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兒子?”劉盈明顯有些不敢相信,就仿佛從天上掉下來似的。


    劉樂白了他一眼,“是,六斤多重呢!貞辛苦了。”


    劉盈咧嘴大笑,“她確實很辛苦。”太子妃竇氏原來單名娥,劉盈不喜,才改為貞,誰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反正他願意改,也就隨著他唄。


    這時候劉邦已經衝了過來,瞪大眼睛問道:“皇孫,朕的皇孫如何?”


    劉樂道:“一切都好,阿父請進。”


    劉盈和劉邦一前一後,擠進了屋子,哪知道呂後擋了過來。


    “都仔細點,別毛手毛腳的。”


    劉盈急忙點頭,“阿母,我知道。”


    “隻許看一會兒,就趕快退出去,孩子剛出生,別衝撞了。”


    劉盈接連點頭,和小雞啄米似的。


    劉邦已經不耐煩了,“別廢話了,快讓我瞧瞧孫子啊!”


    呂後還想責備兩句,但一看老流氓眼睛都冒光了,也不好說什麽,把孩子抱過來,劉邦小心翼翼接過,抱的那是個孩子,分明是活寶貝。


    老流氓伏身看去,頓時咧嘴大笑,“瞧瞧,多好看,這個鼻子,這個眼,簡直和盈一般不二……盈,你也瞧瞧!”


    劉盈興高采烈湊過來,才看了一眼,就皺眉頭了。


    眼前這個臭東西是誰啊?


    臉上黑黑的,鼻子扁扁的,額頭還有翹起的皮膚,最最關鍵,連頭發都沒有幾根……說是孩子,簡直和小妖怪沒什麽區別。


    劉邦瞪了他一眼,“怎麽,高興傻了?連自己兒子都不認得了?”


    “認,認得。”


    “那你也抱抱他啊!”


    劉盈接過來,才一上手,小東西就哇哇大哭起來。


    劉盈頓時手忙腳亂,呂後連忙接過來,“行了,給我吧。”


    “謝謝阿母,我去裏麵看看。”劉盈幾乎是落荒而逃,直奔太子妃的產房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劉邦咧嘴大笑,“這個豎子,也有慌亂的時候。”


    呂後哼了一聲,“沒什麽奇怪的,女人懷胎十月,肚子一天天變大,身上的負擔一天天加重,等到一朝分娩,最是苦盡甘來。你們男人啊,隻是坐享其成,突然之間,就多了個孩子。盈啊,他還是個半大孩子,還沒做好當阿父的準備。”


    劉邦點了點頭,突然歎口氣,“皇後啊,這麽說起來,你當年也受苦了。”


    呂後哼了一聲,“當年受苦,現在就不苦?我就是個辛苦勞碌命!”


    說著,呂後低頭,看著懷裏的孫兒,又咧嘴笑了起來,“好孫兒,快快長大啊!”


    那邊劉盈坐在榻前,看著竇氏憔悴的麵龐,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心痛,自己當真成為父親了!要撐起一個家了!


    “你辛苦了。”


    竇氏略帶疲憊地看了看劉盈,“還好,都說第一胎是闖鬼門關,現在看來,太子福澤庇佑,上天垂青,這孩子生的很順利,一切都好……我打算歇幾天,然後去觀星台看看。”


    劉盈一怔,忙道:“這我可說了不算,你還是聽阿母的,好好調理身體,等這些日子過去,伱就算想上天,我都沒說的。”


    竇氏眨巴了一下眼睛,笑道:“那好,我就聽阿母的。”


    劉盈點頭,“那你先休息一下?”


    竇氏點頭,笑道:“嗯,不過要太子陪著才好。”


    劉盈怔了下,忙伸出手,按在竇貞的手上,小丫頭很快睡了過去……


    天家誕下皇孫,消息迅速傳開,上上下下,人人歡喜,個個開懷。


    “有這個皇孫在,太子也可以高枕無憂,總算能安靜些時候了。”張良如釋重負說道。


    張不疑卻是不以為然,“阿父,難道不是皇孫誕生,太子更肆無忌憚嗎?”


    張良猛地一怔,目視張不疑。


    張不疑撓了撓頭,“阿父,馬上就是漢十二年了,滅楚也有七八年了,雖說還沒從戰爭恢複過來,可也該有些大舉動來了。比如……北擊匈奴!”


    張良眉頭緊皺,一聲不響。


    張不疑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忙道:“阿父,就算不打匈奴,也要清理徹侯,最好讓他們隻有俸祿才好……對不起,我不是針對阿父啊!”


    張良稍微怔了下,搖頭道:“你什麽德行,我清楚。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在意的。”


    張良說完,緩緩起身,在地上慢慢踱步。


    漢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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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陛下成為漢王,已經十多年了。


    這十幾年,真可謂天翻地覆,白雲蒼狗,變化太大了。


    張良低頭看了看自己,胡須越發稀疏花白……老了,確實老了。


    陛下也年過花甲……雖說劉太公年過古稀,但是劉邦征戰勞碌,又好酒好色,壽數怕是不及太上皇。


    或許,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一想到這裏,張良的心怦怦亂跳。


    始皇帝一統天下,也不過十幾年而已,他駕崩之後,立刻分崩離析,烽煙四起。


    如今又到了漢帝身上。


    雖說劉邦不同於秦始皇,劉盈也不是胡亥……但是不管怎麽說,天下一統才幾年啊!誰也沒有什麽經驗,到底要如何穩固天下,延續國祚?


    哪怕以張良的智慧,也是一頭霧水。


    皇子、宗室、諸侯王、功臣宿將、外戚勢力……甚至還有六國遺民,草原匈奴!


    一旦劉邦駕崩,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沒法預料。


    就像丞相李斯,他那麽大的威望,那麽高的權柄,結果卻被趙高挾持,更是輕易被殺……權柄交替,風雲變化,哪怕是個小人物,也會扭轉乾坤。


    “阿父,你在想什麽?”張不疑試探著問道。


    張良搖了搖頭,“沒什麽。”


    他嘴上這麽說,但還是擺手,讓張不疑退出去……張良思忖再三,提起筆,給蕭何寫了一封信。


    別看蕭何辭相,但他的影響力依舊恐怖。


    天下官吏,尤其是地方官,還多是出自蕭何門下。


    吏治如何,是否安穩,這個問題隻有蕭何能迴答。


    偏巧他又迴了沛縣,還要去封地瞧瞧。


    這一來一迴,蕭何定能洞穿一切。


    有了蕭何的判斷,才好做下一步的布置。


    除此之外,張良思量再三,決定還是點了點韓信。


    這一點張良是非常猶豫的……韓信本人軍略超群,但是其他方麵太差,尤其是在新舊交替的關鍵時刻,韓信很容易把事情搞砸。


    而且劉邦和呂後也都忌憚他,原本看來,他是沒法利用的,隻能放在那裏,震懾朝臣。


    但是皇孫出生,韓信又是皇孫的外大父,有了這層身份,忌憚可以減輕許多。


    或許也該讓韓信動一動。


    別看禁軍不歸韓信直轄,但是禁軍諸將,哪怕是曹參,都要尊著韓信三分。


    再有,韓信巡邊,封地又在河套,還打過匈奴……邊軍那邊,無不敬畏韓信,哪怕彭越也隻會乖乖聽話。


    算來算去,就還剩下一個英布了!


    這頭猛獸還沒有馴服!


    “真是操不完的心!”


    張良暗自惆悵歎息,他是最不希望出亂子的,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張良就打算將一切消弭於無形。


    而此刻的劉邦,還沉浸在喜得乖孫的快活之中,不能自拔。


    他每天都會過來瞧瞧,一把年紀,盯著小孩子,時不時發笑,簡直跟個傻子沒什麽區別。


    “盈,你快瞧,他衝我笑,笑了!”


    劉盈翻了翻白眼,“還沒睡醒,笑什麽?”


    “沒睡醒就不能笑?沒準是在夢裏想到他有這麽好的大父疼他,情不自禁了唄!”


    劉盈哼了一聲,“我說阿父,當初我小時候,您老人家這樣過嗎?”


    “不一樣,不一樣的……你哪有朕的孫兒好啊!”劉邦抬起頭,輕聲道:“我準備啊,下旨各地的諸侯王,立刻進京賀喜。”


    “賀喜?”


    “對,道賀朕喜誕皇孫,順便朕還要和他們交代一些事情。”說到這裏的時候,劉邦神色凝重起來。


    此刻才讓人意識到,他不隻是個喜得乖孫的花甲老人,更是這個大漢朝的開國皇帝,九五至尊。


    “盈,有些事情,也該布置了。”劉邦輕拍了劉盈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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