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鬆子可是死了？”張良低聲問道，沒有迴答，他不由得提高了聲音，“豎子，赤鬆子先生可是死了？”
正在低頭忙活的張不疑突然抬起頭，傻傻道：“阿父，你終於舍得跟我說話了？死了，到了第六天就死了，什麽狗屁活神仙，就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
張不疑滔滔不絕咒罵，張良卻是眉頭緊皺，臉上閃過一絲不舍，然後才緩緩道：“往後你要聽太子的話，切莫自作聰明。”
張不疑怔了下，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們這些人都很敬佩太子……阿父，您也別想著修仙飛升了，那事不可能的。”
張良緩緩閉上眼睛，默默頷首，過了片刻又道：“等會兒太子過來，就把他帶過來吧。”
太子會來？
張不疑稍微遲疑，還是點頭。
就在這時候，腳步聲響，“是太子來了！”
他迎了出去，隻見來人卻是韓信。
“太尉！”
韓信笑道：“你阿父還好？”
張不疑點頭，“在裏麵等太子呢！”
韓信道：“我去見他。”
走了進來，韓信直接到了張良的床榻旁，一屁股坐下，嗬嗬一笑，“留侯很傷感？”
張良輕笑，“也談不上，倒是太尉，辛苦你為我守門，你在太子心裏，還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韓信笑道：“那蒯徹呢？”
“蒯徹!”
張良猛然一愣，愕然之後，才苦笑道：“太尉，你說蒯徹落到陛下手裏，他會死嗎？”
韓信搖頭，“不會的，蒯徹其人，有才略，又有士人之風，陛下愛重士人。蒯徹隻要講是各為其主，陛下多半就不會殺他。”
張良頷首，“要是陛下遇上赤鬆子，多半也是賜金作別，還會以結交世外高人而欣喜。”
兩人相互看了眼，盡在不言中。
劉盈這位太子，其實比劉邦難搞多了。
老流氓有俠氣，而劉盈卻是更純粹一些。
韓信沉吟道：“留侯，別和自己過不去，太子殿下還是仁厚的，他會留下一條路的。”
張良略微沉吟，點了點頭，笑道：“因為那三個字，我又把墨子看了一遍，隻是不知道太子有什麽高見？”
正說話間，劉盈從外麵進來，“師父！伱們都在！”
韓信點頭，“沒錯，太子挨了打，可是好了？”
劉盈點頭，“還成，不算嚴重。”他湊到了張良近前，“師父，您老人家可好？”
張良臉上含笑，“不好！很不好！太子給我出的謎題，我是一直猜不透。”
劉盈遲疑下，就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和師父探討一下，這天上有什麽。”
“天上有什麽？太子知道？”
劉盈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墨子說的那三個字挺有趣的，師父請想，他說景不移，也就是說，影子並沒有隨著身體而動，對吧？”
張良皺眉頭，“太子，你這麽解，可是夠直白的。”
劉盈含笑，“太複雜的我也不知道啊！”
韓信疑惑道：“太子，你說影子不動，那我走到哪裏，為什麽都有影子相隨？你這話不通！”
劉盈笑道：“那是因為身軀遮住了光！”
“哦？是這樣嗎？”
劉盈道：“師父請想，如果光線黯淡，影子是不是不明顯？又或者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能看到影子嗎？”
韓信搖頭，“太子的意思，是因為有了光，才有了影？”
劉盈點頭，“沒錯！人看到了影子跟著自己，無非是身軀遮擋的光線變化所致。”
韓信笑道：“太子，你說的有道理，可這和天上有什麽有關嗎？”
“大有關係啊！”劉盈道：“師父，鷹擊長空，鶴立九霄，這些飛鳥都會在地上留下影子吧？”
韓信點頭，“確實。”
“那既然它們能留下影子，說明它們所在的天空，和地上一樣，都是光線而已！”
韓信深吸口氣，又看了看張良，發現張良也是皺眉頭。
過了片刻，張良才道：“太子所講，倒也有理，隻是天上還有雲霞浮動，又作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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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笑道：“師父，雲團在地麵上也是有影子的。而霧氣升騰，也能遮住光線。雲霧沒什麽區別，隻是高度不同而已！”
張良沉吟道：“這麽說，雲就是高處的霧？這倒也有趣，那雲何以高？”
“輕！”
劉盈笑道：“所謂輕者上浮，重者墜落，隻要足夠輕，就能飛上九天。”
張良不由得來了興趣，掙紮著坐起，詢問道：“太子這麽說，倒也是符合修道之人說的羽化，身輕如羽，自然能飛升九天之上！”
“不對！”劉盈搖頭，“師父，這個思量就是錯的，人就是人，無論怎麽變，也不可能輕盈到飛升的地步。”
張良皺眉，“太子所講，還是不能飛升？”
“不是的。”劉盈又搖頭道：“我們可以換個思路……不能折騰自己，而要從外麵下手。”
“外麵？什麽意思？”
劉盈笑道：“師父請想，人也不似魚一般，生來就會遊泳，但人能造出船隻，暢遊江海之上。人也不似鳥兒，可以飛翔九天。卻能想辦法，造出如船一般的東西，助人飛上九天。”
張良猛地吸了口氣，突然忍不住一拍腦門，笑道：“我竟是鑽了牛角尖兒，幸虧太子提醒，險些自誤啊！”
劉盈笑道：“師父用不著客氣，弟子也隻是說了些淺薄的推測……您老人家才智過人，天地之間，諸子百家，有太多的學問可以探究。您學道家，研究到了一定境界，前方道路斷絕，不妨換一條路，從別的方麵著手，沒準就會有意外之喜。不必拘泥一家之學。至於斷絕五穀，輕身飛升，不說別的，首先傷身。師父要是真想試，也該抓一條小狗來驗證，哪能拿自己身體糟蹋？”
張良聽著，點了點頭，輕笑道：“太子教訓的是，我記下了。”
劉盈又道：“師父，其實弟子本來是想請您來東宮的，沒想到遇上了這事……您老人家來東宮吧，幫著弟子坐鎮，弟子也能安心。”
張良突然大笑起來，“太子，我倒是願意去，隻是東宮有什麽職位留給我？還是讓不疑在東宮就是了。”
劉盈卻道：“師父，職位有什麽難的……前些時候，阿父讓張蒼居昭文館，計郡國事，號為計相。您來東宮，主持太學，負責考試選才，做個考試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漢初很像個草台班子，隻是大體承襲秦朝的三公九卿。
可是推行起來，有諸多的不便……比如相權太大，一切政務都決於相府，皇帝隻能垂拱而治。
曆史上老流氓一直忙於平叛，還顧不上這些，可這一次情況不同了。
劉邦先是讓陳平為左相，分割相權，然後還覺得不過癮兒，索性提拔了張蒼，擔任計相。
張蒼主持昭文館，原來劉盈網羅的那些文人，也都順理成章到了張蒼手下。
此時張蒼的權柄非常重，他要核實大漢郡縣，還有所有諸侯國的一切賬目……如果發覺不妥之處，就可以派員查訪。
好多人私下裏都說，蕭丞相好過，張小鬼難捱。
張蒼挨的罵，比領的俸祿都多。
好在老流氓對於這些，都是一笑了之，根本不管，張蒼也才安然無恙。
倒是那些彈劾張蒼的，不時就會遭到徹查，以至於好幾個人都被送進了大牢，也算是初步確立了計相威嚴。
這一次劉盈打算讓張良主持考試事宜，為國選材，也是一項極其重要的職責。
“太子相邀，不敢不從……隻是還要請陛下答應才是。”
劉盈笑道：“師父放心，我這就去未央宮！”
劉盈樂顛顛直奔皇宮，等他進來，卻是發現張蒼正在這裏。
“陛下，各郡縣的錢糧賦稅都核實差不多了……還剩下諸侯國的，這些諸侯國裏麵，趙國提升最多，足足增產了五成以上！”
“這麽多？”劉邦好奇道：“朕還以為遭逢戰亂，趙地會損失呢！”
張蒼笑道：“陛下，趙地是太子最早推行曲轅犁的地方，和匈奴一場大戰，繳獲的牲畜也多數留在了趙地。趙人勤於耕種，豐收也是情理之中。”
劉邦點頭，“這麽說也是好事……隻可惜啊！”
“可惜什麽？”劉盈好奇道：“阿父不會又嫉妒我的功勞吧？”
“住口！”
劉邦冷哼一聲，突然掏出一份東西，甩在了劉盈麵前，“你自己瞧瞧！”
劉盈下意識接過，展開一看，竟然是趙地百姓的萬民書。
這上麵的意思歸結起來，趙地百姓，沐浴王化，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深感皇恩浩蕩，銘刻肺腑。趙地上下，百萬生靈，懇請天子，廢掉趙王，派遣官吏，直接統轄趙地。趙人感激不盡！
趙王無才無德，屍位素餐，忝列王位，還請陛下及早罷黜。
劉盈略看了看，“阿父，這是好事啊！說明趙人歸心，我們教化有功啊！隻是苦了姐夫，他這個趙王怕是坐不了多久了。”
劉盈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這麽快，就說道：“要是這樣，也隻有廢掉趙國了。阿姊那裏，我去說吧！”
劉邦沉吟一下，突然道：“還是朕去吧！”
劉盈一詫，劉邦嘿嘿笑道：“你還不是皇帝，輪不到你背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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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不疑怔了下，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們這些人都很敬佩太子……阿父，您也別想著修仙飛升了，那事不可能的。”
張良緩緩閉上眼睛，默默頷首，過了片刻又道：“等會兒太子過來，就把他帶過來吧。”
太子會來？
張不疑稍微遲疑，還是點頭。
就在這時候，腳步聲響，“是太子來了！”
他迎了出去，隻見來人卻是韓信。
“太尉！”
韓信笑道：“你阿父還好？”
張不疑點頭，“在裏麵等太子呢！”
韓信道：“我去見他。”
走了進來，韓信直接到了張良的床榻旁，一屁股坐下，嗬嗬一笑，“留侯很傷感？”
張良輕笑，“也談不上，倒是太尉，辛苦你為我守門，你在太子心裏，還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韓信笑道：“那蒯徹呢？”
“蒯徹!”
張良猛然一愣，愕然之後，才苦笑道：“太尉，你說蒯徹落到陛下手裏，他會死嗎？”
韓信搖頭，“不會的，蒯徹其人，有才略，又有士人之風，陛下愛重士人。蒯徹隻要講是各為其主，陛下多半就不會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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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互看了眼，盡在不言中。
劉盈這位太子，其實比劉邦難搞多了。
老流氓有俠氣，而劉盈卻是更純粹一些。
韓信沉吟道：“留侯，別和自己過不去，太子殿下還是仁厚的，他會留下一條路的。”
張良略微沉吟，點了點頭，笑道：“因為那三個字，我又把墨子看了一遍，隻是不知道太子有什麽高見？”
正說話間，劉盈從外麵進來，“師父！伱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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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點頭，“還成，不算嚴重。”他湊到了張良近前，“師父，您老人家可好？”
張良臉上含笑，“不好！很不好！太子給我出的謎題，我是一直猜不透。”
劉盈遲疑下，就笑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想和師父探討一下，這天上有什麽。”
“天上有什麽？太子知道？”
劉盈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墨子說的那三個字挺有趣的，師父請想，他說景不移，也就是說，影子並沒有隨著身體而動，對吧？”
張良皺眉頭，“太子，你這麽解，可是夠直白的。”
劉盈含笑，“太複雜的我也不知道啊！”
韓信疑惑道：“太子，你說影子不動，那我走到哪裏，為什麽都有影子相隨？你這話不通！”
劉盈笑道：“那是因為身軀遮住了光！”
“哦？是這樣嗎？”
劉盈道：“師父請想，如果光線黯淡，影子是不是不明顯？又或者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能看到影子嗎？”
韓信搖頭，“太子的意思，是因為有了光，才有了影？”
劉盈點頭，“沒錯！人看到了影子跟著自己，無非是身軀遮擋的光線變化所致。”
韓信笑道：“太子，你說的有道理，可這和天上有什麽有關嗎？”
“大有關係啊！”劉盈道：“師父，鷹擊長空，鶴立九霄，這些飛鳥都會在地上留下影子吧？”
韓信點頭，“確實。”
“那既然它們能留下影子，說明它們所在的天空，和地上一樣，都是光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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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沉吟道：“這麽說，雲就是高處的霧？這倒也有趣，那雲何以高？”
“輕！”
劉盈笑道：“所謂輕者上浮，重者墜落，隻要足夠輕，就能飛上九天。”
張良不由得來了興趣，掙紮著坐起，詢問道：“太子這麽說，倒也是符合修道之人說的羽化，身輕如羽，自然能飛升九天之上！”
“不對！”劉盈搖頭，“師父，這個思量就是錯的，人就是人，無論怎麽變，也不可能輕盈到飛升的地步。”
張良皺眉，“太子所講，還是不能飛升？”
“不是的。”劉盈又搖頭道：“我們可以換個思路……不能折騰自己，而要從外麵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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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先是讓陳平為左相，分割相權，然後還覺得不過癮兒，索性提拔了張蒼，擔任計相。
張蒼主持昭文館，原來劉盈網羅的那些文人，也都順理成章到了張蒼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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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相邀，不敢不從……隻是還要請陛下答應才是。”
劉盈笑道：“師父放心，我這就去未央宮！”
劉盈樂顛顛直奔皇宮，等他進來，卻是發現張蒼正在這裏。
“陛下，各郡縣的錢糧賦稅都核實差不多了……還剩下諸侯國的，這些諸侯國裏麵，趙國提升最多，足足增產了五成以上！”
“這麽多？”劉邦好奇道：“朕還以為遭逢戰亂，趙地會損失呢！”
張蒼笑道：“陛下，趙地是太子最早推行曲轅犁的地方，和匈奴一場大戰，繳獲的牲畜也多數留在了趙地。趙人勤於耕種，豐收也是情理之中。”
劉邦點頭，“這麽說也是好事……隻可惜啊！”
“可惜什麽？”劉盈好奇道：“阿父不會又嫉妒我的功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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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無才無德，屍位素餐，忝列王位，還請陛下及早罷黜。
劉盈略看了看，“阿父，這是好事啊！說明趙人歸心，我們教化有功啊！隻是苦了姐夫，他這個趙王怕是坐不了多久了。”
劉盈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這麽快，就說道：“要是這樣，也隻有廢掉趙國了。阿姊那裏，我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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