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傳來了“篤篤”地敲門聲。
張育芳抹了把眼淚，起身正要去開門，門卻自己打開了。
“這又怎麽了？出啥事了嗎？”磨的黑漆油亮的拐杖先入了門，緊接著楊奶奶那擔憂的聲音隨後便跟了進來。
“沒事，沒事。”張育芳強顏歡笑地趕緊上前扶著楊奶奶跨進門檻。
楊奶奶瞅見張育芳躲閃的眼光，又瞪眼看著有些尷尬的李國榮。
“還說沒事？我老太婆大老遠都聽到你倆吵架的聲音了。”
“姐，真沒吵架，就是跟老李商量點事情，意見不一，爭了幾句。”張育芳努力的擠出來一絲笑容來，忙拉過凳子讓其坐下。
“要不……要不姐坐著休息一會兒，我去接孩子們去。”張育芳看了看外麵已經黑透的天色，臉上爬上一絲憂愁。
“行，你趕緊去吧，”楊奶奶衝張育芳揮揮手，忙站起來，“國榮你也跟著去。”
“不用，我自己去好了，你們聊。”張育芳不等二人說話，拿上孩子的外套便準備出門。
“把馬燈拿上。”楊奶奶急忙提醒。
“哦哦，對。”張育芳精神恍惚，有些手足無措地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馬燈，急急忙忙出了門。
“你也陪著她去。”楊奶奶迴頭對李國榮示意道。
“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人陪？”李國榮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這家夥，”楊奶奶生氣地抬起拐杖戳了李國榮的胳膊一下，“自己的媳婦自己不疼，誰來疼？
你說你，人家育芳大老遠跟你來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吃苦受累的，你就該對她好一點。”
“大姐，你可冤枉我了，”李國榮哭喪著臉，“我哪裏對她不好了？單位每次組織到連隊挖大渠，人家都叫自家家屬去幫忙，我可一次都沒讓她幫我……”
“少扯這些，”楊奶奶的拐杖把地麵搗得“咚咚”直響，“挖大渠那麽重的活，本來就是你該幹的活，育芳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行，姐說的都對。”李國榮蔫頭耷腦地敷衍著。
“不是我說你國榮啊，女人不怕跟你過苦日子，就怕你整天給她找氣受……”楊奶奶情緒有點激動起來。
若不是她的男人早早地因為偷著喝酒喝的酒精中毒，並意外過世，估計她現在的日子也過得跟張育芳差不多。
“怪我沒本事唄，”李國榮幹脆破罐子破摔，“當初去接她跟孩子過來，那可是她願意的，我也沒強迫她。”
“瞧你這沒良心的，”楊奶奶咬牙切齒地拿起拐杖來就要敲他，“她不跟著來能行嗎？你這幾年才迴一趟老家，她孤兒寡母的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那邊能行嗎？如果能行，還要你做什麽？”
嘴裏罵著，忍不住又歎氣，“早知道你就是這德行，當初我救你幹嘛？病死了去求。”
說完，轉身“篤篤”著拐杖準備離去。
“哎呀，姐，你看你，”李國榮一瞅，趕緊閃身上前攔住，“沒有你，哪有我李國榮的今天啊，你對我的恩情，我李國榮永生難忘。”
“不需要你記得，”楊奶奶依舊怒氣未消，“本來救你也沒想著圖你有啥迴報，唯一就希望你把妻兒接來了，就好好的過日子，把日子過好了，就算對得起我了。”
“那肯定要把日子過好啊，好不我當初也不會聽你的話，把她們大老遠的接到這裏來了。”
“那就行，”楊奶奶的神情緩和了下來，“我就再信你一次，要不以後也別叫我姐了，我擔不起。”說完又準備離開。
“那怎麽行？”李國榮再度攔住，“你可是我的再生父母，你跟我母親年齡差不了多少，我雖然叫你姐，可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媽呢。”
“到底是有點文化的人，比我還能說。”楊奶奶被他的這一番話發自肺腑的話，弄得有些感動起來，但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李國榮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天知道你挖大渠挖累了，那就趕緊去睡覺吧，”楊奶奶拍拍他的肩，又囑咐道，“記得不許再打孩子，不許跟媳婦對著幹，有啥事好好說。”
“唉，姐，你不知道這孩子們總氣我，你說我不來點硬的，她們能聽話嗎？”李國榮委屈巴巴地看著楊奶奶。
“那你爸那個時候總也這樣打你，你聽話了嗎？”楊奶奶迴頭鼓他一眼。
“嘶……”李國榮被這話捅在了心髒上，疼的有些背過氣去。
頓了頓，支支吾吾的來了句，“這，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楊奶奶又激動起來，“自己挨過的打，你還要讓孩子們來繼承嗎？”
一看楊奶奶又要開始教科書般的嘮叨，李國榮趕緊上前扶住了氣的有些發抖的老太太。
“姐，我就開個玩笑，你也當真？”
“這是玩笑嗎？我看你這是……”
話還沒說完，李國榮已經強行扶她出了門。
“姐，太晚了，趕緊迴去休息吧。”李國榮送她進了自家屋，關照了下，便飛快地又跑迴了自家。
唉，女人啊，怎麽都這樣？就不能理解他們這些大男人一下嗎？
做啥都是他的不對，她們什麽都對。
李國榮越想越氣，幹脆腳也懶得洗了，直接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不一會兒便鼾聲四起，驚得幾隻正叫的歡實的蛐蛐頓時鴉雀無聲。
這邊張育芳深一腳淺一腳地正往連部趕去。
立了秋的夜晚像極了沒有一絲風打擾的深藍色湖麵。
遠處模糊不清的地平線上，有一絲光亮正在偷偷的升起。
正趕路的張育芳環視了下闃靜無聲的四周，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迅速湧上全身。
一年一度的傳統節日八月十五中秋節又要來臨了，可這個團圓的日子，似乎對於背井離鄉的她，就像天上月水中花一般遙不可及。
她想起了疼愛她的母親，自從來到這裏後，她就再也沒辦法陪伴在母親身邊了。
就連母親前年去世，她都沒有辦法迴去奔喪。
隻因為沒有錢，連最親的人最後一麵竟然也變成了奢侈。
她剛有些平靜的心莫名又湧上了對李國榮的怨氣。
到路口了，那棵有兩個成年人才能環抱一周的老榆樹，一如既往沉默不語的佇立在夜色裏。
如一位飽含了無數滄桑的老人，麵對著東方即將出生的月亮，毫無保留地把思念掛滿了整個枝丫。
走到樹旁邊，張育芳突然覺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
於是扶著額頭，幹脆順勢靠在了樹幹上。
張育芳抹了把眼淚，起身正要去開門，門卻自己打開了。
“這又怎麽了？出啥事了嗎？”磨的黑漆油亮的拐杖先入了門，緊接著楊奶奶那擔憂的聲音隨後便跟了進來。
“沒事，沒事。”張育芳強顏歡笑地趕緊上前扶著楊奶奶跨進門檻。
楊奶奶瞅見張育芳躲閃的眼光，又瞪眼看著有些尷尬的李國榮。
“還說沒事？我老太婆大老遠都聽到你倆吵架的聲音了。”
“姐，真沒吵架，就是跟老李商量點事情，意見不一，爭了幾句。”張育芳努力的擠出來一絲笑容來，忙拉過凳子讓其坐下。
“要不……要不姐坐著休息一會兒，我去接孩子們去。”張育芳看了看外麵已經黑透的天色，臉上爬上一絲憂愁。
“行，你趕緊去吧，”楊奶奶衝張育芳揮揮手，忙站起來，“國榮你也跟著去。”
“不用，我自己去好了，你們聊。”張育芳不等二人說話，拿上孩子的外套便準備出門。
“把馬燈拿上。”楊奶奶急忙提醒。
“哦哦，對。”張育芳精神恍惚，有些手足無措地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馬燈，急急忙忙出了門。
“你也陪著她去。”楊奶奶迴頭對李國榮示意道。
“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人陪？”李國榮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這家夥，”楊奶奶生氣地抬起拐杖戳了李國榮的胳膊一下，“自己的媳婦自己不疼，誰來疼？
你說你，人家育芳大老遠跟你來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吃苦受累的，你就該對她好一點。”
“大姐，你可冤枉我了，”李國榮哭喪著臉，“我哪裏對她不好了？單位每次組織到連隊挖大渠，人家都叫自家家屬去幫忙，我可一次都沒讓她幫我……”
“少扯這些，”楊奶奶的拐杖把地麵搗得“咚咚”直響，“挖大渠那麽重的活，本來就是你該幹的活，育芳身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行，姐說的都對。”李國榮蔫頭耷腦地敷衍著。
“不是我說你國榮啊，女人不怕跟你過苦日子，就怕你整天給她找氣受……”楊奶奶情緒有點激動起來。
若不是她的男人早早地因為偷著喝酒喝的酒精中毒，並意外過世，估計她現在的日子也過得跟張育芳差不多。
“怪我沒本事唄，”李國榮幹脆破罐子破摔，“當初去接她跟孩子過來，那可是她願意的，我也沒強迫她。”
“瞧你這沒良心的，”楊奶奶咬牙切齒地拿起拐杖來就要敲他，“她不跟著來能行嗎？你這幾年才迴一趟老家，她孤兒寡母的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那邊能行嗎？如果能行，還要你做什麽？”
嘴裏罵著，忍不住又歎氣，“早知道你就是這德行，當初我救你幹嘛？病死了去求。”
說完，轉身“篤篤”著拐杖準備離去。
“哎呀，姐，你看你，”李國榮一瞅，趕緊閃身上前攔住，“沒有你，哪有我李國榮的今天啊，你對我的恩情，我李國榮永生難忘。”
“不需要你記得，”楊奶奶依舊怒氣未消，“本來救你也沒想著圖你有啥迴報，唯一就希望你把妻兒接來了，就好好的過日子，把日子過好了，就算對得起我了。”
“那肯定要把日子過好啊，好不我當初也不會聽你的話，把她們大老遠的接到這裏來了。”
“那就行，”楊奶奶的神情緩和了下來，“我就再信你一次，要不以後也別叫我姐了，我擔不起。”說完又準備離開。
“那怎麽行？”李國榮再度攔住，“你可是我的再生父母，你跟我母親年齡差不了多少，我雖然叫你姐，可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媽呢。”
“到底是有點文化的人，比我還能說。”楊奶奶被他的這一番話發自肺腑的話，弄得有些感動起來，但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李國榮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天知道你挖大渠挖累了，那就趕緊去睡覺吧，”楊奶奶拍拍他的肩，又囑咐道，“記得不許再打孩子，不許跟媳婦對著幹，有啥事好好說。”
“唉，姐，你不知道這孩子們總氣我，你說我不來點硬的，她們能聽話嗎？”李國榮委屈巴巴地看著楊奶奶。
“那你爸那個時候總也這樣打你，你聽話了嗎？”楊奶奶迴頭鼓他一眼。
“嘶……”李國榮被這話捅在了心髒上，疼的有些背過氣去。
頓了頓，支支吾吾的來了句，“這，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楊奶奶又激動起來，“自己挨過的打，你還要讓孩子們來繼承嗎？”
一看楊奶奶又要開始教科書般的嘮叨，李國榮趕緊上前扶住了氣的有些發抖的老太太。
“姐，我就開個玩笑，你也當真？”
“這是玩笑嗎？我看你這是……”
話還沒說完，李國榮已經強行扶她出了門。
“姐，太晚了，趕緊迴去休息吧。”李國榮送她進了自家屋，關照了下，便飛快地又跑迴了自家。
唉，女人啊，怎麽都這樣？就不能理解他們這些大男人一下嗎？
做啥都是他的不對，她們什麽都對。
李國榮越想越氣，幹脆腳也懶得洗了，直接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不一會兒便鼾聲四起，驚得幾隻正叫的歡實的蛐蛐頓時鴉雀無聲。
這邊張育芳深一腳淺一腳地正往連部趕去。
立了秋的夜晚像極了沒有一絲風打擾的深藍色湖麵。
遠處模糊不清的地平線上，有一絲光亮正在偷偷的升起。
正趕路的張育芳環視了下闃靜無聲的四周，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迅速湧上全身。
一年一度的傳統節日八月十五中秋節又要來臨了，可這個團圓的日子，似乎對於背井離鄉的她，就像天上月水中花一般遙不可及。
她想起了疼愛她的母親，自從來到這裏後，她就再也沒辦法陪伴在母親身邊了。
就連母親前年去世，她都沒有辦法迴去奔喪。
隻因為沒有錢，連最親的人最後一麵竟然也變成了奢侈。
她剛有些平靜的心莫名又湧上了對李國榮的怨氣。
到路口了，那棵有兩個成年人才能環抱一周的老榆樹，一如既往沉默不語的佇立在夜色裏。
如一位飽含了無數滄桑的老人，麵對著東方即將出生的月亮，毫無保留地把思念掛滿了整個枝丫。
走到樹旁邊，張育芳突然覺得頭暈眼花，四肢無力。
於是扶著額頭，幹脆順勢靠在了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