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你覺得這個代號怎麽樣?”劉盈笑嗬嗬問道。


    呂釋之怔了下,忙道:“挺好挺好的!不是說項王力能拔山嗎!舅父有穿山的本事,正好破敵!”


    劉盈頓時大笑,“妙極!果然,對付項羽匹夫,必須要二舅才行!”


    這倆人談笑風生,很是歡樂,全然忘了過去的不悅。


    呂澤看在眼裏,也是嘖嘖稱奇。


    他這個弟弟,自小身體弱,又有點小聰明,因此得到了呂太公夫妻的偏愛,這在大家族一點不稀奇。


    劉邦就有個四弟叫劉交,也是劉太公的心頭肉,地位僅次於劉盈,倒是不著調的劉邦,在爹媽那邊,不太受待見。


    呂釋之知道自己在父母那裏受寵,又仗著有點小聰明,因此對身邊人總有那麽點混不吝的勁兒,反正鬧得再大,有長輩撐腰,我怕什麽?


    隻是他這套遇上了劉盈就不管用了。


    你敢耍,我就敢堵著門道歉,你罵人,我就記下來送去國史館……反正看咱們誰受不了!


    一向恃寵而驕的呂釋之,在劉盈麵前,老實地和麵條差不多,讓他怎樣,他就怎樣。


    呂澤看在眼裏,總算是鬆了口氣。


    如果有的選,誰又願意真的大義滅親?


    “盈啊,看管好他,別添亂。接下來正事太多,我也要忙了,怕是顧不上你們,要嚴加管束,別再惹禍了。”


    呂澤交代之後,就匆匆離開。


    劉盈眨巴了一下眼睛,“二舅,聽這話,大舅還是把我當成幹不了正事的小孩子了?”


    呂釋之苦著臉,歎道:“不錯了,他還讓你管我呢!我豈不是連孩子都不如!”


    劉盈笑了,“二舅,怎麽會?最起碼你還有自知之明啊!”


    “自知之明?”


    呂釋之怔了好一會兒。


    “……”


    這日子怕是沒法過了。


    正在這時候,劉盈突然一拍大腿,惡狠狠道:“二舅,他們越是瞧不起咱們,就越要弄出點動靜。陳平不是讓伱騙項羽嗎?咱們就好好琢磨琢磨,到底該怎麽辦!”


    “騙項羽啊?”


    呂釋之眼珠子轉了轉,慘兮兮道:“我看還是免了吧,萬一項羽把漢王打敗了,不騙還興許有活路,騙了就真的死路一條了。”


    劉盈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二舅,你要是不願意幹這個活兒,那好啊,讓灌阿繼續去你家門口道歉,把一個月道滿了,別說整個洛陽,全天下都知道了,如何?”


    “不如何!”


    嚇得呂釋之慌忙擺手,臉都綠了。


    劉盈哼道:“那你就用心想,要怎麽騙項羽?想!現在就想!”


    呂釋之慌忙答應,他定了定神,不得不用起為數不多的腦子,思考了起來,


    想要騙項羽這種絕世猛人,肯定不容易……


    “我想著,是不是要先想清楚,項羽在想什麽?”


    劉盈怔了下,他也想過如何進行欺騙,隻是他想到的是怎麽把情報編得合情合理,讓項羽接受。


    可呂釋之的話,似乎有不一樣的思路。


    “說,說下去!”


    呂釋之眼珠亂轉,思忖道:“首先啊,項羽猛攻滎陽,勢不可擋,漢軍肯定都被牽製在了滎陽,兵馬糧草,都是如此。”


    劉盈沉聲道:“韓大將軍正準備攻打魏國!”


    “那必是一支偏師!人數有限,最多幾千人而已。”


    劉盈又是一陣皺眉,韓信手上的兵馬,有灌嬰的兩千精銳騎兵,有關中新招募的五萬人,還有劉邦給的三萬精銳,此外,還有蕭何征調的關中民夫……那是奔著一戰滅國去的。


    “幾千人馬,魏豹該怎麽應付?”劉盈追問。


    呂釋之道:“隻要守住幾個渡口,擋住漢軍攻勢,隨即引兵渡過黃河,殺入關中,漢軍不戰自潰,滎陽得到消息,也會土崩瓦解。”


    劉盈忍不住冷哼,“要是這麽簡單,韓信大將軍也未免太廢物了,就算我阿父也沒有這麽無能啊!他項羽把我們當成了什麽?”


    呂釋之眼珠轉動,緩緩吐出四個字,“手下敗將!”


    劉盈先是眉頭緊皺,可很快竟又舒展開,看向呂釋之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二舅,你這是怎麽琢磨的?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心得?”


    呂釋之怔了下,還挺不好意思,“沒啥,就是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好多事情比不上大哥,就隻有想清楚阿父阿母的心思,順著他們的心思去說,就算錯了,他們也不會怎麽責怪我的。老人都這樣,挺好應付的。”


    劉盈猛吸了口氣,當真是開了眼界。


    巨鹿破章邯,彭城敗漢軍。


    此時的項羽,已經站在了人生巔峰,有著絕對的自信。


    甚至可以說是自負!


    天下沒有誰是他的對手。


    從最後的下場來看,他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麽失敗的。


    “或許二舅是對的,項羽隻想聽他喜歡聽的!”


    劉盈笑嗬嗬拍著呂釋之的肩頭,“二舅啊,或許這破楚大功,還真就要落在你的頭上呢!”


    說完之後,劉盈仰天大笑,立刻著手安排。


    得益於之前灌阿登門道歉,鬧得動靜太大,誰都知道呂國舅丟了人,打了臉,既然如此,他心懷憤怒,想要報複漢王,也就說得通了。


    楚軍這邊的細作,不出意外碰上了呂府的人,然後又不出意外見到了呂釋之,隨後更是不出意外,得到了呂釋之的承諾。


    願意把漢軍的情報,告訴給項王。


    “二舅,接下來就是你的表演時刻了。”


    呂釋之點了點頭,都到了這一步,也沒得選擇了。


    “我寫!”


    首先,呂釋之就模仿糧倉小吏的口吻,寫了一封信,說是倉庫空虛,全都供應敖倉尚且不足,韓信要的軍糧,遲遲送不過去雲雲。


    這個消息送出去,沒過三天,呂釋之的案頭,就多了三百金!


    請查收!


    “我的天啊,項王這麽大方?”


    劉盈嗬嗬道:“區區三百金而已,阿父給了陳平四萬金呢!”


    呂釋之愕然半晌,無奈道:“你阿父的錢我掙不來,隻能在項王身上用心了。”


    說完之後,呂釋之迫不及待撲到案頭,提筆寫信。


    他模擬軍中武夫的語氣,轉述了一份充滿抱怨的信,說是軍械不全,缺額太大,關中人都跑光了,還要按照秦朝的戶籍圖冊招兵,他手下的士卒隻到了一成,這怎麽打仗?


    緊接著,他又用商人的語氣寫了一封信,說是漢軍肆意搶掠,侵占財物,什麽約法三章,都是騙人的。劉季假仁假義,虛偽奸詐,十足小人。


    呂釋之越寫越高興,終於找到了這活兒的樂趣所在!


    他最後以自己的口吻總結,說漢軍接連失敗,離心離德,難以支撐。都盼著項羽早日大破滎陽,擒殺劉邦,免去刀兵之苦。


    信又送了出去,七天之後,呂釋之的案頭,又足足擺了五百金!


    呂釋之都傻了,早知道掙錢這麽容易,還貪那點絹帛幹什麽?


    寫信騙人才是最掙錢的。


    呂釋之算是找到了財富密碼,他挖空心思,給項羽編織了一個巨大的謊言……他手上有軍中將領,有地方官吏,有商賈豪強。


    數量多達幾十人,那真是手眼通天,無所不知。


    隻等項羽大旗一至,立刻反戈一擊,歸降正統。


    大楚興,項羽王!


    就在一片贏麻了的聲音中,韓信在臨晉方向設下疑兵,隨後從夏陽以木罌缻渡河,正式殺入魏國境內!


    “太子,大將軍捷報,漢軍連戰連捷,魏王豹倉皇逃至武垣,已被我軍包圍!”


    劉盈接到之後,長長出了口氣,“不愧是國士無雙的韓大將軍!”


    平了魏豹,有了河東之地作為屏障,洛陽也徹底安全了。


    眾人歡天喜地,唯獨呂釋之,麵色淒苦,“完了完了,我還怎麽掙項羽的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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