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如傾盆般猛然傾瀉而下,雷聲擊打著心髒,閃電劃破黑暗,大雨將整個夜晚染成了深沉的黑色,周遭隻有密集如鼓點的雨聲,閃電再次照亮了監牢,牆麵、地上滿是駭人的血跡,神將們的靈力打在他身上並不能造成什麽傷害,蒙拉瘋狂大笑著,“我終於培育出不懼靈力的獸族了”,可他的笑並未持續多久,那怪獸舔舐著爪上的鮮血,慢慢逼近他,蒙拉有些恐懼的厲聲吼著它,“是我將你創造出來的,你應該聽我的話”。


    紅色的毛發遮住它醜陋的麵容,隻有兩隻如鋸齒般的長牙從下巴穿出,紅色的眼珠血淋淋的盯著麵前頭發花白的人,又陣陣雷聲伴隨著閃電襲來,怪物右爪成了堅硬的利刃將他的身體穿透,蒙拉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嘴裏黏稠的鮮血落在它的爪上,竟被那黢黑的皮膚飲盡。


    它並未立即逃走,而是走到囚籠前,斬斷鎖鏈,將獸族族群悉數放出,巨大的撞擊聲蓋過了雨聲,堯天被這動靜驚醒,神將們熟練的製服著那些獸族,那些變異體連靈力都無懼,堯天見狀巨斧裹著火靈就朝紅發怪物劈去,眾神將也四麵將其圍困住,靈力雖不會傷他,可也困的它無法逃脫,巨斧狠狠的劈入它的左肩,它通紅的眼珠死死盯住堯天,黑色的花紋在臉上開始蔓延,它抬起右手,粗壯的雷電匯集到它的手心,隨即蔓延至全身,轟鳴中周遭的神將俱被震開,隻有堯天尚且有力站起,怪物側頭看著左肩上緩緩流動的黑色血液,紅色的眼珠煞那間變成墨色,尖銳的右爪瘋狂刺向神將體內,天邊的雷電轟鳴,照的底下一片陰白,賽裏帶著護衛躲在閣樓上麵色慘白,他喃喃道,“竟真叫蒙拉創造出這般天賦的神獸”。


    薄奚氏的神將在努力穩定著獸群,有邰洹躲在屋內,裹著大氅聽著外麵的動靜,“你出去看看,若薄奚氏的人不敵,我們好早些逃走,莫要被那些肮髒的野獸吃掉”,身邊的護衛有些無奈的卻還是奉命離去,另一護衛道,“公子,大小組走的時候讓你監察薄奚氏的動作,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獸族,我們竟然不知,大小姐定然會怪罪下來”,他冷哼著瞪著守衛,“比起消息大姐應該還是更關心我的安危,不過區區獸族,不是什麽大事”,說著他又半倚著榻,將白貓抱在懷中撫摸著。


    溫俞學士在遠處大喊著堯天,“這是家主的靈力,定要殺了那個怪物,不然以後會有天大的災禍”,堯天飛身而起,接住他拋過來的瓶子,拔開塞子,幽暗的藍色線條如同長了眼睛般朝那瘋狂的背影而去,它們快速穿過他的身體,眼見就有幾個大洞露出,同時,堯天的火靈如同雲朵砸向獸群,它們四下逃竄,恐懼讓它們再沒有戰鬥的勇氣。


    怪物捂著身體上的洞,在混亂中朝北邊的城門跑去,它聽那些人說過,寒冷之地新出了一個妖王,四方妖獸都向那裏匯集,它一定要逃出去,步崖躲在黑暗中,看著它腳步踉蹌地跑著,而堯天還在身後追著它,遠處閣樓中還有幾隻眼睛尤其明亮,他找準時機,衝進獸群將他撲倒在地,混亂地獸群很快將它的身影掩蓋,好似是體力不支,最終被獸群踩入腳下。


    步崖抱著它滾入黑暗的屋簷下,當怪物的右爪正要刺穿他的眼睛時,他開口道,“待獸群衝破大門,我們掩藏在獸群中逃出,你這樣不是被他們殺了就是慘死在這些獸的足蹄之下”,它的利爪頓住了,嘴中吐出黑色的血液,它們掩藏在側邊,順著獸群移動緩慢靠近城門,但就好似比賽,越到最後剩下的獸族越來越少,步崖悄然迴頭,如同小山般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雨水落在它們的皮肉上將傷口洗刷的泛白,血液順著積水嘩啦啦的流走,這是他見過的最可怕的場景。


    它記得城外有片巨大的冷杉和白樺林,隻要逃到那裏便可擺脫這些神將,他扶著這隻紅毛怪物,擠著那些屍身往外跑,他沒有靈力,而它卻有巨大的力量,步崖將他帶出來,卻沒有立即逃向遠方,而是躲在城牆邊的雜草堆中,他看見那些要逃往遠處的獸族,皆被城樓上那些神將的靈力擊倒在地,寬敞無物的空地讓它們如同活靶子,隨後等到大門再次被關上,他也沒看見哪隻靈獸活著跑出去。


    步崖趴在草堆下動也不敢動,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心比身更加恐懼,直到城中再次恢複寧靜,他才拉起身邊不知是否還活著的怪物,四處掩藏下往林中跑去,路過那些獸類的屍身時,一群野狼正在大快朵頤,看著他們靠近,兇狠的呲了呲牙,可待那怪物亮出利爪,它們便立即後退幾步。


    步崖將他放在大樹下,密林上偶有雨滴落下,“你打算去哪裏?”步崖問道,怪物抬頭看著他,眼珠又恢複了殷紅,“去北方,找妖獸之王”,它的聲音仿佛被腐蝕過一般,在這林中莫名詭異,“我可否同你一道?人族、神族都容不下我,或許在那裏方的一片安穩之地”,它有些疑惑的側著頭,放開捂著傷口的手,那裏的血液已經凍僵,步崖有些焦急,“我救了你,你應當圖報”,它仍舊疑惑的點點頭。


    趁著神將清理之際,賽裏的那些手下將蒙拉培育的變異體帶入他的地盤,薄奚懷聞迴到奚昌城時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他麵色嚴肅的問堯天,“你說的那隻很厲害的變異體的屍體找到沒有?”後者有些遲疑的迴道,“沒有找到完整的屍身,或許是在逃跑的途中被那些巨獸踩踏的麵目全非也說不定,我站在城樓上並沒有一隻靈獸活著逃出去”。


    薄奚懷聞擺擺手,“那便罷了,統計一下城中還有多少獸族,給那些奴隸每月派發二十銀錢,另外撤掉守衛,允許他們在城中自由活動,可若有攻擊百姓者,則殺之不留”,堯天有些震驚,“至於那些培育實驗暫先停止,將今夜之況形成文書匯報給家主再做定奪”。


    此時大地被萬丈光芒籠罩,昨夜的冷意消失大半,世間又熱烈歡欣起來,這樣的晴朗在奚昌城很是少見,可空氣中的濕氣與腥味無不昭示著昨夜發生過的事。


    如今的連山氏分為南北兩部,雙方形成對立之勢,眾將奪迴琅幽城的心更甚,若說之前僅是反對篡位者,如今王後與王子的迴歸給了他們莫大的力量,“要我說,管他散宜氏如何,我們直接從孤竹城兵分三路南下將琅幽城奪迴,他照樣是連山的臣下”,烈山崇大手一揮,好似南方之地已是囊中之物。


    “烈山崇,叫你想對策,不是叫你這般激進,你可知我拿北部的這幾座城池花了多少年時間,連山氏的將士不是羔羊,連山塵也並非草包”,娀齊不屑的說道,後者攤攤手,“我知道啊,可這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若想早日奪城,隻能強攻”。


    “若強攻,神將死傷慘重,連山氏元氣大傷,其他三族虎視眈眈,實在過於冒險”,延逢也不認同。


    娀齊他還給些麵子,畢竟現有的城池都是他的功勞,可這延逢不過區區小族,“那你可有奪城之計?”他麵色黑沉,看著好不相與,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人不過是這莽撞、執拗性子,不然也不會在娀齊孤軍奮戰時選擇站在他這邊,原因不過兩點,其一他不認連山塵的身份,認為其是巫族之後,其二當初老連山王誅殺連山塵的父母,烈山氏是執行者。


    延逢看向正位上的連山越,“要想拉攏散宜氏有兩法,他們中立不過是不想賭輸贏,隻要我們的贏麵比連山塵大,他自然會站在我們這邊,其二就是讓他不得不站在我們這邊,讓連山塵懷疑率先出手”。


    連山越讚揚的拍手,“學士的主意不錯,可這第二種若要實現需要有連山塵信任的人提出這一點”,延逢往前走了幾步,“臣下有一學兄在琅幽城不得重用,前些日子與我來信,言連山塵於城內氏族多有懷疑,獨有幼時一玩伴頗得他信任,可那人卻是個貪而好色之徒,臣當可以此為突破口”,此人他知道,名喚馮守,幼年在學宮,隻有他同連山塵來往,因此也被眾人孤立。


    “好,傳令下去半月後,本王要在這壽春城宴請我們連山氏的屬族,給全族皆發去邀請函,包括連山塵”,他接著說道,“另外,舅父帶上落嘯劍親自將函件送去散宜氏,至於怎麽進的閼秀城自看舅父的本事了”,娀齊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眾人皆連連大笑,“至於琅幽城則需學士打點一番,錢財不在話下”。


    烈山崇眼瞧著兩人領命離去,高大的身軀垂下來,又臉含笑意道,“王上,他們有差事,我做什麽?”連山越瞧著他,“還真有一事要交給將軍,趁著現在銅鐵價格不高,你去將陶唐境內的全部已低價買迴”。


    烈山崇撓撓頭,“收購銅鐵倒是沒什麽問題,隻是如何才能低價買入,還請王上賜教”,連山越笑向一直未發言的景榮,“大夫以為為何?”後者笑了笑,拱手恭敬說道,“將軍裝作家財萬貫的富商,再配幾個美嬌娘,進城後想買什麽便買什麽,若有人問起,你就說家裏是做農具生意的,需大量銅鐵為來年春耕做準備,這時候周圍的商人都會蜂擁而入,價格自然被抬高許多,這時候你隻需要打點好當地官員,再看著銅價降入穀底就差不多了”。


    “臣還是去開墾糧田、築糧倉,這差事還是交由景大夫去做”,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生意場的事他一個隻會打仗的將軍還真做不來。


    連山越笑著問道,“將軍這下該不會嫌棄做農活無聊、苦悶了吧?”他可不止一次與他上書言不想做此事,烈山崇大大的絡腮胡好似都在緊張,惶恐的跪地道,“是微臣錯了,往後再不會挑揀差事了”。


    娀齊翻閱著散宜氏的情報,書言:散宜恭育有三子一女,女老來得之,如今雙十年華,可因其相貌醜陋、行為粗鄙,故此尚未婚配,其三子皆以成家,恭不善兵刃,但喜樂曲詩詞,其女與之相差甚遠,其妻之母家倒是善兵強武,恭與之恩愛有加,半生竟無妾侍通房,他合上書忙叫備禮,“兵刃軍甲一車,詩詞歌卷一車,女眷珠寶、奇玩再一車”,侍從有些疑惑,這禮物備的也太奇特些,他擺擺手,有些煩悶,這家確實怪異。


    連山越的請柬發往全境內,娀齊這時也懷抱落嘯來到閼秀城外三十裏,整齊劃一的軍隊阻著他們的步伐,為首的將軍行禮道,“雲歸君一路辛勞,城主遣臣下在此為君接風洗塵,城主沉屙宿疾多年,實在無法親迎君,望君見諒”,娀齊瞧著那露天擺著的佳肴美酒,抬頭看看天,得虧今日是晴天,這老家夥就打算用一頓飯打發他?真是笑話。


    娀齊看起來甚是心憂道,“齊征戰多年,竟不知老城主已病多年,此來王上還盼望能再見城主一麵,如今不知可還來得及,病中還仍惦念著給齊接風洗塵,實在感念至深,我們還是趕快進城,若叫城主拖著病體等待我實在心憂”。


    “我等也知王子歸家不久,想來事務繁忙,城主之意莫叫他一風燭殘年的老者誤了雲歸君的事務”,將軍又恭敬地說道。


    “城主乃我連山氏肱骨之臣,老王還在時可是時時感念城主的付出,我亦自當以城主為先,那些小事不足一提”,他當沒看出將軍的拒絕之意,仍感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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