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的眼角動了動。


    轉身出去,就見戚鈞如風般掠過傳旨太監的身前,將聖旨一把搶到了手。


    傳旨太監嚇了一跳,往後退出幾步。被搶了聖旨也不敢出聲,反而是有點兒想拔腿就跑的意思。


    因為這不是明黃旨,而是橙黃監國旨。


    戚鈞可以不擺香案叩拜接旨,就也可以將傳旨的人給揍一頓,隻要他願意。


    當然,戚鈞懶得跟一個小太監計較,他搶過來隻是不想對方宣讀而已。


    他自己打開看了看,衝著額角吹口氣,就扔迴給小太監。“滾吧,自己帶著找個地方藏起來,或者讓我宰了你。”


    這是楊嘉信公然索要高自浩的“旨意。”


    小太監手忙腳亂接住聖旨,還想說句什麽,一見葉風出來,拔腿就跑了。


    戚鈞見狀,剛撇嘴,就聽衛所門口傳來紅魚衛們見禮的聲音:“見過信王爺!”


    嗬,楊嘉信親自到了。


    戚鈞就看向葉風,眼神詢問:高自浩交是不交?


    葉風迴了他一個眼神:什麽高自浩?


    戚鈞大嘴笑開,轉身進屋去藏人,而外麵,就由葉風負責擋住楊嘉信。


    葉風遂邁著四方步,往衛所門口的方向去,一步一穩,穩穩當當,不疾不徐。


    及至見到迎麵而來、麵色十分難看的楊嘉信一行人時,才撣了撣衣袖,行禮見過。


    楊嘉信一行人是走進衛所的。


    在這兒能騎馬進出的除了衛所自己人和皇帝外,別人都不行。


    楊嘉信氣勢洶洶而來,卻隻見到葉風一人前來迎接,麵色愈發青黑。


    “高自浩乃本王堂弟,本王尚不知其有何錯處,你們錦衣衛倒是就敢先拿。把人交出來,本王要親自帶其迴府。”


    楊嘉信直訴來意。並沒叫行禮的葉風平身。


    葉風自己平了。


    他收迴拱著的手,挺直了微彎的腰身,滿臉困惑狀,迴道:“不知信王爺您所說的高自浩……乃何人?所犯何罪?下官怎未聽聞?”


    你找誰啊喂?我沒見過呢。你要硬說是我們錦衛拿的人,證據呢?


    給楊嘉信氣笑了。那麽一個總是含蓄微笑的謙謙君子,都被葉風給氣得麵容有了三分扭曲。


    “叫戚鈞出來見本王!”


    楊嘉信不想跟葉風說話了。


    葉風也不想再跟這廝說什麽廢話,聽其嚷嚷要見戚鈞,知道這兒沒自己什麽事了,就幹脆一拱手,“下官告退”。


    要走。


    可這廝反應過來了。


    “吃吃”笑,笑著阻攔葉風:“葉大人還是陪著本王一起等戚使的好。”


    你這一走,戚鈞又沒來,豈不是把本王晾在這兒?


    葉風是想晾著楊嘉信啊,眼見這法子晾不成,那就換一種。


    他也不幹站著相伴,就招唿視線所及範圍內的紅魚衛,一個一個地招唿。


    “噯那誰?去把衛所內的路都掃一掃,瞧這灰大的。”


    “噯這位弟兄,去提幾桶水來,這地掃完了得灑灑水。”


    “噯劉掌旗,把這道兩旁的樹杈好好修修,都支棱出來了,會掉葉子的。”


    “……”


    一句句吩咐著,主打一個不能讓灰灰呀、塵塵呀、葉葉之類的沾染到高貴的信王爺。


    聽得紅魚衛們,撇頭扭臉,使勁兒憋笑。


    這擺明就是老百姓家中趕惡客的招兒啊。


    他們也壞,一邊憋著笑,一邊手上的動作就加大。


    那帶著內力的掃地、灑水、砍樹杈……不肖幾下,衛所內就塵土飛揚、烏煙瘴氣,快連他們那身兒紅衣都分辨不清了。


    氣得楊嘉信的含蓄笑容再次消失。


    “咳咳”著,下令:“搜!”


    戚鈞不來,葉風搗亂,那他身為監國王爺,想搜一下錦衣衛衛所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楊嘉信的想法就是:等他登了基,不管是東廠還是錦衣衛,都不用存在了。


    他會重新建立自己的一個勢力,真正聽話的勢力。


    葉風一聽楊嘉信居然要搜查衛所,立刻識趣兒地後退,一手虛劃大半圈兒,捧場道:“您搜,您隨便搜。”


    說完就趁著“滾滾濃煙”,撒腿跑了。


    爺不伺候了啊喂。


    有的紅魚衛看見了,還生怕修爺跑慢了,過來搭把手,就把他給送出了衛所。


    葉風幾拐幾不拐,拐去離衛所不太遠的小巷內,就往牆邊一靠,操手環胸,等著了。


    等啥?


    葉風連腳趾頭都不用想,楊嘉信所謂的搜查衛所意在打草驚蛇。


    而他葉風就是主要被盯著的“蛇”,楊嘉信要看他往哪裏跑。想順藤摸瓜。


    他跑了,跑不遠,就等著。


    果然,沒一息的功夫兒,葉風就聽見身後屋頂的瓦片有了輕微的動靜兒。


    “嘖”,葉風在心裏輕嘲了一聲,抬腳,往小巷外去,找了個麵攤兒,坐下吃麵。


    正好餓了。


    而衛所裏的楊嘉信則被氣了個半死。


    他搜查衛所是假,目的就是想用搜查引動戚鈞或葉風轉移高自浩,他好來個黃雀在後,直接見到高自浩才能救下人。


    否則,就像葉風那樣,死活不承認,既不承認高自浩在衛所,也不承認抓了高自浩,那楊嘉信還真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生要見人,賊要見髒,是吧。


    楊嘉信可不蠢。但他想出來的招數沒用。


    盯著葉風的人,被其晃悠著晃悠著,愣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而楊嘉信硬著頭皮搜衛所,也什麽都沒能搜出來。不但沒能搜出來,還被紅魚衛們給“嗆”得難受。


    他走哪,人家就“打掃”到哪。也不靠近了打掃,就隔多遠呢,甚至屋頂上打掃呢,也愣是讓他就算躲進屋裏,也被嗆得直咳。


    還沒搜到高自浩的人。


    楊嘉信氣哼哼地走了。走之前還多派了兩個人去跟上葉風。他還就不信了,葉風會不急著審高自浩?哼!


    葉風急啊,咋能不急呢?那麽大的案子,牽扯的人那麽多,且還有一半被高自浩掌控著的質子們在新都繼續活動著,能不急嗎?


    可再急,他也不能再想辦法把楊嘉信的人給甩了。


    無他:如果他敢甩,他相信楊嘉信鐵定就得急眼生出什麽損招兒來。


    那就吊著吧。


    葉風悠悠然地晃迴了家。


    張婉容一見自家夫君可算著了家,趕緊就迎了上來。


    “夫君,妾身有……”


    葉風抬手打斷了她。衝著周圍喊了一嗓子先:“本官都到家了,要跟夫人說些體己話兒,再若跟緊,別怪本官修人了。”


    話音落,三道身影就縮出了葉府後院。


    他們的目標是跟著修爺找出高自浩,可沒說要盯著修爺的一舉一動,他們還沒嫌自己命長。


    葉風聽到他們撤離的動靜兒,才讓了張婉容進屋,聽其說要事兒。


    還先打趣了一句:“怎麽個個兒都急三火四的,我這麽多日沒著家,你也有事急起來了?”


    張婉容就差沒把“火燒眉毛”四個字刻臉上了。


    “妾身是有急事兒,夫君,您得幫忙救救妾身的手帕好友。”


    張婉容被打趣,非但沒笑意,反而更急切地出聲說道。


    葉風也不逗她了,坐去小桌旁,抬手示意張婉容也坐下,坐著把事情說清楚。


    話說,他怎麽不記得張婉容有什麽手帕交呢?


    忽然心頭有些凜然……自己貌似對於張家的人,都沒有刻意查過底細。


    京中四品往上官員們的資料,他和戚鈞都多少心裏有數,尤其是誰與誰有交情,交情有多深等等,偏就張府、戚府的人,他倆沒有互相查過。


    這會不會造成燈下黑呢?


    葉風剛想到這點,就被張婉容說的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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