能推進了,現在到過年我們會集中精力做年貨禮盒。


    目前已經定下來三款年貨禮盒了,分別是6元、8元、10元,待會我們可以過去廠裏看樣品,我們目前正在趕工一些需要郵寄比較遠的零散訂單。


    後麵還需要趕陽省機械廠、塑料廠的年禮訂單,如果百貨公司這邊需要下單的話麻煩盡快把數量告訴我們。”


    黎念楠在旁邊聽得不停點頭,她果然沒看錯大順哥,這廠長當得真不錯,以後她就可以專注研發新品和開展試驗田項目。


    “沒問題,待會看過沒問題的話我先買三份迴去,會盡快把訂單數量發電報過來,除了陽省、桂省,我是有計劃推薦給另外兩個省的百貨公司的。”


    晚上,黎念楠做東,請申楊一家和白爺爺、白三叔吃了一頓正宗下沙海鮮燒烤,當然她主要負責動嘴皮子和調醬料,燒烤主力是向恆、白三叔、白雪,而她本人隻能繼續吃著沙奶奶準備的口味清淡的月子餐。


    這月子到底是算出了還是沒出呢?黎念楠捏捏包子軟乎乎的小手,哄著他看向熱鬧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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