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縛寧淡定翻身上床,用薄被將腿蓋住,她垂眸思考一會兒,再度開口。


    “你應該明白,即使再過去一個月,半年,甚至一年,我的想法也很難改變,所以我奉勸你別再白費心思。”


    這是她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給出的忠告。


    苟明之雖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卻從始至終都沒做過對她不利的事,同時她也不希望他站在她對立麵變成仇敵。


    不然也不至於小心謹慎得和他周旋至此。


    苟明之握著礦泉水瓶,指節微動,微笑著歪了歪頭:“你剛剛說了什麽嗎?”


    雨水敲擊著窗麵。


    縛寧加長吸氣時間,唿出口濁氣,心底生出些無力感。


    “當我沒說。”


    苟明之盯著她看上一會兒,頃身靠過來,一手撐在她身側,一手握著她手往他自己肩側卷發去碰。


    “別把自己憋壞了,要扯嗎?”


    那張臉笑起來溫柔漂亮,仿佛在引誘人拋下顧忌去觸碰他,但偶爾探出來吱吱作響的蛇信子實在無法讓人忽視。


    縛寧沒辦法將他看作乖巧溫順的寵物,因為他永遠也不會真正聽話。


    “不用了。”握在手腕上的力道不大,縛寧彎彎指節,示意他放開。


    苟明之沒鬆手,半垂著眼睛,有什麽在隱而不發。


    “為什麽不?為什麽抗拒我的觸碰?是覺得我髒嗎?”


    縛寧斂了斂眸,被接二連三的問句擊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卻沒打算聽她的迴答,抬起眼簾,笑容依舊:“我說了我很愛幹淨,不用擔心那些。”


    可能是被他現在這種懂事得讓人心疼的表情所迷惑,縛寧手莫名其妙順著他頭側撫了撫。


    苟明之愣了愣,眼睛睜大一分,眼神恍惚,語氣欣喜:“不用這麽輕,再重一點也沒關係,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縛寧手頓住,臉色冷下來,剛才下意識就摸了。


    迅速抽迴手,漠然地盯著自己手心,剛才的場景怎麽似曾相識。


    沒去細想,她將手放在自己身前,淡淡糾正:“是,不是小孩子,頭發滑溜溜的,巨蟒的手感應該也是這樣。”


    外麵電視播放的內容一直響個不停,屋外暴雨依舊,嘈雜雨聲幾乎蓋過兩人的交談聲。


    苟明之低聲輕笑,嘴唇湊近她耳邊,字字清晰。


    “這是罵我呢。還有陰溝老鼠,怎麽形容我的都不是好詞。”


    縛寧沒應聲。


    苟明之則輕車熟路得從她床頭櫃裏取出線香點燃擱在一旁,行為舉止坦蕩磊落。


    一看就知道他剛剛肯定趁她不在的時候自己在臥室裏翻箱倒櫃了一番。


    縛寧往他身上淡淡一撇:“在我房裏又是偷聽又是偷看,我形容得不是很貼切嗎?”


    苟明之漫不經心地扇扇熏香頂端的猩紅火點,白煙升騰。


    他唇邊的笑也被熏得有幾分模糊:“很貼切。”


    “算你有自知之明。”縛寧接著問:“沒亂動我東西吧?”


    苟明之笑了笑,答得幹淨利落:“當然沒有,隻是隨意看看。”


    窗外天已經黑透,縛寧翻身下床,在房門口駐足傾聽。


    外麵客廳的電視在播放著連續劇,人物對話聲斷斷續續傳過來。


    她眉心微蹙。


    這次他迴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走,要是明天楊嫜迴家兩人碰上,多半又會上演一出你死我活的陳年鬧劇。


    手指不自覺得收攏捏緊。


    她是真的有些厭煩了。


    將門打開一道縫隙,確定沒人走過來,她轉身將房門關上,去衛生間洗漱。


    洗漱完迴到房間,沒管額邊被水打濕的幾縷發須,直接躺下縮進薄被裏。


    淡淡的熏香早已充斥著整個房間,落在縛寧發間,落在她拖蓋到下巴處的薄被上,令人莫名其妙的安心。


    她循著香味的軌跡挪了挪位置。


    苟明之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凳子挪過來,貼著她床沿。


    一抬眼,他正低頭凝著她笑:“這就睡了,難道不怕我趁機做些什麽?”


    縛寧眼皮眨動的很緩慢,姿態放鬆,語氣卻依舊冷淡。


    “要做你早做了,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這麽多時間,太快到達遊戲終點會相當無聊,我認為你會更享受追逐的過程。”


    苟明之總在她底線邊緣試探,你要說他沒分寸,他次次都恰到好處得收手,給她適應的空間。


    那些溫柔體貼的表現是真也好,是假也罷,她通通不在乎。


    她見過各種類型的追求者,有人抱玩玩的心態來接近,有人把她當做高難度遊戲一樣想進行通關挑戰,當然也有真心實意紅著臉來告白的小毛孩,可惜小毛孩也終將變成不再會臉紅的男人。


    她早就膩了。


    嘈雜的雨聲減弱,接連幾日四處奔波而導致的疲勞感不受控製的竄出來,又被沁人心脾的熏香化解。


    眼皮開始打架,眼前人影逐漸模糊不清,入睡之際她還在考慮要不要把那該死的、讓人犯困的熏香掐掉。


    最終隻有一道極輕的嗓音飄進耳中。


    “睡吧,我會找機會自己走的…”


    眼前一片混沌,伸手不見五指,仿佛永遠不能得見天日。


    縛寧身體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想開口說話,嘴巴張開講上半天也沒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原本漆黑又空無一物的四周瞬間被一圈無形的銀幕包圍,無論身體轉向哪邊,都將播放的畫麵看得清晰。


    畫麵中,一家私立學校的教室外正下著雨,淅淅瀝瀝的雨聲響個不停,猛烈的狂風壓彎樹枝。


    校園外家長排著長隊在雨中等著孩子被老師帶出去。


    寡言少語的小女孩在班級裏安靜等著,眼看著座位上一個個孩子離去的背影,沒做出任何反應。


    直到隻剩下她,老師蹲在她麵前,露出哄小孩兒的親昵笑容:“縛寧,你媽媽可能會晚些才來,要不…”


    “嗯。”沒等老師說完,小女孩點點頭,自覺熟練得到一旁遊戲區去玩。


    她手裏擺弄著玩具木偶,整個人卻顯得心不在焉,似乎對那些哄人開心的小玩意兒沒多大興趣。


    門外的老師給楊嫜撥去電話提醒:“喂,欸,縛寧媽媽,現在已經放學有一會兒了,您看您什麽時候來接縛寧迴去阿?”


    “我這現在有些忙,再十分鍾。”話筒傳出楊嫜匆忙的應付。


    “欸…”老師張嘴要再說些什麽。


    嘟嘟嘟……


    電話已經掛掉。


    老師望著被掛斷的電話嘟嘟囔囔:“搞什麽阿,那麽大雨,都積水了,我也要趕著下班迴去的好不好,盡難為人。”


    教室裏的小女孩散著頭發,手裏的玩具已經換成別的。


    老師也坐在凳子上百無聊賴的拿出手機打發時間,更時不時伸長了脖子朝外麵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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