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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銜怔忪,繼而恍悟,不及說話,麵前雙頰緋紅的小丫頭羞赧到極致,匆匆一福:「奴婢去換盞茶來!」


    言畢不由分說地端起茶盞就走,留下他獨自啞然:「什麽啊……」


    他承認他確實想睡她,尤其這些日子養傷沒事幹,他總在想。


    但剛才他確實沒在想,她跑什麽跑!


    嘉縣,謝家。


    苗氏端著午膳一進屋,就看到謝長遠又負著手在房裏轉悠。他近來總是這樣,身子差不多養好了,話卻變得格外少,家裏的下人又都早已遣散,苗氏去下個廚或是出去買些東西的時候他就多是一個人待著,迴來時苗氏便總能看到他這樣轉悠著,要麽就是坐在床邊沉默地出神。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獨自待著時他也常能給自己找點事幹,至少神情不似這般陰沉。苗氏為此問過他幾次,可他並不詳說,隻說自己再想想,想好再同她講。


    幾日下來苗氏便不再多作追問。如今又看到他這樣轉悠,苗氏隻招唿他:「別轉了,來吃飯。」一天天的總這樣轉悠,他倒不頭暈?


    謝長遠卻腳下一定:「我想好了。」


    剛坐到桌邊的苗氏抬起頭:「怎麽?」


    謝長遠道:「家裏不是還剩些銀子?我打算捐個官,武職。」


    苗氏駭然起身:「你說什麽?!」


    謝長遠歎息:「總不能讓阿苔一直在丞相府裏,我去謀個官職,早些將她贖出來。」


    「可這武職,你……」苗氏說不出話。


    她知道朝廷允許捐官原因有三:一則能充盈國庫;二則能靠錢捐來的官都是無關緊要的小官,無傷大局;三則捐官不過是入仕的第一步,日後的考核是一點不會少的,亦不會因誰花了錢就有所寬限,文官武官都一樣。


    可正因文官武官都一樣是憑本事升官,她更明白謝長遠明言要謀武職是為什麽——他是想拚力立個戰功,以此盡快得些賞錢來,將女兒贖出來。


    苗氏是一直掛心著謝雲苔的,但聽聞謝長遠在打這主意,還是禁不住有些退縮:「你也這個年紀了……」四十多歲,說來不算太老,可到底也比不得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能在戰場上拚。


    苗氏搖搖頭:「沙場上刀劍無情,你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麽好!」


    「可我也想不到別的法子。」謝長遠長歎,坐到木椅上。能想過的辦法他自是都想過了,譬如重開鏢局、再譬如做些別的小買賣,可終究來錢都太慢了。唯獨出去立戰功,是拚出一條命取敵人的項上人頭,再以此直接與朝廷討得重賞。


    謝長遠沉悶了會兒,一聲苦笑:「我這個年紀了,讓女兒為了我去賣身,我忒不是個東西。」


    「……也別這麽說。」苗氏忙道。話出了口,她自己心裏卻也是同樣的想法。


    她與謝長遠成婚數載,就謝雲苔一個女兒,哪裏舍得她去賣身?若阿苔不是自作主張直接溜走而是與她先打個商量,她會寧可把自己賣了。


    謝長遠忖度著,又說:「我細想過了,一來捐個武職好過直接投軍——好歹是個小官,手底下有些許人馬,就沒那麽大的險數;二來,朝廷近來也沒那麽多兇險的大仗,無非就是邊關偶爾遭異族進犯,你不需那麽擔心。」


    最後那句「你不需那麽擔心」一出口,苗氏就懂了。謝長遠這是已然拿定了主意,並不打算與她商量,隻是與她說一聲。


    父女兩個的脾氣一樣,拿準了主意的事硬去幹、偷著去幹都要幹,她攔也沒用。若她把錢扣下不讓他捐官,他怕是就該直接投軍去了。


    苗氏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薄唇抿得泛白。沒再說一句話,坐迴椅子上,沉默地夾菜來吃。


    「唉……」謝長遠搖搖頭,起身走向她,坐到她身邊,摟了摟她的肩,「別生氣,我這是為咱們一家子著想。你就不想看閨女趕緊迴來好好嫁人?哪怕不嫁人,天天陪著咱不比留在那麽個人身邊強?」他意有所指。


    當今丞相的那些「奇聞異事」,街頭坊間誰沒聽過?


    苗氏不做理會,夾了一筷菜,塞到他飯碗裏:「吃飯吧。」


    謝長遠走鏢多年,大風大浪見過不少,什麽也不怕,就怕苗氏冷臉,當即語氣放得更緩了幾分:「別生氣啊……」


    「閉嘴。」苗氏一瞪他,他頓時閉口,不再說一個字了。


    苗氏垂眸,胡亂往嘴裏塞了口米飯。


    其實她哪裏是生氣?他要去救女兒,她有什麽可生氣的。她隻是害怕,怕得整顆心都空了,再說下去就不免要哭出來。


    京中,丞相府裏。草木隨著春意漸濃逐漸抽出細嫩的綠芽,零零星星的點綴在枝頭,柔和的融掉冬日裏的肅殺。


    謝雲苔晨起梳妝,照例在用完膳後去了書房,探頭一看沒人,便去廂房找周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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