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到來,對上郡的軍事民事並沒有太大的影響。扶蘇抽空還專門去張村視察,看到張村戶戶都是磚瓦房,百姓各個肥頭大耳紅光滿麵,扶蘇對這裏的富裕很是滿意。


    參觀張村子弟小學的時候,這學堂已經換了一批學童,看著黑板上的大字,和孩童們的讀本,扶蘇有一點恍惚。“這文字?”


    “這是鄉間的俗字。鄉民無知,學習小篆太吃力了,所以我們這裏用俗字教學,重要的是講講道理。”


    “這字倒是和隸人們的字有幾分相似。”扶蘇淡淡的說。


    秦國標準文字是小篆。但是標準的小篆多數還是刻印在石碑、銅器上。越是下級的簡書,就越是接近隸書,底層的文牘是一種介於篆隸之間的字體。已經有了隸書的雛形。而張村小學這麵使用的文字,卻是簡化後的楷書。說像是有那麽幾分像,但是如果細細追究,在這個時代會被認為是缺胳膊少腿的錯別字。但是文字雲者,還是為了把口語放到書麵上,能讀出來就行。


    新版的俗字千字文都有拚音標注。現在小學的教學,入學後先學拚音,然後拚音識字,這樣的效率更高一些。孩子們懂得了拚音,學會筆順,就可以拿著一本千字文照著閱讀認字,也給這一茬的班長們少了很多辛苦。


    對俗字課本,扶蘇未置可否。對於扶蘇這樣受過係統教育的王子來說,使用俗字很是粗陋。但是這隻是上郡的一個鄉村,這些孩子未來都隻是村民,男丁長大後最多也就是進入軍隊做一個列兵,識不識字本來也不重要,愛怎怎地吧,倒是算術,扶蘇親自考問,發現一年級的幼童都能輕易心算口算百以內的加減乘除,還是大為驚訝的。


    張村的生活富足、秩序井然。如今張村的規模也比前些年的時候擴大了好多。連村牆都從最初的木柵欄,更換為高大的紅磚牆,在塬上連綿起伏的磚牆,看起來都有了一絲城池的味道。磚牆上砌了觀察孔,長槍也可以從這些觀察孔刺出,防禦能力是挺強的。


    說到長槍,在磚牆中間或有一些小亭子,亭中就有成捆的長槍,如果有戰事,這些長槍就近就會分發到每一個男丁手裏,然後集體藏在牆後,悄悄刺殺來犯之敵。這些槍的槍尾還都插了一根橫木棒,扶蘇看著覺得奇怪,這是什麽武器?這麽根橫棒並不方便使用啊。蒙恬卻冷笑了一聲:“這都是狡猾的村夫伎倆!”


    說著,蒙恬抽出一杆槍,從了望孔刺出去,橫杆卡住在了望孔處。“這樣用,就不用擔心槍被外敵奪去了。小聰明而已。”


    “然而有效啊!畢竟村民不能和百戰雄兵相比,隻求自保,能想出這種辦法也算是費盡心機了。”


    張誠在旁邊陪著笑,其實這些設計都是在村裏民團實兵演習的時候,發現刺槍會被敵人奪走反刺,才想出來的笨辦法。但是那句話怎麽說的,一個笨辦法有效,就是一個好辦法。


    “越來越有墨家子弟的猥瑣味道了。”扶蘇淡淡的說。


    墨家非攻,所以設計了很多攻城防守的器械。說墨家猥瑣,隻是和秦軍大開大合的風格相對比而言。實際上,秦軍在攻城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遇到墨家子弟。有墨家守城,就總會拖延時間增大傷亡,但是攻破墨家守城後,秦軍的報複也是很殘暴的,因此也傳出墨家守城,秦必屠之的口號,讓戰國末年,墨家參與守城的時候,首先就麵臨守城方官員和百姓的抵製。


    這也是秦人刻意造成的印象,是一種陽謀。


    再次登臨村中的了望塔上,俯視四野,田野一片蔥綠。遠處河灘旁也設立了工坊,山坡上有工匠在伐木,斧頭和雙人鋸推拉,一棵巨樹不消片刻就被砍伐下來。然後巨木順著山坡滾動到山腳,在現場就被剝掉樹皮,再拖到河這岸的木料廠,一層層疊放整齊。


    “那些樹要露天放置一年以上時間,讓它內部幹透,才好使用。樹皮就直接送到河邊的浸泡池,浸泡軟爛後,可以用來造紙。”


    “木材放在那裏,要是外敵來侵,豈不是可以用作工程器械?”扶蘇道。


    “那就隻好放一隻火箭,燒掉了事了。”張誠撇撇嘴。木材放在村外,確實有這種風險,但是和村裏的人反複商量規劃,也隻能如此,主要是巨木沉重,搬運不易。就隻好在村外就近處堆放,在木材廠設置了一個簡單的工坊,可以把巨木裁切成為各種尺寸,再運輸才方便一些。當然,如果有機械,有蒸汽驅動的鋸木機床,處理起木材來就更方便了。


    看張誠這樣說,扶蘇也就沒話了,從塔樓走下來,扶蘇習慣性的去撥弄樓下的一個懸吊的青銅筒子,一推之下,響起清脆的鍾聲。


    “是銅鍾?”扶蘇問。


    “啊,隻是一個示警的東西,不在禮製範疇之內,不違製的。”張誠趕忙解釋。這個銅鍾做成筒狀,就是為了和禮製的鍾鼎區分開。


    鍾聲響了,村民紛紛從自己的家中走出來,往塔樓這麵看,幾個青年還興奮的取了長槍往這麵跑。


    “無礙的,無礙的,是公子扶蘇來檢查我們村的防備情況!”張誠大喊,又覺得這一幕似曾見過。


    接下來扶蘇依次參觀了鐵廠、蜂房、車輛廠、泥叫兒作坊和手套作坊。


    泥叫兒作坊的生意大不如前,隨著市場趨於飽和,銷量也少了很多。雖然還能維持運營,但是張誠估計早晚會有一天這個小玩具不再具有什麽競爭力。玩具這個領域還是挺有趣的,市場大、利潤也不低,製作通常又簡單,如果不做泥叫兒了,用什麽代替品繼續支撐大秦玩具市場呢?張誠一時想不出來。風車?竹管人?竹蜻蜓?張誠都認真的想過,但是想來想去,這些玩具都存在著不能模具化、不能流水化、容易仿製的問題,也就暫時擱置下了。


    現在村裏的女人們,主要的收入還是縫製皮手套;村裏的男丁主要的收入是製作車輛。至於村裏的孩子,很多孩子靠著侍弄蜂箱,賺到自己的零花錢。養殖蜜蜂確實有一定風險,但是上一代的毛孩子們已經探索過了,傳流下來一套完善的操作工藝給弟弟妹妹們,這些弟妹嚴格按照規程操作,張村的蜂箱現在已經超過一千個了。這些蜂箱一年能提供5萬升蜂蜜,單靠這筆錢,張村就永遠是整個秦國北方最富裕的村莊,而許氏商行靠著蜂蜜這一項,也成為整個大秦最有名的商行之一。


    雖然蜜蜂產業能帶來巨大的收入,但是張村並沒有因此放棄農桑。實際上,糧食生產才是村長最重視的事情。每年按照時令耕地、播種、施肥、田間作業和收割。到了農忙的季節,張村寧可停掉所有其它產業,也要全力投入到耕作收割上。由於采用了鹹陽和張誠發明的偽鹹陽式樣的農具和改良的田間管理手段,如今張村的糧食產量比若幹年前翻了幾番,現在張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有超過三年的口糧儲備,而村裏巨大的公倉,屯糧足夠全村九年所用。即使是戰亂和大災,村子也沒有饑饉之憂。糧食產量高,按照國家規定的固定稅收計算的糧稅占比也就低,所以張村是整個上郡農稅繳納最積極、完成度最高的村落。除了按時交稅以外,還會賣一部分陳糧給蒙恬的大軍和修築長城、直道的民夫。在糧食這一塊,張村也有不小一筆收入。


    陳糧誰都不愛吃。所以村民把陳糧都賣給了工地上。雖然是陳糧,但是大秦有法度,陳糧裏也絕對不會摻和泥沙。張村的陳糧本來質量就好,再加上每個項目段上都有張村子弟負責,采購自然有傾斜。也是解決了張村陳糧過多的問題,但是隨著糧產穩步提高,張誠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搞不好就需要做一點糧食轉化工作了。釀酒釀醋榨油喂牲口都是辦法。但是在釀酒這事兒上,張誠始終猶豫不決。現下村民已經有穀子釀酒的,可是酒能亂性,一個民族如果沉溺於這種麻醉品,最終並不是好事。如果張誠介入釀酒,除了擴大規模,再就是加一道蒸餾技術,提煉出高度酒和酒精。酒精在醫療、衛生方麵有很多用途,說起來也有必要。但是高度酒一旦泛濫,在這個娛樂不足的時代……隻怕對民風影響太大。


    飼養牲畜是個好辦法,穀飼牛穀飼羊,可以讓牛羊快速催肥。出肉多。就算張村自己吃不掉,也可以製作成臘牛肉臘羊肉供應大軍或者遠銷鹹陽。


    說起來鹹陽距離上郡也並不算很遠,直道通達後,快馬到鹹陽晝夜可達,而車隊就需要多幾天才能到達。要是這麽想,始皇帝把扶蘇送到上郡,一方麵存了保全扶蘇之心,另一方麵,一旦有事,扶蘇和衛隊能頃刻抵達鹹陽。有直道、有蒙恬保駕,始皇帝其實把什麽都幫著扶蘇都想到了,唯一沒想到的是身邊小人多,以及扶蘇和蒙恬兩個人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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