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被懟一臉也不生氣。


    抬手攔住壞脾氣想打人的戚鈞,再對蘇勝義好好說話道:“你事出有因,且並未給衛所造成重大損失,想來遞消息也有所選擇。戚使不願意追究你,你也跟著熊掌旗好好地看著我能不能破得了這案子。”


    說完看戚鈞。


    戚鈞瞪豹眼:他幾時說了不追究了?


    叛變,無論情節和後果,一律沒得原諒。


    葉風眨鳳眼:反間計。


    內鬼吧,消滅一個還會有十個。不如策反了打場反間計。


    這也是他悄悄和熊飛虎對賭、悄悄讓熊飛虎把人帶來的原因。


    戚鈞拍桌出聲:“他說你就信?”


    葉風點頭,再指自己的鼻子:“他身上還有廟香的氣味兒。是常年有的。”


    連茅廁和花香都掩不去的味道,隻有長久積存才可以。


    廟香不是特指去廟裏燒的香。一般大戶人家的府邸裏都有家祠,裏麵燒的香也是從寺廟裏采買的。


    蘇勝義身上有經久不散的廟香味,就說明他有日日為失蹤的父親祈禱。


    話說:即便是恩師亡故,張簡都沒有日日去祠堂為父上香。對比之下,足見蘇勝義沒有撒謊。


    蘇勝義卻不領情,他慘笑一聲道:“你說能破,卻不知時長。現在就想利用我反間西廠,你比鄭連澤更狠。”


    “昂。”


    葉風聳肩攤手:“起碼我保住了你的命。”


    說完也不廢話,直接再問道:“你父親失蹤後,你家中還有什麽不見了嗎?”


    “沒有。”


    蘇勝義頹喪著搖頭:“這事情是個人都會問一嘴。”


    他認命了,愛咋咋吧。為了自己的父親,什麽樣的代價他都願意接受。


    葉風也知道自己空口無憑很難讓人相信,擺手示意他跟熊飛虎出去。


    到底是沒忘了交代一句:“可以不幫我們反傳消息,但也不能再給那邊傳真消息。”


    蘇勝義沉默著點點頭就出了去。


    命能保住,他不感激。反而還恨,連帶熊飛虎一起恨上。要不是其協助葉風揪出自己,再有兩次,他就能知道父親的下落了。


    現在,成了叛徒,還功虧一簣,沮喪和惱恨的情緒一樣多。


    看得熊飛虎直想揍丫的。


    看得戚鈞濃眉連挑。待他二人下去後,戚鈞剛想問什麽,就聽葉風先對他道:“骸骨都起出來了,我去驗。”


    戚鈞:“……你真會驗?”


    那都是一堆白骨了,當時他以為需要起出來是蒙混兩廠的,結果還真要驗?那能驗出什麽來?


    已經起身的葉風奇怪地看過去。“你當我說笑呢?我真會驗。”


    然後……


    葉風就看到戚鈞的豹眼中掠過一抹尷尬之色。


    “你把哪個村的祖墳給刨了是嗎?”


    葉風現在敢用腦袋賭:那些骸骨沒有一具是戚正鵬遇襲案中的死者。


    那還能刨出一堆來,準準是附近哪個村的祖墳。


    難怪起骨的時候不讓他看,也不讓他靠近,還把附近圍得水泄不通。


    這要被人給打死的!


    戚鈞偏開腦袋,抓抓絡腮胡子。


    葉風就盯著他看。


    看得戚鈞受不住,一拍桌子:“那有什麽好驗的?他們出事之後,我自己都親自看過。就是兵刃傷,雜七雜八的什麽兵刃都有。砍的也是亂七八糟毫無章法,能發現什麽?!”


    他不接受枉死者入土後再被刨出來,還是他親爹。


    葉風繼續盯著他看了兩息後,轉身出去。


    戚鈞兀自坐在那氣哼哼。


    他寧可多花些時間、寧肯多繞八百個圈兒去破解此案,也不願意動那墓土一杯。


    說什麽都不行,任誰都不行!


    他也沒動別人的!


    其實之前起出來的那些骸骨,是他父親埋葬過的一些暴民。


    前朝末,各種派係林立,你爭我奪亂哄哄,還有不少百姓餓得受不了就掄起鋤頭鐵鍬加入那些人。被鎮壓後,要麽沒家人了,要麽有家人也不敢收屍。


    他爹就會在附近刨個深坑,全給埋一塊兒。


    這樣的坑,全國朝都有不少。但隻有他爹,會給掩埋。每每還會做上標記,告訴他們戚家人。就是想有朝一日,萬一誰家的想找親人,可以知道位置。


    本朝成立後,陛下大刀闊斧、殺伐果決之下,才有了這麽多年的平靜。


    平靜?


    戚鈞想到這兒,心下就是一曬。


    遂起身就想去吩咐埋骨迴城。


    葉風走了進來,手裏拎著扇野豬的肋骨,血淋淋的還,顯然是新殺的。


    戚鈞正不解其意,就見葉風“砰”的一聲將豬肋排扔到地上,指著就看向自己道:“來,看看這上麵都被什麽兵刃給砍過。”


    戚鈞:“……”


    小狐狸又想陰老子。哼,別小瞧人,老子真的會看。


    戚鈞心中不忿,腳下不停,走過去,蹲身,細細驗過每一道,再一道道指著說:“這是斧子砍的。這是剃骨刀剁的。這是繡春刀劃的。這是剪刀剪的。這是菜刀抹的。”


    葉風看看他,蹲在對麵,盯著他,追問。


    “什麽樣的斧子?什麽樣的剃骨刀?什麽樣的剪刀和菜刀?都多長多寬?刃口寬窄?新舊程度?磨損程度?在哪裏可以買到?”


    戚鈞唿地一下站起,雙手叉腰、豹眼圓瞪:“我需要知道那些幹什麽?!”


    他能確定葉風就是故意在找自己茬了。


    葉風笑眯眯站起,紮著雙臂,笑眯眯問:“不知道你怎麽判斷兇手來源?”


    兇手留下的每一道痕跡都是線索。死人會說話,就是用這些痕跡在說。


    戚鈞被問啞。


    瞪了葉風一息後,重新蹲身,再驗。


    斧子是用剁的,斷口不整齊,說明斧子並不鋒利,那就應該是舊的。剃骨刀劃出來的兩麵刃,切口很鋒利。新的。繡春刀薄而輕巧,屬於特製,他很熟悉。


    剪刀是舊的,菜刀是新的。


    葉風聽完,笑了笑。


    笑得戚鈞莫名頭皮發緊。


    不,不緊。他沒猜錯,一絲一毫都沒有猜錯。


    叉腰瞪迴去:“知道新舊有什麽意義?除了繡春刀,其它全是家家灶房都有的物什!”


    這能查到個鬼啊?


    葉風不說話,隻從靴筒裏拔出一把靴匕,蹲身,照著豬肋排上的每一道傷痕旁邊,用不同的力道、角度和手法,再重新弄出一道新痕。


    看著看著,戚鈞徹底啞火了。


    這他媽……


    他不服!


    “誰砍人像你這麽麻煩?拿把刀砍出八十種兵器的花樣兒來?!”


    不嫌費勁和耽誤事兒嗎?


    這葉風就是故意找他茬的,是吧是吧?


    葉風站起身,看著麵前這頭死不服輸的“野豹”,笑眯眯道:“你也去弄些骨頭傷給我驗。隨便你怎麽弄。”


    戚鈞聞言,本能地摸了摸腰帶。


    葉風這小子已經不窮了,還動不動就要跟人對賭,還總賭銀子。


    葉風看著戚鈞的動作,笑容更甚。


    “還沒賭就想認輸了?你帶了幾張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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