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一揮手,即有衙役上前要將程頤押走,程頤驚然:「方大人?!」


    方知鬆轉身不理,他又道:「方大人這是做什麽?縣令大人若知道了……」


    方知鬆這才轉迴頭來,看著程頤的神色中有幾許不屑,還多了些悲憫:「程頤啊,不巧。」他搖搖頭,「自今日起,本官就是嘉縣縣令了。」


    程頤滿目錯愕:「……什麽?那姚大人……」


    方知鬆輕笑:「姚元愷為官不正,已被丞相大人革了官職,押往京中受審。」


    一刹間,程頤臉色煞白。他瞠目結舌地看向謝雲苔,或是覺得此事與她有關,又或是驚異於她竟已有本事在丞相麵前告這等惡狀。可謝雲苔也很詫異,她訝然看向方知鬆,方知鬆也不多言,目光一轉,引著二人看向不遠處。


    他們這才注意到,在一眾衙役之後還有個人影清清淡淡地立著,約是察覺到他們的注視,他提步走上前,問謝雲苔:「你家在何處?」


    「……就是那裏。」謝雲苔怔怔迴不過神,木訥地指給他看。


    蘇銜扭頭看了眼,信手拍拍方知鬆的肩膀:「托你點事。」


    方知鬆忙是一揖:「大人。」


    蘇銜眯眼笑得人畜無害:「公是公私是私,我現在有私事托你幫忙,別叫大人哈。」


    「……」方知鬆噎了噎,改口,「公子您說。」


    蘇銜:「我家這小美人啊——」他邊拖長尾音邊掃了謝雲苔一眼,然後掰著指頭數,「爹病了,自己賣了身,繼兄呢又是個混蛋,家裏全靠她母親一個人撐著。搬迴去的事你幫忙打理打理,好吧?」


    「好好好。」方知鬆連聲應下。搭把手而已,小事。


    蘇銜點點頭,手往袖中一摸,又道:「還有,她家裏還欠著債,利滾利,現下是兩千兩。」說著將銀票遞給方知鬆。方知鬆哪裏敢接,立刻道:「高利有違律例,下官定當秉公辦案。」


    「嘖——」蘇銜不快地皺了眉,「要是有違律例,我還能說是私事?」


    說著他抓起方知鬆的手,就將銀票往他手裏一拍,自顧自地續道:「我算了賬了,這利息沒違律例。隻是要債的找上門怪嚇人的,你得空幫忙將這錢直接還了去,別讓他們上門擾人,行吧?」


    「行,行。小事小事。」方知鬆連聲答應。蘇銜籲氣,朝謝雲苔一哂,「許你在家歇一晚,明日一早來驛站找我。」


    謝雲苔福身,答了聲諾。程頤終於如夢初醒地從驚愕中迴過神來:「你、你你你……你是丞相?」


    蘇銜轉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並不屑於理會,又道:「其餘的事情,告訴你家裏,該報官報官,公事公辦,明白麽?」


    謝雲苔淺怔,連連點頭:「明白,奴婢會與爹娘講清楚。」


    「嗯。」蘇銜頷首,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他個子很高,身姿挺拔,玉冠束發。鑲著暗色毛領的大氅攏在身上,隻這樣一步步離開也風姿卓絕,蒼涼的冬日縣城皆成背影。


    謝雲苔一時恍惚,忽而覺得這個人也沒什麽可怕的,倒是頂天立地。


    謝雲苔怔怔地看了半晌,才在程頤驚魂不定的唿吸中迴過身來,目光在他麵上淡淡一劃隨即移開,提步進了院門。


    程頤也驀地迴神,想要攔她再說些什麽,話音卻滯在了嗓中。她迴身將院門闔上,他也終究沒再說出什麽。


    謝雲苔走進正屋,父親又在裏屋昏睡著,母親苗氏與鄭凡夫妻正在外屋用著膳,察覺人影三人不約而同的抬眸,又不約而同地一愣:「阿苔?」


    苗氏怔了怔,忙起身來迎:「怎的又迴來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沒事。」謝雲苔抿笑,看向鄭凡與宣氏,「明日爹娘便可迴家,這些日子麻煩鄭叔宣嬸了。」


    「迴家?」夫妻二人相視一愕,宣氏道,「怎的,你可是在門口遇到程頤那小子了?是他打算痛改前非接你爹娘迴去?要我說你可別輕易信他,這般勢力的人,誰知過些日子又會鬧出什麽來!」


    謝雲苔搖搖頭:「不是。是丞相大人體察民情,順手辦了這案子,那縣令為官不正已被押迴了京中,程頤自就失了靠山了。家中欠的錢也已還清,爹娘可安心迴家。」


    苗氏目光一亮:「好,太好了。娘這就賣了宅子贖你出來!」說著她就要進屋收拾東西,被謝雲苔一把拉住:「娘,贖身的事不急。」她道。


    苗氏皺著眉迴過身,謝雲苔猶抿著笑,緩緩道:「我向府裏借了那麽多錢,若就這樣一走了之,倒教人不安心了,指不準又有什麽麻煩找上門來。娘您就安心與爹住著,好歹讓爹將身子先養好了,咱們從長計議。」


    她這話自有幾分道理,但苗氏自也知道她不過是尋了這樣一番說辭來勸他們留下宅子,免得日後無處可去。心下略作計較,苗氏還是搖頭:「這不行,欠的錢咱們老老實實還,你不能留在丞相府裏。那丞相是什麽樣的人,娘也是有所耳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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