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景禪就出現在殿門外,不知站了多久韶雪才發現了他,“大哥,你怎麽不進去?”他迴神看向韶雪遲疑後才問道,“阿雪,母親她還好嗎?”


    “醫師說母親沒有什麽大礙,應當再有幾日會醒來”,她麵色看上去有些憔悴,景禪目光看向內殿方向又沉默許久才說道,“好,那就好,有什麽事你寫信給我,東邊城池中還有許多事務,我先迴去了”,他說完轉身慌忙地就要離去。


    韶雪立即開口喊住他,“大哥,既然迴來了,為何不進去看看?”景禪側目看向她,“我就不進去了,你看起來狀態很差,這些日子好生休息,東曦城的一應事務有我”,他說完大步離去,韶雪瞧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大哥心中藏著她不知道的事。


    清晨的薄霧籠罩著高黎城,商販們運送著新鮮的瓜果鮮花,這樣的氣息讓景禪輕鬆許多,孩童們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將他腦海中不好的記憶一掃而空,他悠閑的行走在道路上,周遭行人往來卻無一人關注他,這樣的感覺讓他很是放鬆。


    迴到城主府他又恢複了往日模樣,神將行色匆匆來報,“城主,近日酆都大開,那些擁有黑靈的東西四處殘害生靈,我們已抓到數十人,這當如何處理?”


    景禪想也沒想擺擺手,“當眾處決便是,無需來問”,隻要一切擾亂世間秩序,與神族作對的都是異類,沒有人知道的是,被抓的暗靈中就有當初被韶雪恢複靈力的竊符,這株伴生的靈草終是再無法得見暖陽。


    神將領命快速離去,景禪低頭專注處理著公務,忽然他感覺周遭溫暖異常,打量著四周沉聲道,“前輩既來拜訪何不現身”,手中執著筆,動都未曾動。


    “大王子的警惕性果然不錯”,貌美素雅的婦人從五彩光影中走來,竟是當初在餘峨山救他們的婦人,“餘峨神母,你來所為何事?現在的我還不是窮桑的掌權人,你來早了些”。


    梓餘笑了笑,自顧自坐下,“若你想現在成為窮桑的掌權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景禪並沒有為之動容,“哦?餘峨神母助人可是要代價的,不妨說說你的條件”。


    “當初餘峨山我救你們三人,你應我的條件不知可還記得,現在我便是來找你兌現的時候,我要你娶我的女兒,未來你做了高陽王,她隻能是你唯一的王後”,她語氣溫柔卻說的不容拒絕。


    許是沒想到是這般條件,景禪將手中的筆放下,好整以暇問道,“不知神女是否願意,亦或隻為權力?” 梓餘聽聞此言,調笑問道,“這重要嗎?我是想在神族得到無上地位,可你娶了阿枏也是不虧,再怎麽說她也是那顏上神唯一的女兒”。


    “我曾聽聞萬年前掌管晚霞的天女,拆散了如姬上神和那顏上神,如姬上神知曉此事後與之和離,從此幽居暘穀不曾外出,那顏上神苦求多次未果因此遷怒於天女,那他還會認這個唯一的女兒嗎?”景禪麵無表情的揭人痛處。


    果然,梓餘臉色大變,“若真如世人所說,我又如何成為餘峨神母,我不想隻當區區侍女,為自己博得前程何錯之有,那些人隻因沒這機會,便隻來審判我發泄心中妒忌”,她又快速調整好神色,“不說過去的事情了,我隻告訴你若你娶阿枏,我定能說服上神站在你這邊,如此高陽王位豈不如探囊取物,再者我又怎麽會害我的女兒”。


    “我倒並非擔心這點,就怕神女並非自願,日後又做出有損高陽之事,就算沒有你們,高陽王之位我也勢在必得”,他語氣中的堅定沒有人相信他做不到。


    梓餘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奇怪,神族聯姻權力置換這才是重點,你所關心的那點小事,自然不成問題,阿枏是個溫柔和善的孩子”,景禪並未反駁,而是笑了笑,“既如此,你的這個要求我答應,我即刻便寫信迴窮桑告知父王”。


    她笑意盈盈的飲著茶水,“成婚之事不急,鄒屠清珩不是迴窮桑了嘛,等她醒來行禮最好”,卻見景禪神色有些頓住,她悄聲問道,“聽說當初鄒屠清珩嫁給高陽玄時候懷著身子,此事可為真?”她半點都不擔心景禪的血脈,畢竟若非高陽王親生,他定然活不到現在。


    景禪麵色忽變的陰沉起來,“此事定下後我會派人通知你,今日我還有很多事務處理,就不留你了”,他冷言冷語的說完,梓餘重重將茶杯放下,“日後我就是你嶽母了,還請你說話客氣些,另外留意下門外偷聽的小老鼠是不是你的人”,說完她怒氣衝衝消失了。


    聽聞此言,攸寧快步走進來跪倒在地,“城主,屬下不是故意偷聽的,我有事要報”,不過好在景禪並未繼續糾結此事,他明白誰都可能背叛他,但是攸寧不會,“何事?”他聲音中還帶著冷意。


    攸寧垂下頭,“前些日子王姬讓留意伊祁氏,這幾日將士來報他們正在集結獸族大軍,可卻不知其進攻方向”。


    “那便繼續查,另外吩咐南部邊界之城做好禦敵的準備”,他說完又拿起手頭的折子。


    攸寧應了聲,卻未離去,沉默半晌問道,“城主,你當真要娶那女子,可你都未曾了解過她”,他頭也未抬,淡淡說了句,“這不重要”,攸寧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大殿。


    屋外陽光刺的眼睛生疼,她想起父母死去的那天也是這樣的風和日麗,她原本叫薑寧,父親是有苗氏的遠族,那時候有苗氏剛被趕至天虞山,族中的人都善用身體養蠱,可隻要蠱蟲接觸他們的身體都必死無疑,族中的祭司說他們會給有苗氏帶來災禍,定要殺了他們祭祀,她不知這樣的結論是依據什麽得出的,但他們三人根本無法對抗整個氏族。


    隻有年幼的薑隨說或許他們是蠱最好的解藥,可幼子的話根本不會被大人們在意,就在祭祀的前夜,薑隨帶著薑梨將他們放了,唯一要求父親以後幫有苗氏迴歸窮桑,父親答應了,可這件事根本沒機會實現。


    他們剛逃到昆吾山的地界,氏族的人就追上了他們,父母拚死阻擋著那些人,拚命喊著讓她跑,她隻能聽話哭著拚命往前跑,可那時候她太小了,又能跑多遠,就在刀劍要落在她身上時,強悍的靈力將那些刀劍擊飛,那個小小的少年騎在天馬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眾人,“我記得沒錯的話父王下令,有苗氏再踏足窮桑境內的話格殺勿論”。


    那些人當然認得這是高陽大王子,又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攸寧,識趣的選擇了逃跑,少年停在原地,看她跌跌撞撞爬向已死去的父母,在她哭暈後,少年派人將她父母安葬後,便帶她迴了火岩城,從那時候起她慢慢在火岩城長大,她也才知道他在很小時候便被派到此處帶兵。


    她跟在他身邊刻苦訓練,拚命搏殺,隻要是他的吩咐,她都不問緣由,盡力完成到最好,他不在的時候也是她替他看守著城池,終於她成為他身邊最重要的將軍,可漫長的歲月裏的陪伴,終是讓她產生了異樣的情愫,就在她想將愛慕之意宣之於口時,他失蹤了,很長時間的尋找,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唯有攸寧堅信他還活著,並奮力守護著火岩城,因為這裏是他們的家。


    後來,他終於迴來了,她很高興他來火岩城尋的第一個人是自己,隻是他好似對權力的渴望更甚,攸寧想任誰遭遇那樣的陷害、囚禁都會變得對權力渴望,因此她下定決心要助他登上那至高之位,盡管有的戰爭會波及那些無辜之人,她仍舊奮力殺敵,可到頭來竟比不上一位有地位的神女。


    一想到她守護了這麽多年的少年馬上要屬於別人了,她的心就止不住的疼痛,她後悔為何自己不早點表明心意,或許這時的狀況會有所不同,她誰也不怨,畢竟景禪並不知道這些事,都是她心甘情願的付出,待情緒穩定些,她想起景禪的那句不重要,心中有燃起希望,他不喜歡那個女子,就算成婚又怎樣?


    殿中隻剩他一人時,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專注處理事務,梓餘說母親的那句話時刻徘徊在他腦海,難道隻是因為未婚先孕,所以父王和母妃從小就厭棄他?可為何對韶溭和韶雪又那般好,他也是她的親生孩子啊,於是他對赤鱗衛吩咐道,“去查當年母親出嫁前鄒屠氏發生了何事”。


    景禪要大婚的消息傳迴窮桑眾人都很開心,隻有高陽玄陷入沉思,那兩位上神已退隱多年,如今這般做實在不由的人多想,於是他隻給景禪迴了句,“成婚之事等你母親醒後準備,哪有孩子成婚母親不在的”。


    韶雪單獨寫信祝福了他,正在她期望迴信時,卻收到了圖南的信, “你讓我找的人在伊祁氏的千霖城,可是她不對,其中定然有很大的危機,請務必速來,速來”,信中的未言明何事,可他這焦急的話語卻讓韶雪的心提了起來。


    “發生了何事?”韶溭瞧著她神色不對,韶雪搖搖頭,樗離的事情她想有結果了再與他們說,“三哥,我有些事情需要離開幾日,若母親醒來你定要第一時間給我來信,可以嗎?”她語氣有些悶悶的。


    韶溭沒有繼續追問,“當然,我想母妃最想見的定然是你,不過若有什麽事需要幫助也要早些與我說,小姑娘心中不該壓那麽多事情的”,韶雪笑著對他點頭。


    千霖城並無千霖,而是常年接受黃沙洗禮的城池,風沙吹來的燥熱感從他們的皮膚劃過,使他們看起來黝黑又粗糙,有甚者長得千奇百怪,韶雪用麵衣裹著頭與口鼻,隻餘兩隻水汪汪的眼睛在外麵,也能看出是個美人,她與雷菏走在昏黃的城池中,圖南並未告知她如何尋他,因此隻得讓雷菏發揮作用,可兩人走了很久,那微弱的靈力好似亂糟糟的線,根本半點也尋不得。


    突然幾名孩童在街巷中奔跑打鬧,他們橫衝直撞的就朝韶雪來,她一時沒有防備,便被撞了個結實,慌亂中不知誰往她手中塞了紙條,那群孩童又嬉笑著跑遠了,韶雪轉身打開紙條,上麵寫著,“來玉溪閣”。


    圖南這般謹慎,此城定有古怪,她在城中七拐八拐,最後才進了玉溪閣,這裏是間酒館,周圍全部都是灰色的巨石堆砌而成,看起來破舊又壓抑,店內寥寥幾人,韶雪點了幾壺酒,臨近找個角落安坐下來,沒過多久,不知從哪鑽出一個搖搖晃晃的酒鬼,嘴裏含糊說道,“姑娘,我聞姑娘這裏酒香,可否能討要一杯?”


    眾人瞧了過來,有人大聲喊著,“姑娘,你莫要搭理這個醉鬼,在城中四處的酒館裏討酒喝,還不給錢”,韶雪看著那人感激的點頭致謝,大家也都轉頭不再理會,韶雪將酒杯推到醉漢麵前,“看你也是可憐人,這杯酒算請你喝了”。


    醉漢忙興奮的感謝,他順勢就坐在韶雪對麵,等到酒館中人漸多時,他才開口,“王姬,樗離此時應當在城主府,她與伊祁合作要共同對付高陽氏,而且她現在好像不單單是神族”。


    韶雪皺眉聽著他的後半句,“此話何意?”


    他癱倒在桌上,壓低聲音說道,“想必王姬來的路上也察覺異常,這城中的人族都被獸族吃光了,現在這裏除了一些神將外其餘都是人和獸的產物,別看他們平平無奇,戰力卻是強悍異常,我暫時不知他們下一步的打算,不過應該是要發動戰爭了,樗離好像也變成了…半獸”。


    聽聞此言,她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樗離竟不惜舍棄神族,她眉頭緊皺,“我要怎麽進去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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