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和他父親都坐下了,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屋裏的氣氛有些凝重。


    為了打破僵局,辣椒嬸子清了清嗓子,跟林奶奶介紹起對方來:“這小夥子,可是村裏出了名的勤快人,地裏的活樣樣在行,還跟著鎮上的師傅學了門手藝,以後不愁沒飯吃。”


    小夥子的父親也連忙接話:“對對,俺家這娃老實,就是嘴笨,不會說話,但心絕對是好的,要是能跟姑娘成了,肯定把姑娘當寶一樣疼。”


    奶奶聽著,點了點頭,開口問道:“家裏房子蓋了沒?”


    小夥子迴:“蓋了,去年剛蓋好的瓦房。”


    他的父親忙補充:“是大瓦房,寬敞著呢,還沒搬過去,就等他娶了媳婦一起去住新屋。”


    辣椒嬸子看準時機,滿臉堆笑地站起身來:“讓倆孩子單獨聊聊吧,年輕人之間好溝通。”


    說著,她便起身領著春花和小夥子,熟門熟路地把他們帶到旁邊的屋子:“你們年輕人嘮嘮,互相了解了解。”


    小夥子略帶羞澀地點頭,輕聲應道:“好的,嬸子。”


    隨後,他穩步走進屋子,春花也配合地走了進去,兩人挨著坐下。


    這一湊近,小夥子才看清春花的模樣,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隻見春花頂著一頭油膩的頭發,兩條麻花辮紮得很不整齊,許多發絲亂蓬蓬地散在肩頭。


    再看她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沾著些不明汙漬,鞋子也是髒得很。


    總之,整個人看上去邋遢至極。


    小夥子瞪大了眼睛,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話,此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春花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便抬手輕輕撩了下碎發。


    這一撩,露出臉頰邊星星點點、白花花的東西。


    小夥子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死死地盯著那些白點,臉色“嗖”地變得鐵青,“你的臉……那是什麽?”


    “我,我也不知道,好幾年了。”


    按照計劃,春花本該是很兇地迴話,但她兇不來,隻能放棄“兇悍”這一點。


    她低頭說完,故意朝他更加靠近過去,口袋裏裝著的那袋子雞屎的臭味便直往他鼻子裏衝,熏得他差點沒背過氣去。


    小夥子的臉瞬間黑得跟鍋底似的,他“騰”地一下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拽了拽衣角:“對不起,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得先走了。”


    說完,拔腿就往門外衝,那腳步快得,就跟後麵有鬼在攆他似的。


    他邊跑邊扯著嗓子大喊:“爹,走了!”


    聲音都因為焦急而變得尖銳刺耳。


    他父親正和林奶奶聊著呢,見兒子這般慌裏慌張的模樣,雖然一頭霧水,但也沒有多問,連忙起身跟著一起走。


    父子倆就這樣急急忙忙離開了。


    辣椒嬸子納悶不已,跑出來跟在後麵,追著問:“這是咋迴事喲?咋招唿都不打就跑了?不滿意?”


    小夥子扭過頭,衝著辣椒嬸子道:“以後別啥人都給我介紹!”


    辣椒嬸子心想:就算沒看上,也犯不著這樣呀。


    她心裏這樣想,臉上堆了笑,一個勁地彎腰賠不是:“這姑娘是黑了點,咱這鄉下地方不比城裏,孩子們打小就跟著長輩在田地裏忙活,成年累月地在那大太陽底下曬著,不黑才怪嘞!雖說模樣上看著糙了些,可勤快,是一個能幹的主……”


    她的嘴巴像連珠炮似的劈裏啪啦說了一長串,氣都不帶喘一口,可小夥子壓根就不聽她的,拽著父親的胳膊,大步大步地往前走,不一會兒就走遠了。


    林奶奶在屋裏正等得心急如焚,滿心疑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不容易盼到辣椒嬸子迴來,她趕忙迎上前去,扯著嗓子問:“咋迴事?怎麽沒說幾句突然就跑了呢?”


    辣椒嬸子無奈地擺擺手,苦著臉說:“我也不知道,怕是你家大妹說了什麽惹人家不高興的話了。”


    奶奶一聽,臉色“唰”地一下就沉了下來,二話不說,立刻扯著嗓子喊:“春花,你給我過來!”


    春花此時剛把藏在口袋裏的雞屎偷偷扔掉,可那股臭味還在身上,雖說淡了些,卻還是若有若無地縈繞著,她自己都忍不住微微皺眉。


    聽到奶奶的唿喊,她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奶奶?”


    奶奶先狠狠瞪她一眼,然後大聲問:“你跟人家說什麽了?把人家嚇成那樣?”


    春花搖頭,“沒說什麽。”


    “那他怎麽跑了。”


    “不知道,估計……估計看不上吧。”


    奶奶皺著眉頭看她,突然覺出不對來:“你今天這是怎麽搞的?看看你,頭發油得都能炒菜了,辮子紮成那樣,還有,怎麽一身的臭味?”


    春花緊張起來,擔心被奶奶知道自己是故意的,忙迴:“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樣,這幾天頭發油得快,明明昨晚才洗的。辮子亂是因為時間不夠,沒紮好,臭味是……是去喂雞踩到了雞屎,沒來得及洗。”


    奶奶不信,微眯著眼睛看她,質問:“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想把這門親事攪黃?”


    春花心裏“咯噔”一下,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秋葉從旁邊躥了出來,衝著奶奶就頂嘴:“誰會故意把自己弄得發臭難堪啊?奶奶,您的頭發不也很油,身上不也有股味,隻是您自己沒看到,沒聞著罷了。”


    奶奶一聽,下意識地聞了聞自己,還真有一股味道。


    她的臉上頓時一陣白一陣紅。


    那白的就跟剛下完雪的雪地,慘白慘白,紅的好似被開水燙過,紅得要滲出血來。


    兩種顏色在臉上交替變換,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她咳嗽幾聲,想把這尷尬給壓下去,可那咳嗽聲反倒把這窘迫給放大了好幾倍。


    奶奶便把所有的羞惱一股腦發泄到春花身上:“你個賠錢貨!工作幹得好好的被人攆走,我好不容易托人給你安排個相親,你倒好,把人家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辣椒嬸子看親事沒成,也沒了心情,前一刻還堆滿笑容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她站在那兒,把春花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目光裏滿是嫌惡:“春花,不是嬸子說你,你一個姑娘家,瞧瞧你這邋遢樣,也不嫌丟人……”


    說著搖頭歎氣,轉身走了。


    春花頓時感覺臉上滾燙滾燙的,好似被人當眾甩了幾記耳光。


    她低垂下頭,恨不得地上瞬間裂開一道大口子,好一頭紮進去,把這樣的自己給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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