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車在道路上繼續平穩地向前駛去,帶著人們駛向各自要去的地方。


    此時車窗外的景象越來越荒涼,抬眼望去全都是山,一座連著一座,看不到盡頭。


    車上的人各有各的狀態,有的幾個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聊著天,家長裏短、奇聞趣事。


    有的則靠著椅背,閉著眼睛,腦袋隨著車子的晃動微微擺動,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


    還有的跟秋葉一樣,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窗外,就那麽靜靜地發呆,也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什麽……


    等車子駛入村落時,那些熟悉的場景再次映入眼簾——蒼蠅到處亂飛,嗡嗡嗡的;地上雞屎這兒一攤那兒一攤,一不小心就可能踩上;還有些狗在自家院子裏瘋跑亂竄,時不時汪汪叫幾聲……


    再看河邊,村裏的婦女們都蹲在那裏各種洗洗刷刷,有的洗衣服,有的洗鍋洗碗,有的居然在洗頭發……


    河水黑不溜秋的,上麵還飄著些不明物體,看著就讓人惡心。


    秋葉皺了一下眉,好在車子開得很快,一下子就又是新的風景。


    不遠處的山腳下出現一片破舊的屋子,牆皮掉了好多,瓦片也不全了。


    秋葉看著,心想:很多人從生下來就沒離開過這片土地。


    他們沒見過城裏那些高聳入雲的氣派大樓,想不到廁所還能是漂漂亮亮又好用的,也不知道外麵的街道能修得又寬又敞,走在上麵人心裏都敞亮,就連路邊的路燈,晚上一亮,跟宮殿裏的燈似的,亮閃閃!


    這些他們都沒見過,想都想不到。


    秋葉當然明白,幸福不取決於這些物質上的富足。


    “那麽,幸福是什麽呢?”


    她在心裏問自己,目光透過車窗,望向外麵那不斷倒退的鄉村景象。


    視線忽然被一戶農家給吸引住了。


    小院裏,媽媽站在晾衣繩前,利落地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掛好。


    旁邊一個小孩子端著個大碗,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正吃得津津有味。


    爸爸剛砍完柴,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歇息,臉上卻帶著笑意,跟晾衣服的媽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一隻小黑狗從外麵跑進來,乖乖蹲在孩子旁邊,等他把骨頭給它……


    這一幕很快一略而過,卻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


    她想:“幸福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哪怕家裏窮得叮當響,吃了上頓沒下頓,隻要一家人能心貼心、相親相愛,那就是幸福。”


    一想到自己即將要迴去的家,她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嘴角那剛剛泛起的一絲笑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家,那個讓人討厭的家啊……


    沒辦法,她現在還沒有足夠的本事自己闖,翅膀還不硬,就算心裏再不願意,也得乖乖迴去。


    “你怎麽不眯一會。”旁邊的佳姐突然開口問。


    “呃,不困。”秋葉把視線從窗外收迴來。


    “和我第一次出遠門一樣,也是興奮得隻顧往外看。”


    “你那時幾歲?”


    “比你大,當時是去上大學,我哥送我去的車站。”


    “你大學讀的設計嗎?”


    ”不是,我讀的英語專業,做設計是因為我舅媽是做這個的,說工資高,我就轉行了。”


    兩人聊了起來,不知不覺的,客車就到站了。


    下了車,秋葉和春花換乘三輪車,繼續往家趕。


    其實春花原本是可以直接迴廠裏的,可一想到秋葉要獨自迴去麵對爸爸和奶奶,她心裏怎麽也放不下,擔心會出什麽事,於是還是決定陪著秋葉一起迴去。


    三輪車一路“突突突”地響著,沿著鄉間小路往村子裏駛去。


    到了村口的時候,春花突然一拍腦袋,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滿是懊悔。


    秋葉看她這副樣子,忙問道:“怎麽了?”


    春花急得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給媽媽買的那雙鞋子落在客車上了!”


    她很是自責:“我怎麽就這麽粗心大意啊,那麽貴的鞋子,一路上我都在想著等迴了家,把這雙鞋子送給媽媽,她肯定很開心,穿了它就能舒舒服服過一個寒冬,可現在……”


    春花眼淚都要掉出來了,“怎麽就給落車上了啊!”


    秋葉低下頭仔細查看起腳邊的行李,果然,那個裝著鞋子的漂亮手提袋不見了蹤影。


    可現在再怎麽懊惱,再怎麽後悔,也沒法改變這個事實了。


    秋葉安慰道:“姐,丟都丟了,沒辦法了,想開一些,說不定這雙鞋子被更需要它的人拿去了。你想想,或許那個人的鞋子破得沒法穿了,一直都沒有一雙像樣的鞋子,現在剛好撿到咱們落下的這雙,對她來說可就是雪中送炭,錢沒有白花的。”


    春花聽了秋葉的話,雖然還是感到遺憾和心痛,但情緒稍微緩和了些,最後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再去想鞋子的事情。


    姐妹倆到家的時候是傍晚,腳剛邁過門檻,秋葉就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即將要發生。


    果然,一見到她們,奶奶臉色鐵青,破口大罵起來:“你們兩個賤丫頭,翅膀硬了,想飛了?我看你們就是那種會隨隨便便就跟著男人跑的不檢點女人!”


    春花剛想開口解釋她們隻是出門辦事,規規矩矩的沒做任何出格事,可奶奶壓根不給她一丁點機會,罵得愈發兇狠,嘴裏的惡語滔滔不絕,根本刹不住車。


    爸爸的反應則更加直接和粗暴。


    他一臉怒容地走到姐妹倆麵前,大聲嗬斥道:“你們兩個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之前是怎麽跟你們說的?如果敢去,就打斷你們的腿!看來是把我的話全當耳旁風了!”


    他說著拿起棍棒,準備履行之前說過的“打斷腿”的威脅。


    春花嚇得渾身哆嗦個不停,臉色慘白,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秋葉雖然也怕,但沒表現出來。


    三妹見勢不妙,心急如焚,跟上次一樣,撒腿就往屋外跑去,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去找文健哥來救人。


    媽媽則從另一個房間趕了過來,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爸爸道:“孩子們都已經平平安安、好好地迴來了,沒有被騙,也沒出什麽事,你就消消氣,別打了,她們心裏肯定已經知道錯了。”


    然而,爸爸的怒火絲毫未減,他雙眼通紅,好似一頭發怒的公牛:“今天不打斷她們的腿,我就不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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