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上嗇夫再來張村催收稅款的時候,張誠家裏足量繳納了米糧和芻稿。這些米糧和芻稿都是張家用銅錢從村裏人家買來的。之所以選擇買糧食抵稅,而不是拿銅錢折算,是不想被嗇夫盤剝或者再起口角紛爭。


    之前一臉邪笑的嗇夫看著張家繳納的糧稅,臉色鐵青,哪怕用最嚴苛的稱量,張家的稅也不少分毫,看著張家新起的大房子和新起的院牆,嗇夫不知道張家是怎樣在一個夏秋就發達起來的,臉色變得鐵青。


    張誠知道這個嗇夫不懷好意。但是並沒有說什麽。大秦的官吏各不相同,有集市上稅吏大叔那樣恪守本分遵紀守法的,也有這個嗇夫這樣到了鄉下就變得囂張跋扈的。來日方長,相信自己現在開始,已經能漸漸的掌握自己家庭的命運了。


    這一年的冬季並沒有什麽新鮮事。張村因為有了泥叫兒這個小手工業的原因,整個村都過了一個富裕的年。但也僅限於此。農閑時間做點泥叫兒,補貼了全村家庭的收入。過了年,農忙就開始了。


    往年的春耕,張誠家裏的地就隻能靠母親一人。今年因為張家母子把泥叫兒這個生意分享給了全村的女人孩子。所以今年的春耕,張家這一頃半田地,就有很多人來幫忙。一些鄰居明確說是要先種完張家的土地,才去種自家的地。


    但是看著來幫忙的眾人也隻是像母親一樣在地塊裏散步一樣的隨便撒種,張誠還是坐不住了。5歲的張誠不得不親自下田開始自己第一次農事。


    秦國其它地方的農耕技術是什麽樣的,張誠並不知道。但是張村的耕種實在是過於兒戲,過於靠天吃飯。以張誠所見,這裏的農業差不多就隻有燒荒、撒種、等收割和打穀這幾件事。沒有耕地起壟,沒有施肥、沒有除草。所以雖然每戶人家有差不多一頃地,最後收獲的糧食總是不怎麽夠吃。


    張誠覺得,大秦的農業不應該這麽粗糙,至少應該有耕犁,不過他也不確定,因為也沒看到誰家有耕牛。在去縣城趕集的路上,看到過牛,卻都是用來拉車,沒有用來耕地的。在很早很早以前,在自己還是個中學生的時候,曆史書裏似乎講到了漢代的曲轅犁和鐵製農具。不過此刻是秦國,而且是秦始皇還沒有一統六國成為秦始皇的秦國,那麽農業這麽落後和粗糙還是有原因的吧?


    張誠讓母親給自己縫了一個麻布口袋,像書包一樣,有一根背帶,斜斜的挎在肩膀上,口袋就在小腹的位置,裏麵裝滿了穀子的種子。這是去年母子兩個人篩選出來的飽滿的籽粒。他右手握一根尖木棒,左手抓一把種子,在田地裏散步一樣走過去,木棒在土地裏戳一下,戳出一個孔洞來,然後隨手把幾粒種子投進孔穴,隨即用腳把旁邊的土踢到這個孔中,覆蓋掉種子。就這樣一路走過去。一天的時間,張誠這種點種法的耕作,也隻覆蓋了很小一個地塊。母親隻以為孩子在遊戲,沒有人注意這裏。張誠也無意試種更多的土地,就隻這一小塊就夠了。然後在這個地塊旁邊,把木棒插在那裏,大聲說“阿娘,我種完了!”。沒有人在意這塊地是怎麽種的。大家也隻以為這孩子和成年人一樣是隨便撒種。


    撒種的方法還是過於隨意,種子沒有覆土,發芽率就不高,播撒出去的種子還有可能被鳥雀吃掉。所以這個時代的田間,遠沒有後世的農田那麽茂盛。


    張誠也不確定自己的點種的方式就是正確的,按理說應該用犁鏵起壟,然後用耬播的方式下種,效率更高,出苗效果也會更好。但是這個村子裏也尋不到犁鏵,就算有犁鏵也沒有牛馬,自己是一個五歲的孩子,沒辦法去學人家扶犁耕地。再說,這塊地上幾千年來都沒人使用犁鏵起壟,自己弄那個,豈不是驚世駭俗?


    作為一個穿越者,張誠一直小心的隱藏自己穿越的身份,務求不要暴露出自己超過這個時代平均水平的知識和能力。所以在發家致富上雖然張誠可以拿出無數手段,最終選擇的卻隻有一個泥叫兒。在耕作上,雖然張誠有把握把糧食產量翻個幾番,但是在眼下自家糧食還夠吃的情況下,就隻想做一點小小的示範。木棒點種的方法可以說是孩童遊戲或者巧思。點種覆土想必能讓出苗率有所提高,自己播種的地塊雖然不大,但是還是具有一點代表性的。如果出苗率能夠提高,也能分辨出這塊田地的不同。木棒插在這裏做一個標記,一切還是等出苗的時候再說吧?


    農業是所有行業裏發展速度最慢的行業,雖然它和每個人的生存息息相關,但是一方麵是耕種收獲的周期太長,無法立竿見影,另一方麵,是涉及到糧食,太多人沒有試錯的勇氣。


    後世有試驗田,試驗田的意思就隻是用來做對比實驗的,這種試驗田並不追求具體地塊的溫飽,而是尋找高產的方法。但是試驗田的思想距離普通農民太遠,隻有農業專家或者擁有大量土地的豪紳,才可能為了提高產量拿土地做實驗。尋常百姓哪來的這種勇氣!


    農事是鄉村最重要的事,春耕之後,張村的人要去岇上祭神祈福。岇上在距離張村不太遠的一處塬上。據說那裏是古代帝王所建的城池。對這些話,張誠是不信的,古代帝王,張誠知道的古代帝王,要從現在這個時代開始,從秦始皇開始。可是這位今年還沒有自稱帝王呢。


    鄉民順著山間的小路,向那處塬旖旎而行。在綠意盎然的山間,很有情調。如果張誠還是後世的那個張誠,是一個壯年男子,是那個火箭引擎工程師,那他一定會覺得很有情調吧。但是此刻他隻覺得疲勞。


    一個五歲的孩子要走這麽遠的路……太折磨了。不能坐車嗎?不能駕駛直升機嗎?


    張誠永遠會覺得這個時代並不適合自己。自己內心中還是很喜歡舒適的現代生活。


    走近了,才發現所謂的岇上,果然是一座古城。雖然城牆已經傾頹廢棄,屋舍多年無人居住也傾塌,但還是能看出這裏依稀就是一座城市。一座真正的城市。


    當然,這座城市遠比後世的城市要小得多。但是有城牆、有屋舍、看起來能有數千人居住規模的聚落,在這個時代就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城市了。這城市雖然已經廢棄,但是城中的祭台卻還很完整,從祭壇上的痕跡看得出來,附近村落千百年來都有人在使用這個祭壇。


    村裏的長老換上整齊的衣服,在祭壇上做著各種儀式,看起來是祈願豐收。張誠卻如同一個孩子一樣東張西望。猜測這座城是什麽時代的。


    比秦更久遠的一座古城啊!這座廢墟到處都是這歲月的痕跡。這是什麽時代的城市呢?


    成人們在祭台旁做著祈福的儀式的時候,張誠已經悄悄的溜號,開始在古城裏漫步了。


    整座城基本上是夯土的建築。但是城中散落著一些雕刻著人臉圖案或者鳥獸圖案的石柱和其它建築構件。在一處石牆的縫隙裏,張誠甚至找到一塊打磨光滑的玉佩。張誠伸手抽出那塊玉佩,很光滑、很溫潤,有一種粗樸的古意。張誠對文物沒什麽見識,本能覺得這是個好東西。趕緊揣在懷裏,還想尋找更多的時候,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有傳說這裏就是黃帝的帝都,後來舜禪位於禹,這裏又做過夏都,其後夏王遷都,這裏就廢棄了……”


    張誠向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行華服男子繞過一棟屋子的廢墟,向這個方向走來。


    “咦?這裏有人?”


    和鄉民不同,這一行人衣著光潔,臉上手上也沒有泥土灰塵。在這群人c位的兩個人,一個是英武的青年,一個是還帶有一絲稚氣的少年。兩個人腰間都佩戴著玉佩和長劍,而在他們身前身後的隨從,每個人都腰間佩戴短劍,手中握持著長戈。


    “娃兒,你住在這裏嗎?”英武的青年問。


    張誠看到他手裏握著一卷木簡,另一隻手中握持一支很精致的毛筆。


    “這是……蒙筆?”張誠怔怔的看著那支筆。


    “咦,你還知道蒙筆?我就是蒙恬”英武青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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