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墮胎一事,是付出了極其沉重代價的。


    她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變得極差。


    原本生四妹的時候,就沒能好好坐滿月子,那時她便時常感到虛弱無力,身體的各個部位偶爾在隱隱作痛,如今又經曆了墮胎之事,身子就如同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花朵一般,徹底垮了。


    她的頭發變得幹枯,原本還算健康的膚色也變得蠟黃暗沉,仿佛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


    幹活時,遠沒有過去那股幹勁了。


    過去,挑兩桶糞對於媽媽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她甚至能健步如飛地行走在小路上,步伐堅定有力,仿佛有著使不完的勁兒。


    可現在呢,僅僅一桶糞便,都能讓媽媽挑得十分吃力。


    她彎著腰,腳步沉重,每走幾步就得停下來歇歇,大口地喘粗氣。


    有時在家裏做個飯而已,也是力不從心。


    剛開始還能站著切菜、洗菜,可沒一會兒,就感覺雙腿發軟發酸,站不住了,非得搬把凳子來坐著才行。


    奶奶和爸爸對於媽媽這虛弱的樣子,不但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愧疚,反而總是嫌棄得不行。


    他們動不動就說媽媽是個廢人,嘴裏盡是埋怨的話語。


    完全忘了媽媽的身體變成這樣究竟是怎麽導致的。


    秋葉恨媽媽太軟弱,為什麽就不能勇敢地反抗奶奶和神婆的決定呢?


    媽媽無奈地說:“我不敢賭,要是真的還是生下女孩,那就是第五個了。咱們家已經有你們四個女孩了,再生一個女孩,日子可怎麽過啊。”


    秋葉反問:“要是男孩呢?神婆真那麽厲害能看出男女?”


    媽媽毫不猶豫地迴答道:“神婆當然厲害,她什麽都知道。”


    秋葉聽了,隻覺得媽媽既愚昧又可憐。


    其實不止媽媽和奶奶愚昧,村裏的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隔壁的鳳奶奶也是這般,她家的大孫子最近發起了高燒,鳳奶奶先是帶孩子去看了醫生,吃了藥,卻遲遲不見好轉。


    於是,鳳奶奶便同村裏許多人一樣,選擇去東烏村看神婆。


    神婆神神叨叨的,麵容肅穆而神秘。


    她眯著眼睛,緩緩開口問:“家裏是不是養了黑色的狗?”


    鳳奶奶一聽,頓時覺得她真是神了,馬上應聲道:“是,是養了一條黑狗。”


    神婆微微頷首,嚴肅地說:“那狗不能繼續養了,黑色的狗,對你家不利,繼續養下去,將來家裏得死一個人,再瘋一個。”


    鳳奶奶被這一番話嚇得不輕,立刻信了神婆的話。


    迴到家後,鳳奶奶毫不猶豫地將小黑趕走。


    對於這個家不利的都不能存在,哪怕小黑曾經被認為是福狗,可終究也還隻是一條狗,哪裏有家人重要呢?


    小黑突然就沒了家,它根本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溫暖的小窩迴不去了,熟悉的主人也變得兇神惡煞。


    剛開始的幾天,小黑執著地每天都嚐試迴去,它邁著有些遲疑的步伐,緩緩靠近。


    鳳奶奶一看到就會抄起立在身邊的棍子,狠狠打向它,“去,去。”


    在她眼裏,小黑已然成了一團黑色的不祥之物,仿佛隻要它靠近,就會給家裏帶來無盡的災難,她必須將這團“不祥”趕得越遠越好。


    這樣想著的時候,鳳奶奶下手沒有任何留情,那根粗硬的棍子如雨點般重重地落在小黑的身上。


    每一下擊打都發出沉悶的聲響,疼得小黑嗚嗚直叫。


    鳳奶奶的眼神冷漠而決絕,仿佛在對待一個不共戴天的仇敵。


    幾次下來,小黑再不敢靠近那個曾經讓它感到溫暖的地方,隻能整日在外流浪,孤獨地穿梭在陌生的街巷和角落。


    鳳奶奶的大孫子確實也在小黑被趕走後病好了,她於是逢人便誇神婆是真厲害:“神婆說得真沒錯啊,那黑狗就是不吉利,趕走了它,我孫子的病就好了。”


    秋葉和春花知道小黑的遭遇後,心中十分不忍,她們想收養小黑。


    可是,奶奶和爸爸都不同意,他們因為那條狗賠過錢,心裏一直有恨呢。


    後來,姐妹倆上學的時候,就總是能看到小黑。


    它遠遠地跟在她們身後,那小小的身影顯得那麽孤單。


    一直到村口,小黑才會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姐妹倆遠去。


    等到放學她們走到村口,又會看到小黑等待的身影。它那期盼的眼神,仿佛在渴望著一絲溫暖和關愛。


    讓人心疼的是,小黑一天比一天瘦。


    它的毛發失去了光澤,身體也變得虛弱無力。


    春花和秋葉把自己帶去學校的飯分一些給它吃,不過沒多久,她們就再也沒看到小黑的身影了。


    秋葉神色凝重地猜:“肯定是被狗販子給弄走了。”


    狗販子們會騎一個單車,車把上掛著個大網兜。


    別說像小黑這樣無主的小狗了,有時候甚至有主的狗也會被他們給兜去。


    至於被兜去是什麽下場,不用想都知道,自然是宰了賣成狗肉。


    在石嶺村,以及隔壁的幾個村子裏,入冬都有著吃狗肉的習俗。


    特別是到了冬至那一天,狗肉賣得極貴,狗販子們也因此很好賺錢。


    大家吃狗肉,有的是單純覺得美味,有的則是抱著一種傳統的觀念,認為吃狗肉可以讓自己保一整個冬天都不受凍,仿佛狗肉有著神奇的功效。


    秋葉家裏往年在這個時節也會加入吃狗肉的行列,主要是因為林爸爸好那口。


    爸爸會精心地準備甘蔗和橘子皮用來去除狗肉的異味,經過長時間的燉煮,狗肉變得香醇可口,他自己能吃掉半鍋。


    這次,春花和秋葉倆都沒有吃。


    一看到那燉好的狗肉,她們的腦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小黑的身影。想起小黑曾經的可憐模樣,想起它可能遭遇的悲慘結局,她倆無論如何也下不去口。


    她們甚至都不忍心看其他人吃,心中對吃狗肉這一習俗反感起來。


    冬至當晚,春花小心翼翼地對爸爸說:“爸爸,下次別買狗肉了吧。那些小狗好可憐呢,好多都是被人強行抓去的……”


    爸爸聽了這話,雙眼一瞪,怒視著春花,大聲喝道:“不吃就滾一邊去,別在這兒掃我的興。吃個狗肉有什麽大不了的,哪來這麽多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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