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入寺工時間不久,居然折騰出這麽多事兒,也算是能幹了,說說,朕該賞你什麽?”


    “這都是小臣職分所在,不敢求賞賜。”張誠深深施禮,這話說的卻很真誠。三視圖是為了自己方便,軸承和減震車弓子都是隨手而為,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工作,在張誠自己看,沒什麽重要。


    “賞錢、加封你官職、賞賜什麽貴物,都可以的。”秦始皇微笑著說。


    “小臣年資尚淺,不敢晉升過速,眼下的職務已經是很高了,小臣在寺工還需多做曆練。至於錢財,小臣俸祿還夠支用,小臣不敢貪財。”


    “賜你幾個姑娘?”


    “臣下年紀尚幼,身體還未長成。”張誠抿了抿嘴,歎息一聲。這個表情在皇帝看起來有點好笑。


    “看你言辭不錯,在上郡讀過書吧?聽說大儒公孫尼子教過你?聽說你還在那麵開設了學校,有一波弟子?”


    秦始皇你咋啥都知道?你聽說的也太多了。


    “幼時來鹹陽參見陛下之前,是公子扶蘇送我去公孫尼子先生那裏學的奏對禮儀……至於學校,我們鄉下地方,讓孩子學一些謀生的技藝而已。”張誠避重就輕的說。


    “大儒啊,那你所學的是儒家?”


    擦,這句話可輕可重,答錯了萬一皇帝挖個坑給我種下去怎麽辦?


    “陛下,小臣隻是學了點禮儀,對儒家知道不多。”


    “儒家的書讀過沒?公孫尼子是荀子的弟子,哦,李丞相也是荀子的弟子,荀子、論語你讀過沒?”


    “論語大概知道一點詞句,但是我理解的不一定對……荀子,不曾教授。”


    “學了哪些論語,說來聽聽?”


    “先生曾經說過,朝聞道,夕死可也……”


    “嗯,這句不錯,知道意思嗎?”


    “大概是……早上知道了去仇家的道路,晚上我就要去弄死他……”張誠想起前世傳的很廣的《掄語》,瞎掰了一句。秦始皇一下子把桌子上的飲子都碰灑了。


    “小臣失禮……”張誠惶恐。


    “沒……沒什麽失禮的,你這個理解很好,很好啊!你還真是個天才!”秦始皇放聲大笑。從來沒聽人這樣解過《論語》,孔夫子的棺材蓋怕是要蓋不住了。不過嘛……這個理解好像也很符合大秦青年的氣質。


    “你要是這麽理解的話,那朕準你多讀一些論語。”


    “是,尊陛下所說。”張誠覺得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知道你也不怎麽缺錢。聽說你在上郡有自己的工坊和商行,家財頗豐。”秦始皇感慨了一下。


    “全賴陛下威武,一統天下,小人的商品才有機會行銷四海,積攢下微薄的家財……”


    看著張誠應對流利,秦始皇覺得有點索然無味:“年輕的後生,也不要這麽謹慎,朕是真的要賞賜你點東西的……”


    張誠無語,一時想不出什麽該開口說要什麽賞賜。


    始皇帝從衣襟上解下一塊玉佩扔過來:“這個送你了。”


    張誠慌忙伸手接住,卻是滿臉惶恐:“禦用之物,賞賜小臣,不妥……”


    “不過是一塊壓衣襟的玉佩而已。不是啥名貴之物,朕帶著,就是禦用之物,給了你,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雖然比石頭貴一點,但是也沒什麽。”秦始皇笑笑。如張誠所說,十七歲的少年,再升他的官職,也不是什麽好事。“傳——”


    趙高立刻躬身上前。


    “賜張誠美華服、鼎、簋、豆、俎、匕、鬲、甗,賜金十斤、酒十鬥、醬十鬥!”皇帝隨手給出的賞賜算是中規中矩。鼎、簋、豆、俎、匕、鬲、甗都是張誠這一級別勳臣官吏可以使用的食器和禮器,酒和醬都是日常生活所用。金十斤算是貴重,也相當於張誠這段時間勤於王事努力工作的獎金。誰也說不出啥來。就是美華服這東西,穿著漂亮、體現身份、也體現陛下對張誠的嘉獎,這是給人看的。


    “謝陛下。”皇帝決定的賞賜,張誠就沒必要再推辭。


    “迴去吧,為大秦努力工作!”皇帝揮揮手。


    張誠站在宮門口,看著宮中仆役已經把皇帝賞賜的禮物裝上了一輛獨輪車。兩名仆役推車。


    “張府佐,”送張誠出門的趙高說一聲。


    “大人。”張誠躬身施禮。


    “你不錯,好好做吧。”趙高也沒說出什麽話來。隻是拍了拍張誠的肩膀。張誠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臉上卻還是微笑。“全憑大人栽培。”張誠覺得自己想吐,怎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看著張誠出宮的背影,皇帝問身邊隨侍的弄臣侏儒優旃:“怎麽樣,剛才這個少年解讀的論語如何?”


    “陛下,按照他這樣說,那臣也能解論語。”


    “說來聽聽?”


    “既來之,則安之的意思是,敵人既然來了,就要把他安葬了。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的意思是,君子不對人下重手,就沒有辦法樹立威信……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意思是自己不想要的東西,也不會給送給別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意思是,把人打的快要死了,他才會說我愛聽的話……”侏儒優旃翻弄著白眼隨口胡說。侏儒,身高不滿五尺,按大秦的律法,都算不得成年人的,不入刑律,所以在皇帝麵前怎樣胡說八道都毫無禁忌。


    皇帝陛下放聲大笑,這聲音震動了整個宮殿。


    “你說,這孩子是故意這麽說的,還是他真這麽想的?”


    優旃微微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地神情說道:“哎呀呀,關於他究竟是如何思考的,我可是一點兒都不清楚呢。不過嘛,就我個人而言啊,我倒是認為這幾句話聽起來蠻有些道理的喲,說不定當年的孔子也是這樣想的呢。依微臣之見呐,陛下您應當提拔那張誠去擔任博士官一職,讓他專門鑽研《論語》這部經典之作,從而開創出咱們大秦獨特的儒家流派來!”


    聽到這裏,皇帝不禁怒目圓睜,抬起一隻腳,做出要狠狠踹過去的姿勢,並大聲嗬斥道:“給朕滾開!”然而那身材矮小的侏儒卻反應極為敏捷,隻見他迅速地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兒,輕輕鬆鬆便躲開了皇帝這淩厲的一腳。緊接著,他又連忙站起身來,嬉皮笑臉地迴應道:“微臣謹遵聖命!”


    皇帝見狀,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不管這小家夥是信口胡謅、故意糊弄朕呢,還是真心如此理解的,總之能有這般有趣的言論倒也實屬難得,今日朕心情不錯,你也就不必再替他辯解啦......秦儒?嘿嘿嘿,秦儒,可還行!”


    張誠迴到自己的宅邸,闔府的下人看到皇帝賞賜,興奮的不得了。


    張誠卻指揮下人在東廂房收拾出一間房,把禦賜之物放到屋子裏,妥善的排列好。衣服和玉佩還要穿戴兩天,以示陛下恩寵和自己感恩,小推車出了宮門,這些事兒就瞞不了誰,也沒必要遮掩。至於鼎、簋、豆、俎、匕、鬲、甗這些東西,就供起來吧,別弄壞了,以後再出點什麽錯處。反正自己過日子也不講究士禮,也不需要拿這些東西擺譜,另外就是,張誠一直對這些青銅器有些膩歪,青銅器製作的時候,會混入鉛錫之類的金屬,保不齊還有砷,鉛砷都是毒物,對身體沒啥好處。自己在上郡的時候,幼年都是使用陶土的食器,後來有了鐵作坊,就用鐵鍋燒菜。始終不肯用青銅。在鹹陽住下來以後,也是從商行拿了鐵鍋,在府邸中建了火牆火炕和煤灶,日常吃的多是鐵鍋燉之類。日常的餐具,也隻是粗瓷或者漆器,求的是一個便利和安全。


    在私宅裏,張誠的生活和大多數秦人不一樣的一點,是大多數秦人習慣於席地而坐,而張誠,吃飯寫字都使用高桌和椅子,兩腿自然垂下,血脈暢通。雖然在外麵參加宴飲或者做事、或者招待客人的時候難免要在席上跪坐,但是在自己家裏,還是高坐會舒服很多。跪的久了,腿都會羅圈。


    這些桌椅不是從寺工定製的。寺工當然有這個能力,但是張誠沒有這個權限。寺工所產,全是大秦國家的資產,找寺工工匠定製家具拿出來,那就是貪汙。


    這些桌椅是從許記定製的,許記有自己的作坊和匠人,比之寺工的水準當然差很多,但是張誠在這方麵也不是特別挑剔。


    說話間,許記來人送東西。


    張誠和張村之間的通信,一直是通過許記來實現的。一個月四五次,張村的商隊送貨物到鹹陽,便帶了給張誠的書信和一些寄送給張誠的物品。在下一次商隊返迴張村的時候,就帶迴張誠的迴信。


    書信主要是學生的課業,公孫尼子的書信和趙杏兒的私信。迴信則包括張誠對學生課業的批複,一些張誠零散的筆記,用於學生們參考學習。以及……給趙杏兒的私信。


    夫妻兩個新婚不久就分開,靠的就是這些書信來維係彼此的感情。前兩個月的信裏,趙杏兒說,月事未至。這便是有了身孕,至今已經越發確定此事。但是趙杏兒依然堅持去學校上課學習,還要作為班長和學長,負擔本班和低年級同學的一些課程。


    與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此次前來遞送書信之人,竟然是許記的大掌櫃!要知道,這位許記大掌櫃雖說並無官員之身,但身為商會之首腦,其地位亦是尊崇無比。如此身份顯赫之人,又怎會親力親為地押送這些書信雜物而登此門呢?


    “聽聞貴府佐大人入宮麵聖之後,承蒙陛下隆恩賞賜,老夫特此前來恭賀一番啊。”顯然,他定是得到了相關消息,故而借著送信之名,親自登門前來一探究竟,試圖探聽一些內幕消息。


    麵對此情此景,張誠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如何迴應才好。稍稍遲疑片刻後,他隻得麵帶微笑,引領著這位德高望重的老掌櫃前往廂房中,去觀賞那些禦賜之物。隻見那廂房中,擺放著一尊尊金光燦燦的鼎、簋、豆、俎、匕、鬲以及甗等珍貴器物。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之下,它們閃爍出耀眼奪目的光芒,甚至有些令人感到目眩神迷,幾乎難以直視。


    “聽說陛下是因為府佐研製出軸承和減震車弓子,所以有這賞賜?”老掌櫃進入了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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