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下令之後,走得很疾,天不亮就動身,天黑才能休息……同行的不少將士,尤其是有傷在身的,都熬不住。


    劉邦也不肯減慢速度,隻是讓這些人就地休息,其餘人繼續兼程而行。


    劉盈年紀小,也有些吃不消,奈何劉邦卻要他一定跟著,不許掉隊。


    “先生,當下局勢對阿父很不利嗎?”劉盈坐在車轅上,打著哈欠,好奇詢問陳平。


    陳平剛剛送出去幾封信,有了空閑,就掰著手指頭,跟劉盈算了起來。


    彭城慘敗,可不隻是損失慘重那麽簡單。


    關鍵是原本倒向劉邦的那些諸侯,見漢王如此拉胯,竟也紛紛棄暗投明,離劉邦而去。


    “先說魏王豹,大王出關之時,他望風而降,一起伐楚。如今他叛逃迴魏國,派遣使者,向項羽稱臣,又在黃河以北,屯駐大軍,關中輜重糧草要順流而下,運至中原,中途就會被魏軍截殺,若是糧草不濟,必敗於項羽之手。”


    陳平為了讓劉盈聽得明白,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大致的地圖。


    魏國就在山西南部,著名的風陵渡就在魏國手上,不光威脅漢軍輜重糧道,一旦西渡黃河,就能進犯關中,動搖漢軍根本。


    劉盈若有所思,在下邑的時候,張良就主動派遣韓信攻擊魏國,趙國,經略北方,如此看來,謀聖果然名不虛傳。


    “趙、代、燕三國,和魏國情形差不多,都是先降後叛,反複無常,如今爭相討好項羽,皆是心腹大患。”陳平信誓旦旦道。


    劉盈點頭,又問:“那齊地如何?齊王田榮可是最早反叛項羽的,比阿父還早。”


    要說項羽也是有趣,攻入關中之後,竟然學起了周武王,大封諸侯。


    從春秋到戰國,中原大地經過幾百年的攻伐,已經從數百個諸侯國,縮減到了七雄。


    統一大勢,勢不可擋。


    始皇帝也是順勢而為,並吞天下。


    項羽倒好,他一口氣封了十八個王,把天下弄得比戰國還碎,跟火車碾過的幹脆麵似的,不亂就怪了。


    而第一個站出來挑戰項羽的,就是齊地田榮,他比劉邦還早了幾個月。


    不用問,田榮當了出頭鳥,自然要挨最狠的打。


    項羽帶兵殺入齊地,大敗田榮,一直追到了平原縣,殺死了田榮。


    如果就此停下來,也就沒什麽事了,可也不知道項羽抽什麽風,竟然下令焚燒臨淄,所過之處,肆意屠戮。


    齊地百姓受不了,就擁立田榮的弟弟田橫,繼續領兵,和楚軍鏖戰。


    項羽雖然驍勇,但陷入齊人的汪洋大海,也是難以抽身。


    這也是劉邦順利攻克彭城的原因。


    “楚軍撤出齊地,齊地盡數落到田橫手裏。隻是經過項羽屠戮,齊地疲憊,縱然有心,也是無力。更何況田橫一心要做齊王,如今得償所願,項羽勢大,又怎麽敢輕易得罪項羽,他最多按兵不動罷了。”


    劉盈眉頭緊皺,田榮可是田橫的兄長,親哥哥死在了項羽手裏,難道還能無動於衷?


    又想了想劉邦的作為,劉盈也就無話可說了。


    “齊地指不上,英布總能和項羽周旋吧?”


    “能!但隻怕撐不了幾個月,英布遠非項羽對手。”


    劉盈聽到這裏,也是垂頭喪氣,“算了一圈,還是楚強漢弱!猶如當年秦國對抗六國啊!”


    陳平道:“公子所言不差,隻是眼下諸國和項羽離心離德,未必能聯合攻漢。”


    劉盈苦兮兮道:“可眼下大漢也遠不如大秦兇猛啊?”


    陳平沉默無言,隻能說優秀的匹配機製時刻在運行著。


    劉盈也明白了劉邦的苦心,他是爭分奪秒,安定關中,然後全力以赴,應付項羽。


    不得不說,這一次可是生死之戰,稍有差錯,就身死國滅,馬虎不得。


    劉盈思前想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趁著晚上休息,又跟陳平念叨。


    “先生,阿父占據關中,猶如當年的秦國。雖然六國兵馬錢糧數倍於秦,但是秦國還是一統天下,對不對?”


    陳平點頭,“公子想說?”


    “我想說讓大漢學會大秦的本事,擁有大秦的虎狼之師,也就不用怕項羽了,對不對?”劉盈興奮說道,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


    “學習大秦?秦可是二世而亡啊!”陳平歎道。


    劉盈點頭,“沒錯,確實是二世而亡,可眼下打不過項羽,大漢就沒有二世了!就算要亡,也要亡在我的手上啊!”


    這話真是好有道理,把陳平都給整不會了。


    就在此刻,外麵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想學大秦也學不來了,二十餘萬秦軍,被項羽悉數坑殺,人就埋在前麵的新安,公子又上哪去找虎狼之師?”


    劉盈扭頭,見說話的人正是張良,連忙請先生落座。


    劉盈話到了舌尖兒,卻又不敢說出,猶猶豫豫。


    張良何等敏銳,立刻道:“公子一向大膽,今天如何畏首畏尾?”


    劉盈深吸口氣,“先生,我知道您是韓國貴胄,憎惡秦國。可我想說,始皇帝掃清六合,席卷八荒,一統天下,他是個了不起的雄主!”


    此話一出,張良臉色微微一變,眉頭皺起,連一旁的陳平也陷入了沉默。


    自從陳勝吳廣起義以來,還沒誰敢說秦朝的好話,秦始皇更是被冠以暴君之名,劉盈說他是雄主,還在張良的麵前,不得不說,勇氣非常!


    沉默良久,空氣仿佛凍住了一般,一聲爽朗的笑,打破了沉寂。


    張良對劉盈笑道:“拋開個人恩怨,我讚同公子的看法。始皇帝確實雄才偉略,隻是公子萬不可學他窮兵黷武,殘害生靈。”


    劉盈急忙點頭,喜滋滋笑道:“我就知道先生胸懷如海,氣度如天,不會怪罪弟子胡說的。”


    張良笑道:“公子說的是對的,我又不是是非不清的糊塗人。”


    劉盈思忖了片刻,又主動往張良身邊靠了靠,笑嘻嘻道:“先生,那我能不能提個小小的建議?”


    張良眉頭微皺,笑道:“什麽建議?”


    “先生說前麵就是新安,是項羽坑殺秦軍降卒的地方,我想去祭祀死者,先生不會怪罪吧?”


    張良猛然皺眉,看向陳平,陳平略微詫異,連忙擺手,“不是我,我沒有和公子說這事!”


    劉盈道:“確實不是陳師父說的,我想著二十餘萬秦軍,他們也有親人家眷,故交好友。這些人就在關中,在阿父治下。祭奠逝者,告慰生者。也好收攏人心不是!”


    張良確定這個建議出自劉盈本意,不由感歎連聲,“公子提點的對,我這就去見大王。”


    到了第二天,漢軍路過新安,劉盈被安排在了城裏,劉邦帶著百餘人,去了城南祭祀。


    劉盈氣得大怒,跟姐姐劉樂拚命抱怨。


    “阿父好大喜功,愛出風頭。明明是我想到的,他卻捷足先登,占我的便宜,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劉樂忍不住笑道:“盈弟,你還小,二十多萬人遇害,屍體堆積如山,阿父是怕嚇到你,才親自過去的。你就別抱怨了,快快長大,才是緊要的。”


    劉盈連續深唿吸,勉強把怒火排出去,等到臨近午時,突然傳來消息,有人圖謀不軌!


    劉盈頓時一驚,老天保佑,最好人有事……


    很可惜,劉邦歡蹦亂跳迴來,一點事沒有。


    “區區蟊賊,也想行刺寡人,真是不自量力!陳平,這人交給你了。”


    陳平連忙答應,去不多時,居然小跑著來見劉邦。


    “大王,這個刺客不比尋常,他是王離的兒子,叫王威。”


    “就是那個世代將門的王家?”


    陳平用力點頭。


    劉邦思索一會兒,喃喃道:“要是王離還好,他兒子,沒什麽大不了。”


    陳平忙道:“大王,王威雖然不值一提,可他認識廢丘的章邯,此人可用。”


    “章邯?”劉邦突然想起什麽,忙道:“計將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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