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董不問了。


    這人的一言一行,都沒有任何異常,他再看了眼立在院中,縮著手、微躬著腰,顯得相當拘謹的另一人一眼,就收迴了視線。


    安靜地等著,等著自家隊長轉完所有的屋子。


    池興生很快就轉完了,衝小董擺了擺手道:“走吧,下一家。”


    態度依舊懶洋洋,腳步和身姿亦於進來時相同,懶洋洋的仿佛根本提不起勁兒來一般。


    小董跟上出去,還示意屋主人將院門關好,囑咐他倆要注意安全雲雲。


    “囉嗦死了,趕緊的,再查完兩家就能迴去睡覺了。”院門外的池興生催促。


    小董微怔了下,然後笑笑,趕緊跟上去。


    關上院門的隨三,鬆了口氣。


    屋頂上藏著的秦維三人,大大地鬆了口氣。


    秦維心裏還大大翻了個白眼:果然兇名之下,難有勇士。錦衣衛就是一幫仗著兇名混吃等死的家夥。


    不過秦維並沒有著急下去,還繼續趴在屋頂上。他要確保萬一,防止錦衣衛再殺個迴馬槍。


    卻聽到那名懶洋洋的錦衣衛,哼唱起了小曲兒來。


    聲音還挺大,在這被錦衣衛搜查給嚇出來的靜寂夜幕中,傳出老遠。


    秦維聽得出,其唱的是【殺千行】的老調調兒來。


    這曲子,相當慷慨激揚、鏗鏘有力,充滿了殺伐之意,每每聽之,都能令聽者激情澎湃、熱血沸騰,仿佛麵前的一切難題,都可以輕鬆就能解決。


    令人無懼無畏,淡看生死。


    秦維也挺喜歡聽這曲子,隻是由花娘們唱起來,總感覺缺了點兒意思。


    現在這名錦衣衛唱著,也少了些殺伐果決,多出了點兒懶洋洋的味道。


    就……更像是絲絲藕藕的感覺。


    聽得秦維都想大喊一聲讓對方閉嘴了。


    好歹還記得自己目前的處境,相當難受的強自忍住,直到聽不見了,才和隨一、隨二,返迴了屋內。


    桌上的菜,還溫著。


    秦維坐迴桌邊,示意隨一給自己斟滿酒。


    他端起杯,就想滿飲一杯,給自己好好壓壓驚。


    忽聽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卻仿佛道驚雷般,瞬間將他炸僵在原地。


    “小白兔還想糊弄蒼鷹,本衛還以為你有多聰明呢。”


    人隨話音,出現在秦維的眼前。


    不是那個唱歌的錦衣衛,還有誰?!


    秦維的酒杯驚掉了。


    池興生抬手抄過,嗅了嗅,“嘖”了聲,扔掉,再懶洋洋看向對方,道:“這酒可配不上你公子哥兒的身份,還沒花樓的好喝吧?”


    秦維大驚之後,聽到對方提起花樓,知道行徑敗露,一咬牙,手就伸向了腰間。


    被駭到的隨一和隨二,也已抽出兵刃,齊齊劈向這位敢一個人闖進來的錦衣衛。


    池興生“嘖嘖”兩聲,搖著頭,懶洋洋卻速度極快地向後飄去。


    這讓秦維還以為他這是要逃,更能確信對方隻來了一人,頓時惡向膽邊生,抽出腰上的軟劍,抖著劍花就追。


    剛追出兩步,忽見窗外掠進了數條紅色人影來,其中一人,擋在了自己麵前。


    人高馬大、劍眉英挺、俊偉不凡!


    秦維卻已湧生惡膽,眼見變故陡生,不管不顧就砍向來人。


    戚鈞“哇豁”了一聲,一個環腰避開劍尖,下方,一腳就同時踹了出去。


    本沒踹實,以為對方會有兩下子,誰知,竟結結實實踹到了對方的“要害”……


    對方飛了出去,捧著襠部“嗷嗷”慘唿。


    秦維痛慘了,痛得大叫:“質子、質子!”


    他還有質子,他還沒有輸。隨三和隨四,一定有聽到動靜,一定第一時間就會下去地窖。


    可接下來的一幕,徹底讓他失望了。


    屋門被人砸開,被“飛”進來的隨三和隨四、用身體給砸開的。


    隨一和隨二,也還沒掙紮幾下,就被人給踩在了地上。


    而最令秦維絕望的是,他聽到了踹他蛋碎的人自報了家門。


    “本官,錦衣衛指揮使,戚鈞。”


    秦維:“……”


    絕望地暈了過去。


    戚鈞瞟了眼這個慫貨,看向池興生,嫌棄地道:“唱得真難聽。”


    池興生裝出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兒,學著修爺的樣子,攤了攤手道:“吹哨容易暴露目的,怪我嘍?”


    他的破嗓子就不適合唱曲兒好嗎?


    但為了傳來人手,又為了不引起歹人警覺,他隻匆忙間想起錦衣衛的“戰曲”,就隻能唱了好嗎……


    小董還在一邊捂耳朵,配合著戚爺笑話池興生:“隊長,真的太難聽了。我現在補補當時不能捂耳朵的苦。”


    池興生:“去你丫的吧。”


    小董“哈哈”笑,笑著放下手,又好奇地湊過來問:“池隊,您咋發現他們不對勁兒來的?”


    他是真沒瞧出來啊,一點兒都沒。就是聽出池隊從屋裏轉出來時說的話,才意識到了有問題。


    所以就配合著囉囉嗦嗦了一堆廢話。


    因為他們這池隊,是真得很懶,不會平白說廢話。真要是去查下一家的話,隻會走出去、走過去,根本不會開口交代。


    最主要的,池隊對著平民百姓、尤其是貧苦之人,根本不會懶洋洋一副不愛搭理、連多看一眼都欠奉、仿佛很嫌棄的樣子,也根本不會一個字都不跟人家說。


    不留下點兒銀子就算稀奇的了。


    經常一起出生如死的兄弟,有默契在。


    當時小董配合了,這事後就難免會好奇一下下。


    池興生懶洋洋靠在堂屋的門框上,懶洋洋迴道:“他背的詞兒,和桌上的酒菜,以及一副沒沾過的碗筷。”


    一個人都被嚇成那樣兒了,說了一長串的話,嗑巴都沒打一個,言詞還稍帶著點兒文墨,豈不是咄咄怪事兒?


    且兩個逃命出來的貧民,怎麽住得起這樣兩進的宅子?還吃得起牛肉、喝得起三百文的好酒?


    花樓的酒,五百文一壺。池興生笑話那公子哥兒的時候,其實是在說,以其的身份,怎麽著也得喝五百文一壺的,意在提醒對方:花樓案發了。


    還真不是在說酒不好。


    再就是那副沒有動過的碗筷了。看似沒問題,畢竟有的人上了桌想心事就不會動。


    但桌上的酒菜已經下去了至少一半,另一個還沒有動筷,就是失了禮數,怎麽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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