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那麽個人,她隻覺得難過都不值得。


    「難過可以說哦。」他低笑著引誘她,「哭也可以的。」


    「真的沒事。」她反倒笑了,在他懷裏迴過身,手中的碗一舉,「喏,快喝。」


    蘇銜挑眉,將碗接過去,抿了口。牛乳裏加了少許的糖,鮮香之餘滲了甜味,絲絲縷縷纏繞舌上。


    他一壁品著甜味一壁打量她的神情,不太拿得準她的心情,又道:「你要是難過,我會好好哄你的啊。」


    謝雲苔毫不留情地翻了下眼睛:「我才不像你呢!」


    言畢她就踱向了蘇婧,伸手:「來,抱抱!」


    「……」蘇銜受挫,神情陰鬱。


    什麽叫「才不像他」?他為了她好,她還笑話上他了!


    再看看阿婧,心裏更氣——為什麽抱她不抱他?他沒阿婧可愛麽?


    ……的確是沒阿婧可愛。


    悵然一歎,蘇銜認命地坐到旁邊去,眼巴巴地看著她將蘇婧抱在膝頭又摟又親。


    謝雲苔在他的注視下佯作冷靜——真是的,這人又來了。堂堂丞相跟個小孩子爭風吃醋,也不覺得羞!


    她曾暗自揶揄他幼稚,阿婧四歲他三歲。如今阿婧五歲了,他還三歲!


    不多時,年關翻過。天氣冷到極處又漸漸轉暖,柳梢抽出嫩芽,花枝綻出新苞。京中有到了做新衣的時候,謝雲苔的衣裙照例有繡娘來給她量,她趁機同繡娘討了兩匹布,自己也動手做了起來。


    布料顏色深沉,顯然是男裝所用。蘇銜下朝進屋一眼看到,目光停了一瞬:「給我做的嗎?」說完就徑自反應過來,「哦,給咱爹。」


    他記得的,入冬的時候她就親自給謝長遠做過冬衣,盼著父親迴來,隻是沒能等到,現在這身自然也是給謝長遠做的。


    塞外的戰事已近尾聲,想來不過多時大軍就能班師迴朝,這新衣能送到謝長遠手裏了。


    「唉……」蘇銜在羅漢床上仰麵躺下去,酸溜溜道,「有人念著真好啊——」


    謝雲苔翻翻眼睛,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麵前去聲討:「你能不能別總這樣拈酸吃醋?」


    「我不能!」他耍賴地翻身抱過軟枕,手長腿長,給了她一個巨大個的委屈。謝雲苔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繃了一會兒,哧地笑出來。


    「好啦……」她小聲,「你的我都裁好了。等給爹爹的也裁好,我先縫你的還不行?」


    「嗯?」蘇銜翻身坐起來,眯起的雙眼變得狹長,帶著一種深沉的不信任,「你唬我的吧?」


    ……說得好像她總欺負他一樣!


    謝雲苔一瞪,轉身接著裁衣服去了。


    蘇銜僵坐了會兒,喜悅在心頭漫開。這種喜悅上次出現是他從重傷中醒來,看見旁邊有個傻子哭唧唧地怕他死。


    有人念著真好。


    咂一咂嘴,他罕見地大度:「先給咱爹做。」


    謝雲苔眼簾抬了抬,又低下:「誰是你爹了,不許瞎叫!」


    「早晚的事。」他沒臉沒皮得行雲流水,「等大軍迴朝我就提親……」說著又有幾分緊張,「謝雲苔你會答應吧?」


    謝雲苔抿一抿唇,隻問:「倘若我爹不答應呢?」


    蘇銜眉心微跳:「你先說你願不願意。」


    她緘默不言。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之前的幾個月,她仿佛在自暴自棄醉生夢死,但現下大軍迴朝的日子一日日近了,她心裏愈發地亂,瞻前顧後拿不定主意。


    理智來說,她仍覺得自己嫁他不妥,因為他一旦變心她毫無退路。他這樣的身份,就是納個妾怕是都要比她出身更高,給他當正妻哪有那麽容易?


    可是心動起來,理智什麽都不是。


    悶了半晌,謝雲苔呢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讓我爹點頭,我沒什麽不願意的。」


    「這是你說的啊!」蘇銜長鬆口氣。


    她認真點頭:「嗯,我說的。」


    二月初二,龍抬頭。


    關外的又一場廝殺進入尾聲,血腥味延綿數裏,喊殺聲漸漸淡去,傷兵的慘叫與呻|吟卻久久不散。


    幾位將軍在營帳間踱了一圈,緊鎖地眉頭久違地舒展開來——他們原都以為還要再打上幾仗,朝中卻突然傳來了消息,敵軍降書已送至京中,大軍即可班師迴朝。


    消息一經播散,敵軍迅速潰敗。隻還有兩股騎兵不肯投降,負隅頑抗,但汗王已不肯多管,任憑大恆派兵絞殺。


    等派出去的三千人再迴來,就可以拔營了。


    大將軍迴到帳中,重重舒氣:「今晚給將士們殺牛。」


    話剛說完,嘈雜聲已遙遙響起。幾人眸光一凝,側耳傾聽,不多時又有侍衛入帳:「將軍。」來者滿麵喜色,「迴來了!有位百戶好生驍勇,單槍匹馬殺入敵營,直接挑了敵將首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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