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婚的前一日,封禁才被拆除,侍女將錦盒中的丹藥送到她麵前,“夫人,吃了這個你便可以出去了?”蘭庭毫不猶豫地將其放入口中,等瞧著她咽下,侍女這才恭敬地朝她行禮,“夫人,這是明日的喜服,奴婢伺候您試試”。


    “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蘭庭坐在軟榻上除了麵色有些發白之外,其他看起來皆如常,房門再次被關上後,她在侍女震驚的目光中將藥丸吐了出來,侍女正要唿喊,她眼疾手快的將人劈暈,換了兩人的衣裳後,佯裝說道,“喜袍我很滿意,你們有心了,下去歇息吧,我身子不爽利要休息了,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了,小事你們自己決定便好”。


    隨後,侍女低著頭出門,她一直往後門走去也沒人攔她,眼瞧著大門近在咫尺,正巧侍衛巡邏路過,“你要做什麽?如今府中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去”。


    “迴將軍的話,原本要給夫人買糕點去,既然戒嚴那我便去廚房看看”,侍女快速離去,那些將士半點沒有懷疑的離開。


    蘭庭找了處荒廢的庭院等著天黑方便逃跑,隻是黃昏剛至,府中侍衛搜查的聲音傳來,她躍上府中最高的大樹,看著司言帶著神將們朝府外尋去,她在府中的後園將盛有自己靈力的法器放下,之後越過牆牆城門的方向跑去,他雖沒有封禁窮桑城門的權力,可巡查之力還是有的,她必須想辦法將他引迴來,再趁機離開。


    她邊跑邊將外袍與發飾換掉,直到跑至鬧市中,她才瞧見司府方向綠光驟起,植物瘋長似的蔓延,隻希望能騙過那人,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選擇從西門走,北門能直達平洲城,東門離東曦城近,都不是最好的選擇,可幸運的是,一切出奇的順利,她不知司言是迴了府中還是在哪處城門處候著,當雪花落在她麵上時,她覺得尤為放鬆。


    蘭庭舒展了腰身,腹部還是傳來隱隱的疼痛,她心中不知默念了多少次對不起,是她沒能護佑自己的孩子,是她沒能替他選個好的父親,她一路用靈力快速的繞過珞珈山,朝東曦城的方向而去。


    整個司府已經被植物爬滿,看起來像是荒廢了多年,從南城門趕迴司府的司言,衝進那些雜亂的植物中,靈力將法器擊碎,那些藤蔓立即停止了生長,她為了逃離,竟不惜消耗多半靈力,他黑沉著臉吩咐守衛在往東曦城的各個路線追去,而他則領兵候在東曦城外的必經之路。


    不知為何,今年的雪下得尤其早,靈力的消散讓她半點都抵不住刺骨的風雪,她感覺有溫熱的血液順著她的腿流下,可她半點不敢停留,她期望盡快能見到阿雪,然後永遠留在她身邊。


    隻要沿途瞧見高陽氏的神將,她都繞道而行,畢竟司家在窮桑也是有些地位,保不齊有他們打點好的,她一路躲藏,整整趕了半夜的路,風雪將她渾身打濕,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眩暈與窒息感瞬間將她淹沒,蘭庭終是支撐不住撲到在雪中,明明越過這片湖就要到東曦城的地界了。


    忽然,不知有什麽東西拚命的舔舐著她,蘭庭奮力睜開眼睛,一隻人頭牛耳的怪物嘴中的口水流了她滿臉,雖有些惡心但卻是暖和的,看她睜開了眼,那怪物說道,“真是不枉費我等了這麽久,竟等到個神族,吃了她我肯定靈力大增”。


    蘭庭皺眉,臉上有些嫌惡的看著它,實在是它嘴裏的臭氣讓她無法唿吸,怪物愣了愣,“你這個將死的神族我說我要吃了你,你為何沒有半點反應”。


    蘭庭往後退了退,捏著鼻子說道,“也許沒待你吃了,就已經被你臭死了”,聽聞此言,諸犍在自己身上四處嗅著,哪裏臭了?它怎麽聞不到,估計是這該死的神族騙它,它甩著自己的尾巴,呲著利齒,“你耍詭計沒什麽用,今天我定然要吃了你”。


    蘭庭對它翻個白眼,她從未見過如此囉嗦的兇獸,“你若想吃我早就吃了,這樣你將我迴東曦城,我定然讓你飽餐一番如何?”


    “你是高陽的神族?”諸犍忽然問道,蘭庭側眼瞧著他,沒有迴他的問題,而是繼續哄騙著,不然憑她現在的體力遲早要被抓迴去的,“東曦城的七王姬是我表姐,你若將我送迴去,她定然不會虧待你”。


    卻見諸犍興奮的化作人形,“這位王姬我見過,就是她與一名男子將我們放走,我才有生路”,這是蘭庭意料之外的,它繼續道,“若我送你迴去,是否能讓我再見恩人一麵?”蘭庭呆呆地點著頭,看來做好事真的好有好運的。


    諸犍將蘭庭放在自己背上,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與她講著當日伊祁山的景象,那裏本是獸族的地獄,忽然有天神明從天而降,告訴它們隻要努力跑出去便能活,所以它們奮力的跑啊,它身旁不斷有同伴被靈力擊中,將性命留在那裏,可它們還是喊著要跑出去,那時候它腦海中一片空白,渾身肌肉緊繃著不住的狂奔,靈力打在它的脊背上也毫不知痛,不知跑了多久,它暈死倒地,醒來後才發覺自己已經離開伊祁氏的領地,那一刻劫後重生的喜悅以及同伴被殺的痛感齊齊充斥著它的心,後來知道這是高陽氏的領地,它便安心住了下來,期盼著有一日能再見救命恩人,哪怕為她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蘭庭的神色變得柔起來,阿雪這樣的女子任誰都會喜歡的,她拍了拍諸犍厚實的脊背,那裏的毛皮齊整傷口再也看不出,“若阿雪看見你定然也很開心”。


    雪越下越大,天也陰沉著臉,諸犍背部的暖意讓她的體溫漸漸恢複正常,東曦城在雪中朦朧的模樣看起來格外美麗,諸犍四肢充滿力量的奔跑著,兩人的經曆雖不同,可此刻的激動是一致的。


    隻是,天不遂人意,碩大的靈力團團砸向他們四周,司言神色冷峻的走過來,“蘭庭,你我明日便要大婚,你乖乖跟我迴去,你所做的那些事我盡可以原諒你,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情”。


    蘭庭有些艱難的從諸犍的背上下來,立在他耳朵旁悄聲說著,“待會我拖住他們,你迴東曦城搬救兵”,說完不待諸犍答應,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與司言的對立麵,“我以為已經與你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會跟你迴去的,你想要通過我搭上阿雪這條線是癡心妄想”。


    “剛開始我確實有這個心思,不過我娶你也隻是因為喜歡你,你為何不肯相信,我知道你是吃那些女人的醋,我都已經將她們趕走了,不要再鬧了,快隨我迴去,還能趕上行禮”,司言盡量將心中的怒火壓下,好言勸慰道。


    蘭庭苦笑著搖搖頭,“你終究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若那些女人能因此獲得自由,倒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司言怒意上頭,麵色扭曲,靈力幻化的劍就朝她而來,蘭庭奮力躲開,拍了拍諸犍的身體,示意它快些離去,諸犍幻化出手將她甩上背,四隻蹄子飛速的越過他們的包圍朝城池跑去,原來它方才是在觀察逃跑路線,“你放下我,先去搬救兵,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跑不了”。


    “不,這個人會殺了你的,你死了恩人會難過的”,諸犍倔強的說道,蘭庭忽然熱淚盈眶,獸類的情感比人要單純許多,身後的靈力萬箭齊發的朝他們射來,蘭庭快速築起防禦,可她的靈力實在消耗過多,沒幾息防禦屏障破損,諸犍的長尾左右擊打著靈力,韶雪看見它尾部的毛皮都快脫落,露出通紅的血肉。


    她忽然站起來,張開雙臂迎接著那些利刃,她在賭,賭司言對她還有些情感,賭他怕阿雪的報複,果然她賭對了,那些靈力快速轉彎消散,可她沒瞧見司言唇角的冷笑,就在她以為可得瞬間喘息的時候,一支強勁的箭射入諸犍體內,幾乎要將其穿透,蘭庭含著淚用僅剩的靈力給它防禦,“你快放我下去,你去東曦城阿雪定然會將你治好,他不敢殺了我的”。


    諸犍卻快速的用尾巴裹著她,將她往前甩出去很遠,大聲對她說,“我快撐不住了,你快走,能救恩人的親人是件開心的事,你一定要將我的問候帶給恩人,是她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不,不要”,蘭庭趴在雪地上哭喊著,諸犍迴頭最後看了眼東曦城,將尾巴叼在嘴中,嘴中噴出冰冷的靈力,它逐漸遲緩的身影與他們糾纏至一處。


    蘭庭站起身快步朝東曦城的方向跑去,她不斷擦著臉上的淚水,城樓上的燈火星星點點逐漸清晰,守將們也慢慢浮現,忽然身後一束靈力快速朝她飛來,它狠狠的將蘭庭擊飛,正好她離城池更近了些,他們已經將諸犍殺死了,她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心痛的無以複加。


    蘭庭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麵,她握上韶雪的手,“阿雪,諸犍到死都念著你的恩情,我想讓獸族平等而自由的活著,想讓他們不再受奴役與殘殺”。


    韶雪點點頭,“獸族本就該是自由的,這件事很難,但我相信我們能做到”,她心中有些難過,她都不記得諸犍是何模樣,卻能被他銘記於心,甚至不惜付出性命。


    看著蘭庭無神的雙眼,她忽然很想抱抱她,當然她確實這樣做了,“你想司言怎麽死?這個仇我定然要報”,她眼神中蒙上一層晦暗。


    蘭庭歎了口氣,“我的事是我咎由自取,但他殺害諸犍這個仇必須要報,但我想親手殺了他,畢竟它是因我而死,若我不騙它送我迴東曦城,它也不會死”。


    “好,聽你的”,韶雪拍了拍她的背,“你好生休息,一切待明日再說”,說罷看著蘭庭睡著後,她迴到書房,提筆寫著信,雖然她不能殺了司言,但她可以將他逐出魯朵城。


    翌日,韶雪正在處理公務,神將來報說風瀾迴來了,請求見她,韶雪有些疑惑,她進出城主府可從來都是長驅直入,今日怎麽還開始走流程了。


    跟著神將進來的風瀾,眉宇間盡是憂愁與疲憊,全無往日的靈動與飛揚,她立在大殿中央,待殿中隻剩她兩人時,她才從懷中掏出信件,“阿雪,這是連山太妃給你的信”,韶雪沒有問為何信是她送來的,隻是緩緩打開。


    信言,“我不知你是個怎樣的女子,不過能讓小越喜歡的應當很好的,我寫信來並非是阻止你們,相反你這般天賦優異的孩子我想哪個氏族都是很喜歡的,小越應當即日就去窮桑提親,隻是你應當知道小越的父親、我的夫君是被高陽玄殺死的,勿逢城是我們奪走的,相當於間接殺害了鄒屠胥離,這是戰爭,無可避免的,但仇恨不會消失,高陽玄必然要死,我向你說了我們要尋仇,自然也會擔心你是否會尋仇,這些情況你必須考慮明白,作為母親,我不希望我的兒子受到傷害,若你選擇放下仇恨,我會很期待與你相見”,落款寫著娀簡,沒帶其他身份。


    是啊,勿逢城那麽多神將與她的舅舅都是連山氏所殺,她對這件事能毫無芥蒂嗎?她不知道,韶雪歎口氣,將信折好,放入信封,這才抬頭對風瀾道,“我沒辦法盡快迴信,我要多想想”。


    風瀾搖搖頭,“我不會再去琅幽城了,若你迴信便讓神將送去”,韶雪終究是沒忍住開口問道,“最近你怎麽樣?”


    她忽然歎口氣,仔細端詳韶雪的麵容,“阿雪,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你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他那麽多愛,偏偏不管我做什麽,他都視我於無物,拒絕的徹徹底底,連站在他身旁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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