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你隨便看。”


    戚鈞一口氣把茶水咕嘟完,一抹嘴,也起身朝外去,口中說著:“時辰不短了,毛元威怎麽還沒迴來?”


    打開門,站在外麵,聽到肚子裏“咕唧”了一聲,再偏頭看看頭頂正中的日頭……


    視線頓住,再往東邊看,眯了眯眼睛。


    問向院門口站崗的守衛:“那邊誰家走水了?”


    在輿圖上把京城內城切成四塊來看的話,正中正北那塊是皇城,錦衣衛在左下角,東廠在正南,西廠在右下角。和皇城都隻隔一條寬寬的主街道。和皇城呈扇形分布。


    此時東邊某處的半空中,濃煙滾滾,顯見火勢不小。


    和戚鈞現在所處的位置,隔著京城最繁華的中心區域。


    距離較遠,無法判斷具體是哪個坊市裏誰家起的火。


    隻是看那火勢,起火的規模不會太小,不是普通百姓家。且濃煙成團狀,並沒有燒起整條街道,戚鈞推測,應該是哪個權貴人家的某處院落。


    城裏有水龍隊負責滅火,不歸戚鈞管,且那位置屬於西廠範圍,他也就是隨意問問。


    他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態已經有了一絲變化。


    守衛聽問,往那邊瞅了一眼就搖了頭。


    他的眼力遠沒有戚頭兒的好,哪裏就能知道了?


    戚鈞也反應過來自己問得多餘,遂吩咐守衛道:“讓廚房準備些素食送過來。”


    掌旗、總旗以及戚鈞,都有自己的獨棟院落,是公事房,也能當家,還有各自的小廚房。


    葉風還在守孝期內,不能喝酒吃肉。


    想到這個,戚鈞迴頭就衝葉風道:“話說,你隻是張望之的孫女婿,你的孝期隻有四十九日才對吧。”


    這都過去好幾個月了。


    葉風頓住翻冊的動作,疑惑地看過去,疑惑反問:“我和我夫人的能不同?”


    他是真的不太了解這個。


    自以為一家一家,一家人裏就都是一樣的。


    張簡也沒提過。


    戚鈞仰脖哈哈笑,總算找迴了一點兒場子。


    甭管是哪種場子,反正看到葉風這呆樣就讓他高興。


    好心給葉風譜識:“父母、夫妻、兒女屬直係親眷,孫兒女都隔了一層,都不算直係。你都隔了兩層的,四十九日就行。你妻子是三年。”


    葉風不在意地搖頭笑笑,“我和她一樣便可。”


    他覺得,他對恩師的情感,可能都比張婉容的要深。


    換來戚鈞倆字:“迂腐。”


    文官兒啥的就是渾身上下冒酸氣兒。這要提溜出去在山林裏呆倆月不吃肉試試?


    忽見一衛士快速進來稟報:“是‘滿香樓’起火。”


    戚鈞拔地而起,就要掠出。


    瞬息間又返迴,進屋將葉風給提溜著,才再掠屋而去。


    葉風真是服了這丫了。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不說騎著高頭大馬招蜂引蝶,也該像兩廠騎馬唿嘯威剛八麵一般,偏偏這丫嫌其他人慢,還嫌馬慢,總是自己一個人在屋頂上騰挪縱躍。


    “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僥幸。”葉風衝他嘀咕。


    這麽拉仇恨的一個位置,還總一個人到處跑。


    “你說什麽?”


    風大,戚鈞沒聽清。


    葉風喊:“你把我放下!”


    又要把老子吹成冰雕了。


    何況,他有聽到衛士們緊急催馬趕上來的聲音,他可以下去跟人共乘的,不占人便宜的那種。


    戚鈞迎風“哈哈”大笑,絡腮胡子直抖。


    遂秒變嚴肅臉:“毛元威可能出事了。”


    ……


    毛元威其實並沒有出事。


    他趕到“滿香樓”,就順利找到了龜奴阿三。確認其下巴上的肉瘤之後將人給打暈塞到後院一角,接著就到處去搜集火油,再潑到花樓後院各處,放起了火來。


    還順手殺了兩個人,把自己的信物放在其中一具屍體上,再把另一具屍體的下巴搗爛,扔進火堆。


    眼看火勢燒著,他才扛上阿三離開。


    但是,去的方向,卻並不是錦衣衛衛所。


    他,真正的身份並不是錦衣衛。


    從他加入錦衣衛開始,就是為著盯防戚鈞父親去的。再到戚鈞。


    每每關鍵時刻,他就會發揮應有的作用。


    但這一次,他恐怕隻能“消失”一段時間了。


    不過想想從此以後能主宰一方,再不受人掣肘,難免得意又激動。


    在屋角巷後房頂穿梭,小心翼翼避開他人的視線,毛元威扛著人閃進了一處小宅院中。


    從東麵將一個大活人用這種隱蔽的方式扛到西北角,就算他武功好也難免有些氣喘。


    現在安全了,他把人丟地上,就閉上眼睛,活動起肩膀和手腕。


    突然一股濃濃的心悸感襲來……


    他猛地睜開眼,就見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直刺自己麵門,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


    躲不開,也來不及躲開,倉促之間他隻能後退。


    “噗哧!”


    毛元威前胸被穿透。


    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看,慢慢側頭,就見地上的“阿三”不知何時已起,正站在自己身後。


    顯然,背刺自己的就是此人。


    可這人不是個龜奴嗎?不是並不會武嗎?


    就見這人繞到他身前,扯掉下巴上的假肉瘤扔去地上。


    “奶奶的,惡心死了。”


    毛元威:“……”


    他上當了!


    就想奮力再盡一搏,卻被持劍之人硬往他嘴裏塞了幾片生魚膾。


    等他不由自主吞咽下腹,再覺胸前一痛,假阿三已抽出了利刃。


    毛元威模糊的意識下沉前,還聽到持劍人說了句:“把他倆都扔去花肥堆裏。”


    他倆?還有誰?花肥?


    毛元威死不瞑目。


    而他還不知道,他隻是“須怕計劃”中的一環而已。


    ……


    時間線往迴扯,到除夕之夜。


    家家戶戶大團圓,不眠之夜被大團大團的煙花點燃。


    張簡的書房附近,被淨空出一百米範圍。房裏,葉風和張簡相對而坐。


    燭火不明,窗外一閃一閃煙花的亮芒,葉風快速在紙張上書寫,一邊道:“這個龜奴阿三絕對有問題。”


    紙上則寫下:第一、將阿三調包。


    第二、盯著擄走阿三的人,盯到其落腳點殺之。


    第三、將真阿三和此人埋去林府花肥堆。


    寫到這兒,葉風口中再道:“我發現這個阿三有問題後,就查了他的戶籍。他來自獵場附近那個丘定縣的峽莊村。”


    張簡的眼神表達出震驚之色。


    “楊嘉仁被殺後查到的那幾個村民所在村莊?怎麽可能?”


    楊嘉仁被黑熊抓死後,查到是那幾個村民破壞獵場圍欄之故,整個峽莊村就被憤怒的陛下下令血洗。


    同時下令吏部和戶部聯手徹查了該村所有村民在外的關係,為著就是順藤摸瓜能找出謀害楊嘉仁的真兇。


    當時但凡有與此村牽連的人,皆受到了嚴審和屠戮。


    別說一個小小的龜奴,就是該村中走出的一個修撰官九族都被滅了。


    “不,”


    葉風搖頭,放下筆,翻開一冊記錄轉推過去。


    “您看這個,這是峽莊村二十一前的記錄。當時,峽莊村叫陽花村。那年的六月初三,被山匪衝襲,全村皆無一活口。後改名為峽莊村。


    而奇怪的是,自那之後,吏部和戶部所有陽花村之前的記錄都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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