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王,薄奚氏的人抓走了阿雪,王妃已率眾離開窮桑,就等著出兵逼王上交出薄奚晚雲一眾,此事你可願給我們助力?”滕濆獻簡單明了的陳述了事情。


    連山越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原本兩人雖未見麵,可每日都有信件往來,韶雪忽然的消失讓他心中不由得多想起來,雖也憂慮她會因自己不在身邊而生氣,可最多的還是擔心她的安危,他從來不知愛會讓人失去理智,“陳兵於此便是我的態度,告訴王妃請盡快出兵,連山氏拚盡全力也要救迴阿雪”,與高陽氏遲早有一戰,如今這樣既不擔心阿雪為難,也能達到目的,是最好的時候。


    “若你們不想窮桑淪陷要多加留意伊祁氏,他們的野心不小,東夷暫時應當不會有大動作,陶唐穆瑾性命垂危怕是沒幾天好活了,就看青華願不願意讓高陽箏生的那個孩子繼承東夷”,連山越將獲悉的消息告知於他。


    滕濆獻表達過謝意後,還是問出心中疑惑,“說起來連山與高陽才是宿敵,為何這種境況之下你要幫我們?”


    “我不是幫你們,與高陽玄的仇恨,救阿雪這兩件事,就算沒有你們我也會做,就像你選擇鄒屠氏而非高陽氏”,滕濆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從始至終滕濆氏效忠的隻是鄒屠氏,這其中高陽嬑是主要原因,更遑論還有綏綏。


    滕濆獻對他拱手行禮,“等事情確定,我會給你來信,就此別過”,說完幹脆離去。


    “明謙,你去調查一下風瀾,看看她與阿雪失蹤是否有關”,就在前兩日她又出現在澶淵城,這叫他有些煩不勝煩。


    虞明謙沉默著點頭領命,待他走遠後,娀齊不由得感歎道,“這小子的心結還未解開”,連山越想著他離去時落寞的背影,“有虞氏那麽多人皆被連山塵所殺,按理說我該將連山塵交由他處置,可總歸姓連山,那杯毒酒也算全了他最後的體麵”。


    娀齊歎著氣,“也是,怎會這麽容易釋懷,若有人殺了娀氏那麽多人,我保不齊會因此成為青華上神那樣的人”,連山越眼神從他身上飄過,“看來小妗妗最近對你不錯”,說起這娀齊就頭疼,這懷孕的女人怎得情緒那般喜怒無常,他在家怎麽做都不是,所以連山越這次出兵,他毫不猶豫就跟上了,瞧著他吃癟的模樣,連山越這才放過了他,青華那是窮兇極惡之人,希望世間再也不能出現第二個那樣的人。


    虞明謙不費吹灰之力便尋到風瀾,此刻她正在離城主府最近的茶樓中,他二話不說將劍架在風瀾的肩上,“高陽韶雪的失蹤是否與你有關?”


    風瀾眼中含淚的輕笑出聲,“我當連山越願意見我了,沒想到是來興師問罪的”,虞明謙臉色更冷了,“你去窮桑的那段時間做了什麽?見了誰?”


    “你想知道?那你自己去查呀,來問我做什麽”,風瀾揚起頭冷笑著與他說,虞明謙收迴劍轉身就要離去,風瀾忽然在他身後大喊著,“我與阿雪是好朋友,又怎麽會對她下手,再說了我也打不過她”,虞明謙腳步頓了頓,又繼續離開,原本他就是試探風瀾而已,並未想著她能承認,可她最後這句話卻讓他覺得風瀾脫不了幹係,而且她有同夥。


    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伴著暖風落在身上,還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和若有若無的花香,這幾日畫眉總推著她在院中曬太陽,不知薑隨給她吃的什麽藥,靈力與氣力皆無,所幸這幾日他都未曾出現,韶雪閉目放空著自己,也是離開了窮桑,她才有機會去迴想這幾年的生活。


    愛情尚未成形便已破滅,親人的死亡與複活,朋友的背叛及傷害,戰爭的殘酷,政治權力的衝突,但凡涉及爭權奪利的親情都變得不再純粹,她忽然對著一切感覺挫敗與無奈,她想著隻要幫助大哥得到至高權力,那便能護佑更多氏族的安危,可高黎城和風台城發生的一切讓她失望了,隻要能得到權力,犧牲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在他眼中是合理的,三哥渴望自由,可他的身份讓他不得不爭。


    “你好像很是愜意,完全沒有半點階下囚的感覺”,忽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韶雪的思量,薑筃擋住她麵前的陽光,她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我以為你被囚禁多年,會去世間各處遊曆,沒想到也會窩在這方寸之地”。


    薑筃很有趣味的瞧著她,原先對她頗有敬意,珞珈山時對她就滿腔恨意,薑筃尋思自己也沒得罪她,“你為何要恨我?”


    韶雪疑惑的皺眉,“若有人殺了你們的將士,摧毀你們的城池,你還會對那人恭敬有加嗎?那日我放了你,你給我解了封印,我們本就兩清,何來恨一說,不過是站在對立麵而已”。


    “我若告訴你,我們進攻窮桑是高陽景禪授意的,為的不過是他不想討伐連山越,解四海城之困罷了”,韶雪滿眼不信的瞧著她,薑筃卻不在意的攤攤手,“說起來這裏麵有一部分你的原因,他知道連山越要娶你,再說死的可都是薄奚氏的神將,這對於你們來說是好事”。


    韶雪無奈的笑著,竟還有這樣的隱情,那麽多人死去的場景曆曆在目,這一刻她內心對於這般奪權的厭惡達到頂峰,“或許是吧,好事壞事不過是看所處的角度,對於那些死去的神將這又算得上什麽好事”。


    薑筃有些嘲諷的笑著,“沒想到高陽竟還有感念普通神將的高位者”,韶雪又將眼睛閉上了,現在她的心中一片荒涼,“若你嘲諷夠了,還請離我遠些,勿要擋著我的陽光”。


    周遭靜默著,溫暖又落在她身上,薑筃卻未離開,而是坐在她身旁,“你這性格雖不好,但我倒挺喜歡,這般愛憎分明沒啥好結果”,韶雪未曾搭話,她繼續說道,“與你說些陳年往事,就當打發時間了”。


    韶雪這才知曉薑筃是他爺爺的王妃,她卻一生從未有過自己的孩子,最後還落得個多年囚禁的下場,她說,“你知道嗎,極高的天賦沒有給我帶來尊敬與權力,它隻會讓人更加忌憚懷疑,到頭來還會被稱作墮落神族,可我什麽都沒做,連我的父親都不相信我,從那時候起我隻能站在所有神族的對立麵,我是孤獨也是強大的,不管結局如何,至少我為成為我自己努力過”。


    她聽出薑筃是在勸慰她,“你開心嗎?”韶雪睜開眼出聲問道,“從那一刻起我便是開心的,因此就算被囚禁多年我也並不怨恨誰,這隻是我在成為自己這條路上所付出的代價”,她願意與韶雪說這些,想來是因為她像極了年輕時的她,薑筃如是想著。


    韶雪的心有瞬間的敞亮,“薑隨這次囚禁我又做的什麽打算?”她的話題轉移之快,讓薑筃有些猝不及防,“你倒想套我的話,目前我倆立場不同,若你成為我的孫媳婦,我可以考慮將他的事情都告訴你”,薑筃說的半真半假。


    “那算了,我不想知道”,韶雪擺擺手,“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我這小孫子長相、能力都不錯,最重要的是你嫁過來便有我這樣的靠山,誰也不敢欺負你”,她不死心的繼續說。


    韶雪皺眉瞧著她,“我倒是對你很感興趣,要不你跟我迴窮桑,那可比你呆在這有意思多了”,薑筃瞧著她一臉壞笑的策反自己,也跟著大笑起來,“若你日後能當權,我定然多去遊玩”。


    薑筃迴到住處,剛好瞧見金天不知從哪抓了好些鳥,提溜著樂嗬的出門,她無奈扶額,沒一個讓他省心的,不成想到了她這樣的年紀,還要替孫子和靈寵的姻緣操心。


    金天瞧見南妦無精打采的模樣,心都痛了起來,“小南妦,瞧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來了”,他將五彩的鳥兒和不知從哪摘來的花放在南妦的籠前,後者委屈巴巴的看他一眼,又將腦袋低垂下來,有氣無力的說道,“一想到主人現在境況不好,我就寢食難安”。


    她又指著那些鳥,“將它們放了吧,身為鳥類不能展翅高飛,而是被關在方寸之地,這與砍掉雙翅有何區別,就讓它們替我翱翔,我們金鳳族是高貴且自由的,你也要經常翱翔於山川湖海之間,我在這裏挺好的,有吃有住”,她語氣中有失落、不忍、向往、祝福,總之聽到金天耳中就像一個強忍著堅強的小姑娘。


    金天心疼的瞧著她,“你莫要難過,你的主人生活的蠻愜意、輕鬆的,沒有受半點苦,我的主人還去陪她聊天了,想來用不了多久你們便能重逢,族長沒有半點要傷害你們的意思,我發誓”,他舉起翅膀,眼神清澈又誠懇。


    “那你能讓我遠遠瞧主人一眼嗎?我看著她安好,便跟你迴來”,南妦眨著眼睛,可憐兮兮的說著,“這…”,金天麵色糾結且為難,“你相信我,這幾日你先好好吃飯,會見到你主人的”,他說著將花拿到她麵前,“這些花中靈力充裕,是我一大早便去摘的”,南妦麵上笑的眉眼彎彎,嘴上說著感謝的話,心裏卻不住的想,這個老家夥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看來她還得多哄他幾日。


    連著多日有邰曦皆以天氣不好為由,不讓他出藥室,韶溭瞧著給他膝蓋上藥的人,淡淡問道,“外麵是有什麽人嗎?近日你好似連院子都不願出”,有邰曦不由得心驚,這人的觀察力實在過於厲害,她搖搖頭,“沒有啊,這幾日連著陰雨天不宜出門”,韶溭卻笑了笑,種植靈果的人怎麽可能會因為天氣原因不去看它們,“是薄奚伏景派人監視你吧”,他說的肯定。


    有邰曦皺著眉頭,“自從在雁北林與他起過衝突後,那人不知中了什麽邪,非得求娶我,我是半點都不喜歡他”,她連忙澄清自己,可從韶溭臉上半點沒瞧到其他情緒,她有些失落,“這幾日還派了好些人在院外,生怕我跑了,我都和他言明不喜歡他,可半點用都沒有,真是煩人”。


    “我倒是有法子擺脫薄奚伏景,就當報答姑娘救命之恩”,韶溭眸色深深的看著她,有邰曦有幾分臉紅,“還請六王子相助”,韶溭的目光移開,“姑娘每次雖與他吵架,可卻從未殺過人是不是?”


    有邰曦點頭,“那便好辦,喜歡無非是他在你身上看到他所向往的美好,隻要你殺了外麵那些人,他自然知曉你的決絕,試問有誰會繼續喜歡殺死自己手下的人”,韶溭嘴角含笑說著殺人的話。


    “可是他們都是薄奚氏的人,殺了他們有邰氏會有麻煩的”,有邰曦咬著唇思索著。


    “不過都是些下人,不會有什麽事的,再說如今有我大哥的庇佑,還怕他們做什麽”,韶溭繼續勸著,瞧著她糾結的神色,韶溭又出計謀,“如果不想殺人,便隻能走為上計了,他們總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抓人吧”。


    “我想過迴雁北林,可你現在雙腿不便,我不能將你放在此處”,有邰曦說出她的擔憂,“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薄奚伏景定然還會來”,韶溭依舊那般溫潤。


    有邰曦皺著眉,他說的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日,他們會發現韶溭在這裏,“好,今晚我們連夜走,就是勞煩六王子與我一道趕路,迴到雁北林我定然將你的腿治好”。


    “敢問姑娘信可否寄出,叨擾姑娘多日,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若再成為拖累便是萬萬不可的”,他已旁敲側擊問了幾迴,有邰曦每次都搪塞過去,這迴是避無可避了。


    有邰曦糾結的沉默半晌,這才紅著臉抬起頭,“六王子可有喜歡的人?”瞬間韶溭就明白她為何不放自己離開的原因,不知為何他腦海中出現了那時千青黛調戲他的畫麵,瞬間耳廓泛紅,他輕輕甩頭笑著,“喜歡重要嗎,我應該也會像大哥那樣娶個其他神族的女兒,因為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要先活著”。


    有邰曦忽然悲從心來,有邰氏已無法給他們帶來助力,更何況她還是庶出的女兒,這樣的身份又怎配得上他,從小驕傲自信的她,這一刻卑微到塵埃中,“藥上好了,我先出去了,六王子好生休息”,她逃也似的離開,韶溭瞧著她慌張的背影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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