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田?那個哲學家?張誠有點暈。


    哦,不是,那個叫蒙田的是法國人,眼下這個人是蒙恬。發明了蒙筆的蒙恬?


    張誠第一次在這個時代見到了一個大人物,一個活著的大人物。


    蒙氏在大秦是一個顯赫的姓氏。


    蒙家先祖蒙驁是齊國人,在秦昭襄王時來到秦國,莊襄王時投身軍伍,累軍功成為成為上卿。秦王政初年,蒙驁就成為秦國最大的軍頭之一。蒙驁的兒子蒙武在大將軍王翦麾下以副將職務參加滅楚之戰獲取軍功。蒙武的兒子蒙恬繼承父祖基業,少年投軍並迅速成為一代名將。蒙恬是這個時代軍功赫赫的名將,常年率精銳秦軍北征匈奴,蒙恬麾下的副將王離正是大將軍王翦的孫子,而軍中的監軍則是秦王政的長子扶蘇。蒙恬的兄弟蒙毅也同時做到上卿,並帶兵護衛秦王陛下,蒙氏家族的地位甚至超過了蒙驁在世時。


    張誠對蒙恬這個人在當世的地位履曆一無所知,但是後世的曆史讀本中提到,秦始皇去世後,李斯趙高曾經偽造詔書,逼死了蒙恬和公子扶蘇。蒙恬可算是曆史上有名的大冤種之一。


    但是這些,張誠並不感興趣。曆史上的一切人最後都會死掉,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張誠就已經想的很通透。無非是這樣死去那樣死去,早一點死去還是晚一點死去。張誠對蒙恬的興趣就隻是在於——這是那個發明了蒙筆的男人,而根據許氏商行許掌櫃的說法,發明蒙筆的蒙恬,是秦國威名赫赫的大將軍。至於這個將軍到底有多大,張誠是不清楚的。


    “蒙將軍問,你是住在這裏嗎?”


    看張誠發呆,蒙恬身旁的那個少年提醒他。顯然,在這個廢棄之城發現一個少年,兩人都有些驚奇。


    “哦,不是,我住在塬下麵的村子裏。”張誠說。忽然想起來對方的身份,於是舉手加額行禮“高奴縣公士之子張誠見過蒙將軍。”


    “公士之子?”蒙恬立刻正色還禮。也讚歎這個娃兒機靈有禮。“你父在哪支軍隊裏服役啊?”


    “先父五年前戰死了。”張誠說。


    蒙恬有些遺憾,秦軍天下無敵,但軍士卻不是不死之軀,看到眼前這個軍中同袍子弟年齡還小,可是他的父親卻已經幾年前戰死,不禁心中有憐憫之情。


    “你是自己一個人到塬上來的嗎?”蒙恬問。


    “啊……不是,我們村子在祭祀,全村人一起上來的……”張誠說。


    “哦,在哪裏祭祀?帶我過去看看?”少年躍躍欲試。


    一行人轉到祭壇那麵。一路上,張誠驚歎這大秦軍隊的訓練有素。所有護衛士兵都步調一致,幾十個人行走起來卻仿佛沒有聲音一樣。一路上張誠賊兮兮的瞄著這些軍士,看他們的裝束、兵器、身上攜帶的裝備,猜測這樣一支軍隊是不是秦軍平均水平。


    這些士兵5人一組,雖然多數腰間都佩短劍,但是手持的武器卻不一樣,有持弩的,有持矛的,有持戈的,還有持盾的。看他們的隊列,顯然是非常有章法。持矛戈的走在前麵,持盾的在隊列外側,持弩的在隊列中央。每個人都很機警。蒙恬和那位少年顯然是軍士們保護的對象,他們在隊列的正中心。


    張誠甚至在每個士兵的腰間還看到一個金屬水壺。應該是青銅所做吧。是一種青色發著金屬輝光的扁壺,壺口是蒜頭型,剛剛好可以用麻繩纏繞掛在身上。


    原來這就是秦軍,這是一支自帶補給,可以長距離行軍的步兵隊伍。


    張誠雖然有軍伍生活經曆,但是自己從事的是文職,很長時間都是做研究,對行軍作戰並不了解。不過看多了那支軍隊的風采,對步兵行動舉止的氣質還是能很好的把握。


    眼前這一支小隊,放到整個曆史上都能算得上精銳——如果不考慮他們的武器的話。不過秦軍的武器也還是很精良的,張誠看到每一支戈矛鋒刃上都閃著寒光,弩的機擴也閃耀著金屬的光芒。看得出這些武器製作很精良,而且保養的很好。


    張誠想起,在紀錄片和博物館中看到過關於秦代武器的說法,說商鞅時代建立了最早的軍工流水線體係,采用物勒工名的方法來確保武器的標準化和質量。秦代的武器在當時是全世界最精良的,在中國曆史上也幾乎是巔峰的存在。


    親眼見到了秦代的軍工生產產物和水平,張誠有一點小激動。


    祭壇上,鄉老們繼續舞蹈吟唱:


    “豐年多黍多稌,


    亦有高廩,


    萬億及秭。


    為酒為醴,


    烝畀祖妣。


    以洽百禮,


    降福孔皆。”


    在場的人中,隻有蒙恬和他身邊的年輕人知道這是《詩經·周頌》豐年一章。甚至連領唱的鄉老,對自己所唱的這首詩的內容都不懂得,隻是故老相傳,一代又一代人在祈禱豐收的祭禮上都吟誦這一首詩罷了。


    詩的意思是:


    我祈禱豐年到來啊!


    多打穀子多有餘糧,


    我們準備了又高又大的糧倉啊。


    能夠存的下豐年萬億收獲,


    糧食釀酒又甜又美啊,


    釀酒要獻給祖先來喝。


    我們用美酒配合祭典,


    請神靈講給我們美好的收獲!(九指神蓋譯詩經,不要太認真,譯文是配合小說內容和情節調整的,準確的譯文請參考餘冠英等名家的譯本。)


    當蒙恬帶著一隊軍士出現在祭壇前的時候,鄉老們紛紛放低了聲音。蒙恬做了一個繼續的手勢。祭祀繼續著,但是鄉民們顯然有些慌張。


    祭祀結束,村長老魁叔過來見禮。“官長,在下是高奴縣下河張村村長,上造張魁。”張魁平時走路一瘸一拐,但見到軍士,卻挺拔了身體,別有一股英氣和威武。


    “我是內史蒙恬。”蒙恬對眼前這個老兵的精神很滿意,“剛剛見了這個小娃兒,他說你們是塬下麵的村子裏的。”


    “蒙恬將軍!是的是的,小人是下麵村子裏的。”張魁可不是對蒙恬大將軍一無所知的人,開玩笑,蒙恬大將軍,主持大秦北方軍務,軍神一般的存在,在整個大秦的軍伍中,蒙恬將軍差不多是僅次於王翦大將軍的人物了。


    “在這裏祭祀,是個什麽說法?這個城是怎麽迴事?”蒙恬身邊的少年問,蒙恬點點頭,示意張魁迴答。


    “稟告將軍,我們每年春秋都會上來祭祀,求乞風調雨順的。這裏據說是黃帝升天之城,在這裏祭祀求乞豐收,最是靈驗。從我記事兒的時候就是這樣了。”老魁叔說。蒙恬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能給大將軍迴話,那是多麽榮耀的事兒啊!


    “你說這裏是黃帝升天之城?軒轅黃帝嗎?”蒙恬身邊的少年說。


    “就是軒轅黃帝啊,我們村是張村,故老傳說,我們張氏的也是出自姬姓,是軒轅黃帝第五子。”


    蒙恬笑笑,拍拍老魁叔的肩膀“這麽說的話,我蒙氏也出自姬姓,咱們祖上還都是軒轅黃帝呢!”老魁叔被蒙恬這親昵的動作驚到,一動都不敢動。張誠聽得有點呆,軒轅皇帝升天之城,那該是多麽古老的遺跡啊,自己怎麽從沒聽過?想到無數更古老的遺跡,在曆史的長河中湮滅,張誠就有一點發呆。


    “帶我們走走,看看這座城吧。”蒙恬說,隨手指一下身邊的少年,“給公子講一講這城的故事,這是公子扶蘇。對了,剛剛這個小娃兒說他是公士之子,他父親幾年前戰死了?”


    “是的,誠哥兒是我們村公士張黑的遺腹子,現在家裏就他和母親兩個人。”老魁叔不覺得公子扶蘇是個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忙著迴答蒙恬的問話,張誠在一旁驚呆了。一天之間見到了蒙恬和公子扶蘇,這是什麽運氣,這兩個悲催的家夥,齊聚此地,是因為什麽呢?他們兩個是曆史著名的背運之人,不會給自己和村子帶來壞運氣吧?


    公子扶蘇,是秦始皇的長子,本應繼承秦始皇的帝位,成為二世皇帝,結果卻在李斯和趙高的陰謀之下,被誅殺在外鄉。張誠看著這個麵帶稚氣的少年,想一想再有12年秦始皇就會死了,然後扶蘇就在同年死掉,包括這個蒙恬,也在同年死掉。敢情自己今天是和兩個死人聊了半天,真是晦氣!


    路上,蒙恬一邊聽老魁叔介紹這一帶的山川地勢風土人情,一邊問老魁叔和張誠家裏的生計情況,老魁叔傷殘退伍生活有無困難,張誠母子作為公士遺屬,生活有無困難,地方上有無刁難。還一並問清張村具體方位,表示改日要去村上看望村裏的老兵們。


    大將軍並不是一個冷酷狠絕殺人如麻的武夫,更像是一個溫厚多情的文人。然而張誠對軍事曆史的了解比對一般的曆史了解的還要多一些,知道在古代,這種看上去寬厚的武將,最是危險。吳起那樣的名將能給普通士卒吮膿瘡,士兵的母親就痛苦擔心自己的兒子最後會為吳起赴死。冷酷和仁慈,隻不過是名將的一體兩麵。有一句話叫慈不掌兵,在戰場上大將軍不僅僅會下命令殺死敵人,殺死自己人的命令、眼看士兵陷入絕境卻不援救的事兒,也絕對不少。蒙恬是一代名將,怎麽可能是一個仁慈寬厚的青年?


    張誠慢慢的落後在這隊軍士的後麵,最後更是退到村民之中,牽著母親的手,攥的緊緊的,手裏全是汗水。他覺得自己還是要迴到小村做一個普通的農家子,應該遠遠離開蒙恬扶蘇這兩個倒黴蛋,最好今生永遠不見,此時的張誠不會想到,沒過幾天,就要在自己的家裏迎接蒙恬將軍和公子扶蘇,更不會想到,自己在未來的歲月裏,少不得要和這兩個大黴人打交道。


    “這兩個人的黴運,不會傳染吧?”張誠覺得自己都有點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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