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方才打他的人,雖然力道看上去很重,但落下的時候,已經減了幾分力的,否則這二十鞭下來,他早就不省人事了,他雖然做了心理準備,背上早就塗了藥,以為不會那麽疼…


    看來,他是真的低估這鞭刑了。


    方亦舒知道,此時離親王他們過來橫加阻攔,絕不是出於好心。


    而他爹說要執鞭,也絕不是有心留他一命,他們都是來要他命的。


    生身之恩,今日他落下鞭子,便就此還清,以後,他與方景榮再無瓜葛,也好…


    “準!”


    殷夙默如何不知這些人的目的,但眼下騎虎難下,他能攔住兩個皇兄,卻不能攔住方景榮,他執鞭是有法可依的。


    心裏不由擔心,方亦舒可得撐住啊。


    這方景榮若是下死手…想著,殷夙默暗暗給鈴鐺使了個眼色。


    鈴鐺立刻會意,將鞭子交出慢慢退到一旁緊緊盯著方景榮。


    方景榮拿起鞭子,毫無征兆就是一鞭子落下,“逆子!”


    滿腔怒火終於得到了宣泄一般,這一鞭子下去,用盡了全力,方亦舒悶哼一聲咬牙受了,嘴裏的血生生咽了下去。


    方景榮拚盡全力,嘴角卻落了淚,反而讓人動容,不覺得他是在要兒子的命。


    這是一個父親的怒火。


    而且,他再用力,應該也沒那壯年衙役打的重吧。


    “不孝子!”


    方景榮抬手又是一鞭,鈴鐺眉頭一皺,在他揮動鞭子的時候出手,用掌力將鞭子落點改變,鞭子沒有落在方亦舒重傷之處。


    旁人可能不知道,方景榮年輕時可是習過武的。


    他的鞭子隻會比衙役的更要命,他知道落在什麽地方。


    真是個好爹啊!難怪方顧公子要告他。


    夠狠!


    鈴鐺都看不下去了,剛才那一鞭子,方公子內傷嚴重了。


    方景榮似乎也感覺到不對勁,但也沒察覺有誰動手腳,畢竟是公堂上,又是一鞭子下去,這次鈴鐺做得更巧妙,落點沒變,但是掌力化解了力道,所以落下似乎沒那麽重。


    方亦舒心中疑惑,還以為是他爹有意放他一條生路,可是又覺得不對勁。


    正好看到殷夙默的目光,隨即了然,配合著鞭子落下發出一聲慘叫人癱倒在地。


    鈴鐺立刻上前查探,“還有一口氣…”


    “還有三鞭,方大人,你快些打完,趕緊讓郎中來看看,作孽哦!!!這是多大的委屈,都受了二十七鞭了,不能白挨了…”


    殷夙默也會做戲,看似不近人情,但是聽著又好像很有道理。


    人家方公子不要命也要告他爹,多大的委屈?


    方景榮握著鞭子的手緊了緊,抬頭看了殷夙默一眼,咬牙又是一鞭,一旁殷長離等人都是一副不忍想看的樣子。


    最後三鞭,全場寂靜,因為已經倒地的方亦舒好似沒了生氣。


    最後一鞭落下,方景榮的手抖了抖,鞭子掉落在地,閉上眼雙頰發白。


    “快給方公子瞧瞧。”


    殷夙默立刻吩咐,吉叔早已做好準備,提著下擺大步上前,探了下鼻息,又把了下脈,這才扭頭看向殷夙默,“王爺,方公子重傷,但性命無礙。”


    “這就好,這就好,快,快救治。”


    殷夙默鬆了口氣,方景榮是真狠啊,虎毒不食子,他出手就要命啊,要不是鈴鐺暗中出手,恐怕現在……


    枉費方亦舒還懇求他,留他爹一條命。


    真是…


    性命無礙?


    方景榮身子微微一抖,眼裏幾分慌亂,這怎麽可能…他明明是落在要害上,他本來就重傷了,這幾鞭下去,焉能有命?


    “到底是親骨肉,方大人這是受傷留情了,哎,一會兒本王好好問問方公子,看看究竟是何事,若是能解開,也好全了你們父子之情。”


    殷夙默揣著明白裝糊塗,暗示方景榮是有意留了兒子一命。


    果然,這會一出口,殷長離立刻看向方景榮,眼裏帶著幾分怒氣。


    方景榮是瘋了嗎?


    這時候在這兒上演什麽父子情深,他的官途不要了,名聲不要了?


    混賬東西,他還特意趕來給他善後,他倒好…


    方仲義也是眉頭緊鎖,心裏暗道,方景榮在搞什麽,他與這個兒子向來不合,關鍵時候怎麽還手軟了,這下麻煩了。


    “小六,方公子傷勢太重,要不今日先這樣,先給方公子醫治,等他好了,再問不遲,索性都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早一天晚一天都無妨。”


    為今之計,隻能拖,最好能把方亦舒弄迴方家,那就好說了,人到了方景榮手裏,一個重傷不愈暴斃也合情合理。


    殷夙默怎會不知他們的盤算,“二皇兄說得是,不過公堂之上,還是要按著規矩來,先等等,看看方公子情況如何,若是人醒了,待問問他自己再決定。”


    其實此刻殷夙默也不太有把握,不知道方亦舒的具體情況。


    “草民…尚可,還請…王爺主持公道。”


    這時候,方亦舒竟突然睜開眼開口了,雖然看上去十分虛弱,但還能說話。


    吉叔給上著藥,又喂了藥,這可是大補之物,就算是人之將死都能吊一口氣的。


    見方亦舒開口,方景榮的臉色愈發難看。


    他現在是騎虎難下,離親王他們必定是誤會他手下留情了。


    他自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怎麽會這樣?


    “方公子,你可還撐得住?”


    殷夙默這話問得也是認真,若是不行,不能強求,命重要啊。


    “草民……撐得住,死不了!草民方亦舒,狀告家父方景榮,寵妾滅妻,縱妾室…害死我娘…”


    方亦舒咬牙爬起跪著,磕頭訴案。


    方景榮一臉蒼白,眼裏難掩怒火,“混賬東西,你胡說八道什麽,你娘自己身體不好,久病不治而亡,誰害死她了?”


    “方大人稍安勿躁,尚未到你申辯之時,本王先問方公子幾個問題。”


    殷夙默打斷方景榮,讓人給方亦舒墊了個軟墊。


    “方公子既不肯休息,那本王今日就當眾過問一下你們的家事,方公子,請問你娘是什麽時候過世的,怎麽過世的,你為何說是方大人縱妾害死你娘,可有證據?這公堂之上,不可信口開河。”


    殷夙默轉身走向公案,揮袍坐下,一臉嚴肅。


    全公堂之上氣氛立刻變了,今日禦史台大門闖開,想要看熱鬧的百姓都可進來看看,隻可惜衙門不夠大,稍慢些的已經擠不進來了。


    殷長離和臉色異常難看,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拽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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