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辰上了樓,跟寧曦說她臨時決定要搬到顧臨硯那邊去。


    房間隔音效果好,寧曦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但即便宋星辰神色平靜,她還是能從宋星辰這倉促的決定猜出來,剛才肯定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具體發生了什麽,寧曦也沒問。


    之後宋星辰收拾行李。


    她的行李不多,除了簡單的衣物跟生活用品,就是筆墨紙硯之類她時刻隨身攜帶視若珍寶的畫具。


    在去江城之前,她的生活很簡單,除了畫畫就是畫畫。


    之後才學會化妝,用香水之類各種。


    現在離開江城,那些多餘的東西自然也隨同周時序一起從她的世界移除幹淨,不留痕跡。


    宋星辰一直覺得感情這東西也應該是簡單的。


    愛的時候,熾燼熱烈,竭盡全力,即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不愛了,那就幹淨利落,一刀兩斷,當那人從沒存在過。


    收拾行李時,她小心謹慎捏著左手的衣袖一角,避免那塊青紫色的印記露出來,讓寧曦看見。


    要是讓寧曦看見的話,以寧曦這衝動又護短的性格,說不定要打電話過去罵宋書恆他們一頓。


    還說不定職業病發作,將她拉醫院去一頓折騰。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她畫畫時硯台不小心掉落,砸到了腳。


    時值深夜,宋家人無一人在意,各自迴房睡覺。


    作為醫生的寧曦剛巧住在她家,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連夜就一腳油門把她送到了醫院。


    醫院的醫生調侃,再晚點送過來,宋星辰就能在家裏好好睡上一覺了。


    寧曦幫不上忙,隻能像是一條尾巴跟在宋星辰身邊喋喋不休。


    “去了顧臨硯那邊,要是發生了什麽不高興的事,就打電話給我,別什麽都憋在心裏,實在不行,發個朋友圈動態也行。”


    寧曦記得以前剛開始的時候,宋星辰還時時更新一下朋友圈動態。


    宋星辰雖然是沉默寡言,性格內斂,但是從那些動態裏多多少少能看出來她的喜怒哀樂。


    就是到了後來,一年不見她的朋友圈動態更新一次,她的世界似是封心上鎖,別人再也窺見不了半分,也沒有細枝末節可以探尋出來。


    “行。都聽你的。”


    宋星辰收拾行李的動作頓了頓,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也忘記她什麽時候開始不願意再分享任何動態了。


    大概是之前覺得所有的動態都沒有像宋星澈一樣得到應有的關注。


    所以再多分享的熱情,都會隨著一次次失望而枯竭了吧。


    “你要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前你在江城,我這個班輕易請不了假,也去不了那麽遠的地給你出頭。


    現在你在海城了,要是顧臨硯欺負你了,你就給我打電話,我開車最多二十分鍾就能出現在你麵前。”


    “有什麽事就往這邊走,我這裏就是你的娘家。”


    寧曦繼續絮絮叨叨如同閨女即將出門遠行的老媽子。


    宋星辰的心一顫。


    聽到寧曦這些話,說沒有觸動是假的,但她感情內斂,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話來迴應。


    平時也少有社交,也不會說一些煽情客氣的場麵話。


    最後垂著眸應了一句。


    “好的。 寧醫生,我不是你的病人,你就別嘮叨我了。”


    寧曦紅著眼,一邊繼續喋喋不休地叮囑宋星辰各種有的沒的,一邊在心裏默默罵宋家人:


    一群眼盲心瞎的東西,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後悔這幾年的所作所為。


    二十分鍾後。


    天色已暗,海城的夜來得毫無預兆。


    宋星辰坐在賓利後座上跟寧曦揮手告別。


    汽車啟動,寧曦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融入夜色再也看不見。


    暗色將這座城市完全籠罩時,道路兩邊的路燈依次亮起,車窗外景物在眼前稍縱即逝。


    車開得快,車窗外是暗沉的天色,時而玻璃上倒映出身側男人頎長挺拔的身影,一身墨色的男人五官俊美,麵上線條冷硬淩厲。


    夜色暗沉,卻是無法掩蓋他的存在感,不動聲色,卻是氣場強大到讓人無法忽視。


    宋星辰極力想忽略,但目光仍是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


    “左手給我。”


    顧臨硯的聲音不疾不徐響起。


    低沉而磁性的聲音極其好聽,宋星辰的身體比大腦更誠實,不自覺地將左手伸了出去。


    等大腦反應過來,慌亂想將手抽迴——


    下意識不願意讓顧臨硯看到她左手上那塊青紫的印記。


    隻是,手已經被男人寬厚的大掌包裹在掌心。


    顧臨硯低頭斂眉,動作輕柔地給她的無名指上套上戒指。


    暗沉的夜色下,男人神色認真專注,似是在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動作小心細致,似是手裏是再寶貴不過的稀世珍寶。


    宋星辰低頭。


    窗外路燈的光亮剛巧躍進車窗,落在她手上。


    鑽戒恰到好處環繞指間,映襯得她的手指白皙修長。指間碎鑽光華流動,似是仲夏夜最清澈的一片夜空。


    鑽石璀璨,如同夜空幕布下最亮的一顆明星,清淨純粹,熠熠星辰在它麵前都黯然失色。


    宋星辰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驚豔。


    路燈稍縱逝去,不甚清明的車廂裏。


    顧臨硯薄唇微抿,墨色的眸中光影躍動,沉靜自持中透著幾分克製不住的語氣輕快。


    “這戒指很適合你,顧太太。”


    確實很適合。


    這個戒指無論是款式,以及尺寸,都完美匹配,像是——為她量身定製。


    宋星辰又想起了這個戒指的名字,“滿目星辰”。


    斟酌了一下,宋星辰還是開口:“這個戒指的尺寸剛好合適。也是恰巧。”


    顧臨硯喉間溢出低低的笑聲,“我也覺得極巧。”


    極巧。


    大抵,一切也就隻是個巧合罷了。宋星辰沒有去深究。


    隻是看著指間的婚戒有些出神。


    無論是這突如其來的婚姻,或者是顧臨硯,還是這枚婚戒,都讓她有一種置身於夢境裏的不真實感。


    太過於完美,而顯得有幾分不真實。


    “現在該到顧太太給我戴上婚戒了。”


    “哦,好的。”


    宋星辰匆忙迴神,顧臨硯已經拉起她的手,展平,將另外一枚婚戒放置於她手心之上。


    之後,又主動將自己的左手伸到宋星辰跟前。


    宋星辰垂眸,給顧臨硯戴上婚戒。


    對比起畫畫來,這應該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尤其是宋星辰學的是國畫,下筆時最講究一個手穩。


    手若是不穩,或是掌心稍微緊張沾上汗意,筆下一點差錯,整幅畫便因為一個細節毀於一旦。


    無論什麽時候,宋星辰作畫落筆,都是一氣嗬成,而如今,輕巧的婚戒在她手上卻似是有千斤重。


    顧臨硯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好看,肌膚相觸,觸感粗糙,似是有燙意如火灼燒。


    清冷的天氣,宋星辰分明覺得掌心滲出微微汗意。


    她極少那麽緊張,從小到大參加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比賽,什麽大小場合都見過,從未如今天那麽緊張過。


    緊張到腦子空空蕩蕩,隻下意識找到最近的手指就將戒指套了上去。


    顧臨硯將她的緊張收於眼底,眼尾輕輕上揚。


    溫聲提醒,“顧太太,婚戒應該戴在無名指。”


    宋星辰迴神,這才發現她將本應該戴在無名指上的婚戒戴在了中指上。


    麵上一片緋紅,低下頭重新將婚戒戴迴男人的無名指。


    整個過程,宋星辰臉紅心跳,根本不敢抬頭與顧臨硯的眼神對視。


    完成任務之後宋星辰落荒而逃,側過臉看車窗外麵,霓虹閃爍,樹影婆娑飛快掠過。


    盡管如此,還是能感覺到顧臨硯的視線落在她的側臉,炙熱如烈火。


    心潮動蕩時,顧臨硯忽而將她的左手拉了過去。


    宋星辰這才發現她左手的衣袖在不自覺中被她撩起。


    青紫的印記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暴露在空氣中,也映入顧臨硯漆黑的眸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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