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還真,真謝謝你們了。”趙勇亮嘴裏還塞著沒有咽下去的饅頭,說話聲像極了哽咽的聲音。


    此刻的他,竟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也許是長時間的獨自一個人扛起所有,原本所謂的堅強,在這一刻突如其來的關懷中瞬間土崩瓦解。


    “客氣啥?”蔣世超在他胳膊上就是一拳,“咱倆還用說謝謝嗎?聽說你受傷了,李春梅非要來看看你。”


    聽到這話,趙勇亮不由愕然地看向了李春梅。


    在他的感覺中,李春梅平時對他冷言冷語慣了,這今天突然如此熱心地主動提出來看看他,倒是讓他感到非常的意外。


    “是不是有點受寵若驚,非常激動的感覺?”蔣世超附在他耳邊小聲的問道。


    “這倒沒有,”他看到李春梅的眼睛正瞟向了別處,沒注意這邊,忙壓低聲音說道,“就是有點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


    一席話說的蔣世超不由捧腹大笑起來。


    李春梅被他冷不丁的笑聲驚了一下,轉而皺起了眉頭。


    看他倆貓在那裏嘀嘀咕咕的,還時不時地瞅瞅她,肯定沒啥好事情。


    “你倆幹嘛呢?嘀嘀咕咕的,”李春梅把自行車支好,走了過來,“是不是又在說我壞話了?”


    “哪裏有?”趙勇亮尷尬地笑起來,忙暗地裏踢了下還在大笑的蔣世超,“說心裏話,你們來,我還挺意外的。其實,你們沒必要大老遠的跑來,明天就上課了,我們學校裏也可以見的。”


    “不一樣的,”李春梅接口說道,突覺失態,又趕緊改口,“其實,是我想出來轉轉看看的,這裏我還從來沒來過呢。”


    “這樣啊,那是我自作多情了。”趙勇亮把嘴裏的饅頭咽下去,笑了起來。


    “你別聽她口是心非,”蔣世超用胳膊肘搗了搗趙勇亮,“就她嚷嚷著非要來看你的,我隻得舍命陪君子。”


    李春梅的臉騰地紅了起來,抬頭望望天空,心裏一頓埋怨,這大中午的太陽怎麽突然變得如此炎熱,讓她莫名的心煩氣躁起來。


    她現在想想之前怎麽會非要堅持來看他,真像他說的那樣,其實還真沒必要。


    可是她當時為什麽會那樣激動?如今冷靜下來的她,對自己都有些不認識了。


    她的心底湧上了一種難以言說的難堪,看他那樣子,其實並不需要她如此熱心的關心他。


    這次冒失的跑來看他,是自己自作多情才是。


    想到這裏,她的心情慢慢的平複了下來。


    “不相信算了,反正我就是來看看這裏的風景的。”李春梅白了他們一眼,心裏又輕鬆又落寞。


    趙勇亮看出來她小孩子般的賭氣,不由笑起來。


    “不管啥樣,我心裏都挺高興的,這是我的真心話。”


    李春梅受感染了似的,也不由嘴角上揚。


    這一笑,就如泯了恩仇,大家的距離在無形中又近了一大步。


    “你看我光顧著說話了,你們……你們吃飯了嗎?”趙勇亮舉著手裏的那半個饅頭,望著他倆,有些尷尬地問道。


    看到他這個樣子,李春梅忍不住想笑。


    她知道,就今天開始,也許就是從這一刻開始,他趙勇亮跟蔣世超一樣,在她心目中占有著一樣的位置。


    隻有能成為她的好朋友,她才會如此不拘小節的笑起來。


    “大中午的,就想著跑來找你,上哪裏吃飯去啊?你那裏還有飯嗎?分我倆一些。”李春梅不由玩心大起。


    “這……我這裏還有半個饅頭,要不……要不你倆……”趙勇亮舉起手裏的半個饅頭,坑坑巴巴地跟他倆說道。


    李春梅一看他那沒了平時的高冷,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竟然發現,其實這家夥還挺可愛的,她之前還真是如蔣世超他們說的,自己其實並不了解他真實的一麵。


    趙勇亮看到笑的花枝亂顫的李春梅,不由一頭霧水。


    真沒想到平日裏不苟言笑的語文課代表,原來是一個如此愛笑的女孩子啊。


    “她逗你呢,這家夥壞的很。”蔣世超跟他咬耳朵。


    “我逗你呢,”李春梅止住笑,“我們吃過了,你就放心地好好吃你的飯吧。”


    趙勇亮聽了,不由笑了笑。


    雖然同學一個多月了,好像今天他才真正的了解李春梅。


    有時候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總會在某一時刻,突然就豁然開朗,冰河解凍。


    在隨著趙勇亮往他幹活的地方走去的時候,李春梅跟蔣世超還是發現了他走路的異樣。


    “你不是腳受傷了,今天要在家裏休息嗎?怎麽又跑這裏來了?”蔣世超很是不解。


    “我腳沒啥大事,皮外傷而已。”趙勇亮抬了抬他那隻受傷的腳。


    “還皮外傷呢,走路都瘸著呢。”李春梅瞪他。


    “真沒多大的事,”趙勇亮笑起來,“這種傷對於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了,不足為奇。”


    “不是說挖樹坑的活完事了嗎?今天休息,怎麽又突然跑這裏來了?”蔣世超繼續他的不解。


    “本來是休息的,可一大早有人來找我說磚廠今天有人需要找人頂一天班,我就來了。再說這是幹計件,多幹多拿,不幹白不幹。”


    “你也真可以,”李春梅心裏一頓難受,“該休息還是要休息,身體最要緊。”


    “好多事情……你們是不會懂的……”趙勇亮的眼睛裏的光瞬間黯淡了下來,語氣裏充滿了無奈,充滿了無助。


    “誰說我不懂,我都知道……”李春梅有些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但看到站在趙勇亮後麵的蔣世超衝著她一頓的使眼色,她後半句話又硬生生的咽了迴去。


    蔣世超在告訴她趙勇亮的那些過去的事情時,千叮囑萬囑咐地讓她不要告訴任何人。


    包括也不要在趙勇亮麵前提起這些傷心的往事。


    他好不容易換了一個環境,遠離了那些讓他觸景生情的家鄉,讓自己在勞作中漸漸忘卻那些不堪迴首的往事。


    他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總是把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不輕易表現給任何一個人看。


    當然,蔣世超例外,因此蔣世超也格外尊重他,說話做事都會繞過他心底隱藏的那些還沒痊愈的傷疤。


    “你都知道些什麽?說來聽聽。”趙勇亮抬頭看向李春梅,眼睛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泛著絲絲寒意的幽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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