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呂後之後,劉盈恍惚了好一陣子,時常呆望著一個方向出神。


    曾幾何時,劉邦跟他說過,不論年紀大小,隻要父母還在,就不用擔心死亡的降臨……老太公活著的時候,劉邦就活脫一個流氓。而劉太公一走,劉邦確實變化很大。


    如今也輪到了自己!


    身前沒有人給自己擋著了。


    往後看看,還有一群小崽子,需要自己庇護。


    人到中年,不過如此。


    劉盈越發放手,將政務甩給了劉恭,讓這個豎子放手施為。


    劉恭還算爭氣,也是被劉盈的棍子打出來了。


    他很清楚,就算監國攝政,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甚至是登基稱帝,擺弄不明白,還是要被下麵人哄騙。


    一個成熟的掌權者,除了要英明睿智,還要有足夠的自己人,能把真實的消息告訴自己。


    因此劉恭表麵上將政務交給張蒼和張不疑。


    形成二張柄國的格局。


    在暗中,他積極提拔自己人。


    讓張釋之進入戶部,晁錯進入禦史台。


    至於賈誼,則是安排在了禮部。


    這樣一來,人事、財稅、監察,他都有可以信任的人。


    然後再進一步挑選,充實,壯大自己的班底兒。


    短短兩三年間,劉恭已經有了相當的威望。


    他在大漢的內部,推行了不少政策,比如改革收稅的方式,采取夏秋兩稅。他還建立十三處大型糧倉,針對各地的水旱災荒,及時救濟。


    劉恭很清楚,大父劉邦那是開國皇帝,蕭相那些人更是才能過人。所以劉邦才能把政務放心交出去。


    到了劉盈這裏,雖然威望不及,但開國有功,也能收迴權柄,順利推行自己的意誌。


    自己就比較慘了,年紀小,威望低,可用的人更少。


    還能怎麽辦?


    隻有勤奮。


    所以劉恭是正兒八經宵衣旰食,早起晚睡,幾乎沒有休息時間。


    不過縱然多繁忙,也有些事情沒法推開。


    比如秦王劉長歸來!


    “仲父!”


    劉恭小跑著迎上來。


    劉長身形高大魁梧,滿臉絡腮胡子,宛如一頭壯熊。


    他伸手抱住了劉恭,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


    “好啊,你長大了!”


    劉恭笑道:“仲父,您越發威武霸氣了。”


    聽到誇獎,劉長很是得意。


    “我這些年橫掃極西之地,暢通無阻,蠻夷懾服……這些事情,你可知道?”


    劉恭不停點頭,“怎麽不知道!仲父威武,冠絕古今,天下皆知,縱然項羽複生,也斷然不是仲父對手。”


    千穿不穿,馬屁不穿。


    更何況還是劉長,他更是笑得燦爛,跟開了一朵花似的。


    隻是樂了片刻之後,劉長又抹了抹眼淚,哭了起來。


    “隻可惜,阿母沒了,不能聽到我的捷報了!”


    雖說不是親生的,但劉長對呂後是真有感情。


    奈何雙方距離太遠。


    他得到呂後去世的消息,已經是死後十個月,安排了手邊的事情,又準備返迴奔喪,結果等他迴來,連孝期都過了。


    子欲養而親不在。


    劉長是真的傷心欲絕,越想越悲傷,當著劉恭的麵,就放聲大哭起來。


    提到了大母,劉恭也跟著掉眼淚。


    哭了半晌,他才想起來,“仲父,阿父在長陵等著你。他知道你迴來,不會休息,就在那裏等著你了。”


    劉長一聽,連忙點頭,“快點,我現在就去!”


    等到了長陵,劉盈站在那裏,和劉長四目相對,隨後兄弟兩個結結實實抱在了一起。


    “二哥!你還好吧?”


    劉盈點頭,“還好。”


    “那其他人呢?大哥呢?阿姊呢?”


    劉盈怔了下,隨即輕歎道:“大哥比阿母走得還早,至於阿姊,她以為阿母之死,心中悲痛,去年的時候,也走了。”


    頓了頓,劉盈才道:“長啊,說句傷心的話,這些年我辦喪禮的經曆,比起上朝還多。隨著阿父打天下的老臣,宗室親族,至親骨肉……一個一個,都離我而去,身邊能談心的人越來越少。所謂孤家寡人,不過如此。”


    劉盈將手按在劉長的肩頭,“伱呢?有沒有怪我?讓你去極西之地,錯過了好些事情。你是個喜聚不喜散的,讓你受苦了。”


    劉長愣了好一會兒,終於甩了甩頭,“二哥,其實我還是願意往外麵看看的,你不知道,這外麵當真是天高海闊,所見所聞,都是我沒有想過的。那麽遼闊的土地,卻沒有一個像樣的國家,全靠我和如意、四哥安排。就像二哥說的,我們是在光大華夏,壯大阿父留下來的基業,我樂在其中!”


    劉盈沉吟一下,用力頷首,笑道:“我卻是忘了,原來長也長大了。”


    說完之後,劉盈引著劉長,到了劉邦的靈前。


    兄弟兩個,並肩而立。


    和從前相比,劉邦的靈前除了神功聖德碑之外,還有一尊青銅鼎。


    在鼎裏麵,放著從各地取來的土壤。


    “長,你看,這裏麵有南越國的、倭國的、箕子朝鮮的,這幾年又陸續添了西域諸國,身毒列國的,阿父雖然在九泉之下,卻也能知道,他創立的江山,一天比一天興旺壯大。”


    劉長用力點頭,“是啊,阿父一定很高興,他在那邊,肯定摟著美女,喝著好酒,大肆吹噓……就算三皇五帝,也比不上他的功績。”


    劉盈笑而不語。


    劉長也從懷裏,取出一個包布,這裏麵就包著他帶迴來的土。


    有波斯高原的,有地中海沿岸的,還有非洲的……總而言之,他們兄弟三個,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國家,論起疆域,甚至還在大漢本土之上。


    當然了,說是國家,還有些勉強。


    畢竟隻是完成了簡單的跑馬圈地,至於接下來的發展治理,還不知道要曆經多少代人才行。


    如今的世界,基本上以漢家文明最高,最是興旺繁榮,人口眾多,無與倫比。


    然後是西域。


    這一片是承接中華文明的中轉站。


    基本上中原的文明成果會通過商路,送到西域。


    然後一條向西,一直傳播到地中海。


    一條向南,傳到天竺。


    華夏神州,正是文明之源。


    而劉邦也得到了一個尊貴無比的稱唿:


    萬國共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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