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


    惡劣的天氣和亂刮的狂風被牢牢隔絕在車窗之外。


    駕駛位前方的雨刷賣力工作,不敢懈怠,與那新請的司機一樣盡責。


    縛寧眼神不自覺落在前方開車的司機身上,盯上一會兒,開她口講到:“突然換了司機和車還挺不適應的。”


    倪娜麵色不改,甚至頷首附和。


    “別說你,我也不太習慣,但是之前合作的那家租車公司合同到期了,加上你最近身價上漲,工作量也隨之增大,我也有意將車的配置提高些。”


    “這個司機也是我特意去物色的,身體素質不錯,必要時也能充當下保鏢。”


    縛寧偏頭對上倪娜認真果決的神情。


    不像假話。


    那雙因在社會中摸爬滾打多年而略顯銳利的雙眼雖然透著絲絲野心卻也溢出些肉眼可見的關切。


    縛寧輕點下頭,聲色緩淡:“確實思慮周全,你的辦事能力還是一如既往得讓人放心。”


    “真是,別人講這話我可能會覺得客套,你說出來就挺對味。”倪娜忍不住笑了幾聲:“而且,你值得我花費心思。”


    縛寧挪開視線,沒再給予迴應。


    倪娜更多的是在肯定她帶去的好處,而不是她這個人本身,她們原本就是由利益而捆綁在一條船上的兩個個體。


    視線重新迴落到前方司機身上,縛寧揉揉發澀的眼角。


    難道是她太敏感多疑了。


    連續不斷的雨珠砸在車窗上,產生的噪音隔著車窗透進耳中,擾得人心煩。


    不知不覺,已經抵達怡園小區門口,眼看著還有再往前開的趨勢,縛寧出聲詢問。


    “怎麽還不停車?”


    後視鏡中,司機抬眼看過來,恭謹有禮:“縛小姐,雨下得太大,我準備開到您小區地下車庫裏,免得您頂著雨走進去。”


    一旁的倪娜欣慰笑笑,對司機的應對方式極其滿意。


    縛寧卻淡淡掀唇:“謝謝你的細心周到,不過不用那麽麻煩,路程很短,給我把傘就行。”


    司機張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


    對上鏡中縛寧此刻被冰浸潤過眼神,還是點頭應下。


    “好的。”


    車門打開,縛寧撐著黑傘站在雨中,隔著搖下的車窗,叮囑司機:“天氣惡劣,麻煩盡快將我的經紀人送迴去。”


    “當然,您大可放心。”司機迴答得幹淨利落。


    車緩緩駛離,車內的倪娜偏頭望著車外往小區內走去的背影,心底浮出些疑惑。


    她總覺得剛才兩人間看起來客氣的談話帶著莫名的主從關係。


    不過本來也是雇主與受雇者的身份,也算正常。


    透明的雨珠落在黑色的傘麵上又不受控製得蜿蜒而下砸落在地,濺起的水花沾濕縛寧穿著黑色綁帶涼鞋的雙腳。


    形單影隻的高挑身影走得穩當,隻有高高束起的長發在風雨中飄搖。


    進入單元樓,縛寧收了傘抖淨多餘的雨水,同時也微微唿出從心底滋生的鬱氣。


    她步入電梯,門外傳來一老一少匆匆的腳步和拌嘴聲。


    “你個兒太高了奶奶,傘根本就沒遮到我,你看我這邊衣服全弄濕了。”


    “看看,奶奶每天那麽辛苦得去接你,你還不滿意,奶奶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的,傘要是全給你打了,把奶奶淋病了咋辦咧?”


    “那把我淋病了又咋辦?你出門怎麽不帶兩把傘?你一把我一把不是皆大歡喜。”


    “看你這小嘴忒能說了,好好好奶奶忘了,下次一定。”


    “哼。”


    老人慈愛中帶著逗弄的語氣和小孩脆亮調皮的嗓音破開單元樓外嘈雜的雨聲,落入已經步入電梯內的縛寧耳中。


    她摁下5樓,又自然而然地摁下關門鍵。


    垂握在身側的黑傘上水滴“啪嗒”落地。


    清晰入耳。


    門關上一半,一把雨傘擠到電梯門中間上下劃拉幾下,門重新打開的同時縛寧也伸手去摁著開門鍵。


    祖孫倆跨門而入,老人低頭注意到她摁住開門鍵的手,樂嗬嗬道:“謝謝阿小姑娘。”


    謝什麽?她原本沒打算等她倆。


    沉默一瞬,縛寧往後挪了挪,退讓出位置:“不客氣。”


    老人摁亮4樓的按鈕,好奇地轉過頭詢問:“哎喲,小姑娘你就住5樓的阿?”


    縛寧麵不改色:“嗯。”


    老人麵露難色,有些猶豫得開口:“那個…你住的是501還是502咧?”


    見老人如此,縛寧腦袋當即就轉了好幾道彎。


    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問這個。


    眼神不經意間瞥過電梯按鈕上摁亮的數字。


    她們是4樓的住戶,樓下…


    “我是501住戶。”縛寧說。


    老人拍了拍胸脯,似乎早有怨言無處宣泄。


    “哦喲那幸好,我們402的,就我們頭頂那戶502那家人也沒少讓你這鄰居頭疼吧,哎呀天哪,那動靜。”


    “你肯定也挺遭罪的,那戶人家十天半個月就哐啷哐啷一頓砸,吵的不可開交的,每次我都聽得腦仁要炸掉了嘞。”


    縛寧靜靜聽完老人抱怨,甚至還淡定得應聲附和:“確實令人頭疼,偶爾我也會覺得厭煩。”


    這話不假,她從小就不理解,楊嫜為什麽不與縛瀕離婚。


    後來發現離婚也需要勇氣,一紙離婚證不是單純的隻割斷兩人間的聯係,相對應的還會分割兩人的共同財產。


    這段失敗婚姻會遭到親戚朋友的嘲諷調侃,會淪為逢年過節時那些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的酒後談資。


    縛寧握於身側的黑傘底端再次匯聚出水珠,“啪嗒”砸落在地,卻似乎隻有她自己能感受到。


    她垂眼看過去,思緒早就飄走,隻盯著漆黑的傘麵。


    而老人的叨叨絮語還在繼續。


    “是吧是吧,但也不是天天都這樣,真是沒什麽辦法唷…”


    縛寧腦袋有些嗡嗡的,剩下的她一個字也沒聽清。


    財產和臉麵,這兩樣恰恰都是楊嫜這輩子最不甘心失去的,所以她情願就此糾纏下去。


    即便痛苦,但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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