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王府


    殷夙默坐在火盆前,手裏把玩著一塊玉石,饒有興致的聽著鈴鐺匯報。


    “徐府庶女…”


    鈴鐺點頭,“是,自小膽小怯弱,不太愛說話,甚少出門,與外頭沒太多往來…所以徐小姐說的話,一時難以斷定真假。”


    “膽小怯弱?”昭嬌的麵孔突然浮現在殷夙默腦海裏。


    這四個字多少有些不貼切。


    鈴鐺也覺得可能是消息有誤,“對了王爺,徐家小姐上吊這事倒是真的!”


    “?”殷夙默挑眉靜候下文文。


    “徐家呸不厚道,好好的一個女兒,逼著讓她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商賈當填房。”


    鈴鐺撇嘴說著,這樣看來,那徐小姐挺可憐的。


    殷夙默眉頭微皺。


    “你方才說,她爹是誰來著?”


    “徐國棟,在禦史台任職,官職五品。”


    “就是那個見誰都點頭哈腰的禦史中丞?”


    殷夙默好像有點印象了。


    “正是,王爺,屬下還是覺得不妥,今日之事她若是說出去就麻煩了,反正她自己也想死,要不屬下去把她…”


    鈴鐺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忠勇侯府的舊事在皇家乃至朝堂依都是禁忌。


    殷夙默淡淡撇了鈴鐺一眼。


    “現在滅口是不是遲了?罷了,本王瞧著不像個傻的,迴京都之前就聽聞和昭在世的時候行事全憑喜好,頗為任性肆意…常在京都城閑逛,或許真是朋友,若是如此,倒也是個有義氣的!”


    朝野上下,今日除了他,也就這麽一個弱女子敢去祭拜不是嗎?


    “王爺,您說她明日會來嗎?”不殺就不殺吧,王爺剜他做啥。


    “來不來,明日不就知道了?”殷夙默笑得深邃。


    總覺得她說登門是另有所圖呢,有所圖,那便會來吧…


    索性日子無趣的很。


    昭嬌從邱氏屋裏出來,一路上孟姨娘再三確認邱氏有沒有為難她。


    昭嬌疲於應付,風雪中停步凝望。


    “這樁婚事,你最終不還是點頭應了?既知自己沒能力護著,又何必說那些沒用的話?”


    孟姨娘怔在原地一動不動,瞪眼望著昭嬌,兩行熱淚滾滾而落。


    徐雲均在一旁咬牙握拳強忍淚水,小小少年郎,像是已經懂得了世間疾苦。


    “我去求爹!”


    丟下一句話,扭頭就狂奔而去。


    孟姨娘終於有了些反應,看著兒子去的方向像是下了什麽決心。


    “原是我錯了,是我沒用,今日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也要替你去求一求…”說著轉身就要追上去。


    “為什麽?”


    昭嬌盯著孟姨娘問了句。


    孟姨娘一時不懂,抹了抹淚對雲香道:“天冷,你快帶小姐迴屋去,給她換身幹爽的衣裳,我…我去求老爺!”說完也急匆匆去了。


    昭嬌看著跌跌撞撞而去的孟姨娘有些迷茫。


    為什麽呢?早就知道求也沒用不是嗎?何不幹脆冷酷無情些?何必把他們自己弄得這般難受呢?


    為什麽不能像那個人一樣呢?


    明明白白的告訴她,生下她,隻是因為不得已罷了。


    這樣幹脆的無情,多好…


    “小姐,雪下大了,咱們先迴去吧。”


    雲香撐著傘走近些,想替主子當去些風雪。


    “小姐,其實姨娘還是疼您的,您終究是她親生的…”


    親生的?


    昭嬌突的一笑,抬頭望著漫天飛雪闊步而去。


    親生的又如何?


    親生的還不是一樣可以付之一炬?


    孟姨娘和兒子沒別的辦法,隻能跪在雪地裏求一家之主的憐惜。


    可若真有憐惜之情,又何來這樁婚事?


    “一個二個的,還有沒有點規矩了?他們要跪就讓他們跪著好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的,她五丫頭就和旁人不同?不就是年紀大些,那怎麽了?嫁過去就是正頭娘子,盧家家大業大,還能虧待她不成?放著好日子不知道過,偏生要鬧?”


    邱氏看著氣得直拍桌子的夫君默默低頭掩去眼中的失望。


    除了仕途,他眼裏還剩什麽?


    “你也是,你這個主母怎麽當的,就這麽放任他們鬧騰?傳到盧家,盧家要怎麽想?外人又怎麽看?”


    邱氏沒想到這火能蔓延到她身上,當著下人的麵,瞬間覺得沒臉。


    豁的起身,“那五丫頭也是老爺的骨肉,她都尋死覓活了,妾身還能如何?老爺怎還編排起妾身來了,這門親事,妾身當初就不讚同,外人不知,隻當是我這個嫡母如何磋磨庶女呢。”


    邱氏忍了很久了,說著眼眶也紅了。


    從前老爺哪會這樣下她的臉,還不是因為她爹告老還鄉不在朝用不著了。


    她終於知道,爹當年為何看不上徐國棟了,都怪她自己昏了頭。


    “你…你這話什麽意思?好…如今我連說都說不得了,一個個的…”徐國棟氣得心氣都不順了,跌坐椅上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邱氏見狀有些後悔一時衝動,這些年都忍了…


    “罷了,夫人怕是管家太久累了,來人啊,去一趟富順,把老夫人請來,就不信我徐家連個規矩都立不起了!”


    邱氏滿目震驚看著徐國棟。


    “老爺…這是何意?”


    徐國棟避開邱氏的目光冷著臉道:“夫人既然管不好這個家,那就隻能辛勞母親費心了。”


    邱氏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句話沒說轉身離去,骨子裏的幾分驕傲不容許她低頭去求,主要是心涼透了。


    徐國棟當年就是個一無所有的窮書生,借著邱家之力在京都城站住了腳,而今邱老爺告老還鄉了,邱氏在京都沒了依仗,徐國棟的本性也就露出來了。


    孟姨娘母子到底是白遭罪了。


    “小姐,您快去看看姨娘和公子吧,聽說昨夜他們在雪地裏跪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昏過去老爺才讓人將他們送迴去,這會兒都發著燒說胡話了。”


    翌日一大早,雲香得了消息就衝進了屋。


    昭嬌眠淺,聞聲頓時睜眼。


    “跪了一個多時辰?”這麽冷的天,一個孩子和一個婦人,徐國棟,真是好得很。


    雲香含淚點頭。


    昭嬌一把掀開被子,任涼意侵襲,“為何這時候才說?”


    “老爺不讓人過來傳話,奴婢,奴婢也是才知道…”


    昭嬌瞬間怒目,這是用他們母子的命警告她,讓她聽話乖乖嫁人?


    她要不要替徐嬌嬌弑父?


    若是有必要,也未嚐不可!


    簡單穿戴昭嬌就急匆匆過去了。


    就算是為了徐嬌嬌,她也做不到事不關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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